早期的女性寫作：在寫作的同時，她們還要兼顧家庭日常生活

本文節選自《作家的誕生》

刁克利 著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社會制約與積極的家庭寫作環境

在人類歷史相當長的時期，無論在政治、經濟、法律、社會生活還是公共服務領域，男性都居于主導、權威和統治地位。在文學領域，男性作家同樣占壓倒性多數。能夠著書立說、發表作品的作家被視為人威言重的權威人士和公眾人物。所以，早期的女性作家寥若晨星。即使是一些著名的女性作家，也因為閱歷有限和參與社會生活較少，其寫作多集中在愛情、婚姻等較為私人化的題材上。

所謂早期的女性寫作，是一個相對的說法，指的是這一時期男性作家主導文學創作，女性寫作尚未被普遍接受。以英國文學史為例，主要指19世紀末之前的女性寫作。她們的寫作有一些共同特點：她們普遍受到社會限制、題材限制以及自我制約；她們匿名或采用男性筆名現象較多；就個人經歷而言，她們能夠成為作家，大都受益于家庭成員的鼓勵和積極的家庭寫作環境。

匿名及筆名現象

相對于男性占據社會生活的主導地位、可以擁有和支配多數物質財富的境況，早期女性寫作缺少社會認同，也缺乏物質基礎。弗吉尼亞·伍爾夫1928年在劍橋大學女子學院發表演講時，開宗明義地直接點出女性寫作與物質條件的關系。她提出： “女人要想寫小說，必須有錢，再加一間自己的房間。”她知道，女性想當作家會遭遇更大的阻力，以及來自社會的更多偏見。

從字面看，英文author（“作者”）可以看作是authority（“權威”）的詞根，所以，“作者”帶有 “權威”之意。按照傳統觀念， “作者”和 “權威”的意思是相通的。這可以理解為：成為作者就意味著擁有權威，書寫下來的文字意味著在某一領域發出的可靠聲音。而在寫作領域，一直存在著性別偏見。男性作家容不得女性發出自己的聲音。

所以，早期普遍出現了女性作家的匿名現象，她們為了避開性別偏見，不把自己的名字印在書上，只求作品發表，而不介意署名。

一些女性作家會采用男性筆名發表作品。比如勃朗特姐妹，在第一次出版作品的時候，她們每人都取了一個男性筆名。她們根據原來姓名的首字母把自己的名字男性化，把姓氏勃朗特改為貝爾，夏洛蒂給自己起的筆名為柯勒·貝爾，艾米莉的筆名叫埃利斯·貝爾，安妮的筆名叫阿克頓·貝爾，這些筆名看起來都像男性的名字。

女性作家采用男性筆名主要是為了保護自己、掩蓋身份，以及贏得批評家的嚴肅對待。英國女作家喬治·艾略特的原名是瑪麗·安·伊萬斯，法國女作家喬治·桑原名阿芒蒂娜 奧羅爾 露西·杜邦。喬治這個名字一看就屬于男性。她們都采用了男性筆名，試圖掩飾自己的女性身份。

家庭寫作

早期女性作家的寫作還有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受益于家庭寫作環境的積極影響。她們在寫作的同時，還要兼顧家庭日常生活，不能因為寫作而影響女性的傳統家庭角色。女性作家的家庭關系通常較為親密，她們的家人支持她們寫作，雙方能夠互相支持、互相激勵，有共同成長、一起寫作的環境。同時，由于個性和關注點不同，每位家庭成員的寫作會有不同的品質。女性作家大多受益于家庭的積極影響。

比如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小說家瑪麗·雪萊，她是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的作者，她的丈夫是浪漫主義詩人雪萊，她的父親威廉·葛德文是位哲學家，著有《政治正義論》。她的母親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是女權主義思想家，代表作是《為女權辯護》。他們一家人都才華橫溢，寫作的領域卻大不相同。

再如英國散文家蘭姆姐弟，他們經常一起讀書和寫作。弟弟是散文家查爾斯·蘭姆，以《伊利亞隨筆》著稱。姐姐瑪麗·蘭姆患有精神病，需要弟弟照料。他們兩人共同編寫了《莎士比亞故事集》，查爾斯負責莎士比亞悲劇的改寫，瑪麗則專注于莎士比亞的喜劇。這本《莎士比亞故事集》至今仍是青少年閱讀莎士比亞的經典入門書。查爾斯為了照顧姐姐，終身未娶。每次瑪麗出現精神病征兆，姐弟倆便手拉手奔向醫院。這樣的情形催人淚下。

還有羅伯特·勃朗寧和伊麗莎白·勃朗寧夫妻，他們同為著名詩人，因詩歌締結姻緣。當年的羅伯特仰慕尚待字閨中的伊麗莎白，不顧伊麗莎白身體有恙常年臥床，堅定地向她求婚。兩人從英國移居意大利，在詩歌創作上各有成就。羅伯特的詩歌《我的已故的公爵夫人》對人物戲劇獨白詩體的運用堪稱精妙絕倫。伊麗莎白寫出了深情動人的情詩《葡萄牙人十四行詩》。可以說，美好的愛情孕育并激發了兩位詩人的創作靈感，夫妻兩人的文學成就相映生輝。

女性作家也經常能夠得到家人在其他方面提供的幫助。小說家喬治·艾略特得到了戀人同時也是批評家喬治·劉易斯的堅定支持。小說家伍爾夫的作品多交給丈夫的出版社印刷發行。家庭成員對于女性作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盡管受到缺乏社會認同、工作機會有限等各種限制，在英國工業革命以后，隨著文化程度的提高和閑暇時光的增多，從事寫作的女性越來越多。到了維多利亞時期，女性作家第一次成規模地登上文學舞臺，燦若銀河繁星，為文學界帶來了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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