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浦東新區三橋小學5個班級只收到22名學生,與這些學生對應的老師,卻有23名。事情引發了熱議。
這種極端的師生比例,有一定的特殊性。當地的小區拆遷,很多居民遷走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隨著老齡化,生育率下降,很多學校的招生數量,急劇下降。在我看來,當下正是實行小班化的好時機。
所謂小班化,是以減少班級人數為核心,注重學生個性化發展與教育質量提升的教學組織形式,常見班額為20-30人。作為教育現代化的實踐模式,被國際普遍用于應對少子化趨勢及基礎教育改革。
中國義務教育現行的班額為小學45人、初中50人,比OECD國家平均班額小學21人、初中23人的標準有很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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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小班化教育始于1993年江蘇無錫小學試點,1996年在上海啟動系統性實踐。2000年江蘇省錫南高級中學率先探索高中階段小班化。2010年,小班化被納入國家及地方教育規劃綱要,成為基礎教育改革的重要方向。《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提出,“有序推進小班化教學”。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在學齡人口減少的背景下,南京市教育局提出全面開展新型優質小班制教學實驗,全市小學整體參與,小班教學常態化、制度化。
小班化的優點當然是非常明顯的。老師多了,可以提升課堂互動率,使得小組探索、分組討論,都得以實現。小班化還可以提升老師的作業批改率,實現針對個體學生薄弱環節的個性化輔導,讓每個孩子都成為“教學的主角”。
老師管的人少了,課堂紀律與個性輔導就能同時實現。那種中國人羨慕的,熱烈的課堂,就可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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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優勢,可以解決當下中國社會一個非常直接的問題:家長輔導作業。
家長輔導作業成為社會熱議的現象后,2014-2025年間,北京、陜西、遼寧、浙江等十余省份相繼禁止家長批改作業 。
2019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文要求“杜絕家長作業”。2020年開始,教育部也出臺一系列政策,明確治理決心,細化作業管理要求,要求教師履行作業批改職責。
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實際情況并沒有得到多大改善。社交媒體上家長輔導作業的抱怨、段子,比比皆是。
從全國范圍內來看,人口出生的頂峰在1987年,大約在2000年后進入低谷,但學校并沒有因此進入小班化,而是全國的學校,都經歷了撤校,并校,學校數量銳減。當學齡兒童開始回升之后,學校數量并沒有增長,大班化現象就固化下來。特別是人口遷入城市,更是如此。大班化,可以節約財政支出,但會造成家長撫育負擔的增加。
現在中小學的教學內容越來越多,在各種先進的教學理念之下,小學增加了英語、自然等課程,還有各種興趣班。但與此同時,師生比多年未變,一個班多達45人。“上大課”,必然意味著教學質量打折。這剩下的教學任務,輔導的重任就交到家長肩上。
現代化的通訊手段,更緊密的聯系,老師的權威,都讓老師能夠轉移教學任務。正因為教學任務是客觀存在的,所以雖然教育部也三令五申不準給家長布置作業,但效果并不大,家長仍然需要回家上小課。這反過來,又進一步使得大班化、低師生比,課程減少而教學目標不減,成為可能。
家長為了減輕輔導負擔,就會尋求幫助,大量的校外輔導機構由此產生,來承擔輔導責任。所以,雖然減負政策一直在,但教學內容還在那里,師生比沒變,禁止了校外輔導,無非是教學任務從校外輔導又回到了家長那里。
家長輔導本質,就是老師不夠。
老師少,學生多,看似可以減少老師勞動時間,不用請更多老師,可以減輕教育系統的公共開支,但實際上,卻會在整個社會層面,導致更大的損失。
讓家長去輔導,是讓不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影響家長的工作,損害整個社會效率。對于那些沒有能力輔導的家庭也是不公平的。這會增加撫養成本。家長的撫養負擔加重,必然抑制生育。所以,只有小班化,才能釜底抽薪的解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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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不應該僅僅和發達國家去比教學質量,也應該去比教學的基礎設施。
比教學質量,比數學能力,那是孩子們的辛苦換來的。代價是損害親子關系,損害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比教學基礎設施,提升老師數量這個最重要的基礎設施,孩子們的不僅僅是數學能力,還有更重要的,青少年性格、情緒、人格的健康。
教育不是“流水線”,而是每一個孩子,每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旅程。班級,也不是一個工作臺,一個車間,而是老師和學生交流的地方。只有小班教學,才能讓老師關注到每一個孩子的學習狀態與個性發展,實現因材施教。
小班化還是解決經濟增長放緩時的就業問題的一個很好的渠道。
近年來,我國教師資格考試持續升溫,報名人數由2012年的22.9萬人次躍升至2023年的1265萬人次,增長幅度超過50倍。但與這個熱潮對應的卻是,中國社會對教師的需求數量必將大幅度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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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2020年我國總和生育率降至1.3,2022年進一步降至1.1。從2017年起,我國出生人口持續快速下滑,從當年的1723萬人降至2022年的956萬。這意味著未來學齡人口將持續減少。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高等教育研究院副教授、中國教育戰略學會區域教育分會理事喬錦忠的研究團隊的預測,小學學位需求峰值出現在2024年,比2020年多出了約485萬,初中學位峰值稍晚,出現在2029年。最終至2035 年,義務教育階段在校生規模將比2020年的1.4億減少約3000萬。
這就意味著,2020-2035年間,我國義務教育階段專任教師需求量總體減少,按現行生師比標準,到2035年全國將有約150萬小學教師、37萬初中教師過剩,小學教師需求量過剩較大,初中教師先短缺后過剩。
需要指出的是,這個研究是基于1.5的總和生育率,但實際上,2021年的總和生育率已經降到了1.15,現實可能更加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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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當然是小班化。政府對于提振經濟,通常的辦法都是增加公共開支,投建基礎設施,這不但可以提供崗位,基礎設施也可為經濟發展做好鋪墊。
但是,隨著技術的發展,創新成為最重要的經濟發展的動力,那么,基礎設施的概念,也應該納入人力資本的投資。
推進小班化教學,既是順應教育規律的內在要求,可減輕家長負擔,提升生育意愿,也是解決就業問題,刺激經濟發展的短期辦法。所以,當前,在學齡人口進入低谷期的背景下,小班化教學,應該被快速地提上議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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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 遠 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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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網、第一財經、光明日報、騰訊大家、南方周末、新京報、南方都市報、FT中文網、澎湃等特約作家,多家智庫研究員。
關注時政、財經、科技話題,以深度、專業、理性的態度,去掘現象背后的事實。
騰訊大家年度作家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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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辣椒評論年度佳作獎;
第28屆北京新聞獎一等獎;
第34屆中國經濟新聞獎,評論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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