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布的飛行生活：感受美國通航魅力

春生/文

老布說話平和自然，娓娓道來，似乎飛行就和駕車出行一樣的輕松自由，沒有額外操心的事。興致所至，老布主動邀請我們乘坐他的直升機游覽大西洋和附近的城市。他把一臺黃色的電瓶拖車送入紅白相間的直升機下，壓了幾下把直升機抬高地面，然后把兩組滑輪置入直升機的左右“腿”之下，隨后就輕松地推出了機庫。機庫外邊的草坪前面就是停機坪，待上了直升機，老布交給我們每人一個Boss牌的耳機，說一會啟動后就戴上，既能隔絕發動機的轟鳴聲，也能讓我們之間清晰對話，不通話時放的是柔柔的輕音樂。我問老布是否要申請飛行許可，老布搖搖頭，說了句“不需要”。說話間，老布啟動了發動機，預熱了幾分鐘后直升機就緩緩升起，慢慢地老布家的機場就在我們的腳下了。

直升機的視野非常好，首先在老布家的上空盤旋了一下，居高臨下，很清楚地看到他家漂亮的大別墅，屋前屋后巨大的草坪、以及屋后通向河流的木棧道，在他家專用的碼頭旁，停靠有兩艘小游艇。我們越飛越高，地面上的建筑物也越來越小，腳下的長島地理狀況看的清清楚楚，港灣和淺灘分布在島的兩側區域，從北到南望不到頭，我們沿著海岸不遠的陸地往北飛，不一會就看到著名的諾福克軍港以及停泊的幾艘航空母艦，還可以看到附近著名的美國軍事學院的巨大操場，綠樹草坪中間散布著許多巨大的白色建筑。

不一會，直升機右轉向著大西洋飛了過去，高度大約有兩三千米吧，在港口外的海面上有許多巨型貨輪，空中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小玩具一樣停在那里。天氣晴朗，在空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晰，我們沿著島嶼一直向南飛去，低頭看著長島和遠處大陸上的城鎮和道路，一望無際的遼闊感無比奇妙，這與正常的航班上從舷窗往外看的感覺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老布邊飛邊用手指著島上的建筑向我們講述著這里的百年移民史，島嶼的邊緣有很多自然的海灣，兩側遍布類似沼澤一樣的濕地，還散落著許多有人居住的小島，整個長島樹木郁郁蔥蔥，據說有幾十英里長。飛了二十多分鐘后，我們越過了島嶼的南端，在一條河流的入海口右拐飛向內陸，老布告訴我們這已經在另一個州的上空了，腳下的農田非常寬闊整齊，散落著許多小鎮，還可看到公路上緩慢行駛的貨車。聽著老布的介紹，耳邊還能聽到輕柔的音樂，幾乎感覺不到發動機和旋翼的巨大噪聲。

不一會，我們就北上飛回了老布的機場。前后也就幾十分鐘，我們從陸地到海上，又從海上飛了回來，跨越了兩個州，第一次感受到了美國小飛機的便利，領略了通航飛行的魅力，這就是一個通航發達國家的一種生活方式。老布這次是帶著我們進行了一次觀光旅游和飛行體驗，而他平時飛的更多的則是旅行和交往，這已經是他的一種生活常態了。相信只要身體行動無大礙，老布應該一直會堅持飛行的，就像開車一樣，那已經是他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對老布來說，飛行很容易也很方便，手機可以收到免費的飛行地圖，就像汽車的大厚本地圖一樣，各處機場、加油點，以及服務中心都很清楚，機場維修信息也很實時，還標明飛機備件商店和維修中心位置所在，機場都是免費起降，短時間停留也不用付費，他常與朋友飛去大一點的公共機場聚會，那里的咖啡館和餐館選擇多一些，許多私人小機場一樣也能自由降落，但是沒有什么服務設施，比如加油、咖啡館、衛生間都等，停機坪也小，若需要過夜停留，還要向人家留言告知。安全起見，老布一般不在夜里飛行，因為小飛機的臨近空域以及起降機場的狀況是靠目視辨認的，雖然飛行速度都不多么快，但還是能碰到擁堵的時候。

老布常住弗吉尼亞州，但在南部的佛洛里達州也有自己的居所，靠近飛行社區，每年冬天他會帶著全家飛過去，在那里享受溫暖的陽光和舒適的氣候，他的小飛機就存放在機場，停機租金都很低，由于便利的飛行以及低廉的服務費，老布讓自己的小飛機成為與朋友往來和商業業務的得力助手。

有資料表明，截止到2023年底，整個美國共有5175座公共通用航空機場，其中約有612座公共機場有定期商業航班運行，其余4563座機場只是用于通用飛機的非航班飛行，此外，還有各類私人機場數量達14400座，因此美國專門用于通航飛行的機場總數多達18963座，其中大約有1500座小機場是有國際編號的，這意味著他們是在相關機構正式注冊的，在空中交通管理、飛行計劃、航班預定和行李處理等多個環節中，在全球航空網絡中可以被識別，進行商業性質的公務飛行、包機服務以及航空貨運等是具備條件的。

在這將近19000座機場當中，僅有四分之一左右建有空中和地面服務設施，其余絕大多數都只是簡單起降和存放飛機的場地，既無人值守也無需交納任何費用，類似于社區免費的汽車停車場。這些機場的坐標位置、機場條件、服務設施等，美國聯邦航空局免費提供的低空飛行航圖都標注的很清楚，航圖詳細標出機場為圓心的扇形飛行高度，機場周邊的機場分布、管制通信需求、顯著地形（山川、河流和高壓線）等，在多個官方網站免費提供，任何人都可查閱，還可下載到各類移動設備上，包括實時的氣象信息、航路信息、目的地機場信息等飛行信息。

在美國，通航基礎設施如此便捷、進出自由，使用廉價，無論培訓還是自己飛行，也無須報批審查，因而會不斷吸引越來越多的新人加入，這正是美國通用航空發達的秘密所在。即使像梅爾法那樣設施較為完善的機場，無論是政府所有還是私人投資的，在使用和收費方面是沒有多大區別的，在2023年，美國通用飛機的總飛行時數高達2500萬小時，絕大部分都是載人飛行，70%以上屬于私人消費，包括飛行培訓、休閑旅行等，其余的應用場景包括救援、消防、勘探、攝影、巡邏、農林業服務等。

美國的通用航空飛行器數量和種類有很多，涉及到的應用場景也十分寬廣，根據FAA數據，到2022年底，全美各類通用飛機總量為20.95萬架，幾乎占全球通航飛機數量的一半，其中固定翼飛機約為16.46萬架，占比79%，旋翼飛機9769架，占比5%。用于私人飛行用的飛機數量達到14.16萬架，占比67%。絕大多數是單引擎活塞發動機，數量為12.61萬架，占固定翼飛機的77%，最近兩年，電推進技術也開始嘗試進入通航市場，eVTOL蓄勢待發，這是實現綠色航空的關鍵。小飛機不僅僅是許多愛好者在周末和假期的“玩具”，有不少也是他們上下班使用的交通工具，筆者在西雅圖的波音機場停機坪上，每天都可看到密密麻麻停放的各類小飛機，那是一些波音員工上下班使用的“座駕”。

發達的通航產業給美國帶來了巨大紅利，包括三個方面：第一，創造了過百萬的就業崗位，在2023年，包括飛行員、機組人員、地勤人員、機場運營、貨運與物流專家、安全管理、各類制造業等與通航產業相關的各類從業者超過120萬人，創造的GDP產值超過1280億美元；第二，形成成熟的飛行員培訓體系，據統計，2023年美國的通航飛行員數量約為38萬人，這不僅是大航空運輸業的飛行員后備力量，也是其國防所需的重要戰略資源；第三，建立了發達的航空基礎，不僅有眾多的機場，還有完善的運營保障設施，包括固定的運營基地、維修站、服務站等，因為許多通航機場本來就曾經是戰爭時期的軍用機場。

美國通航產業之所以如此發達，大多研究認為，政府的鼓勵和空域的自由為產業生長提供了有利的環境，而密集的機場網絡和較高的經濟水平是產業壯大的土壤，但這都不足以揭示其通航產業發達的真正原因，有兩個極其重要的因素是任何其他國家都無法相比的：一個是其獨特的地理特征和周邊環境，國土安全和國防安全壓力很小，而且空海軍部隊在本土的軍事訓練和軍事飛行頻率很低，因此空域資源豐富，絕大多數空域交由民航來支配和使用，另一個是土地私有化現實，美國地廣人稀、土地廉價且買賣自由、用途靈活不受限制，使得低空域小飛機的起降和存取都十分便捷、經濟，加上低廉的服務費用、規范的市場和服務，讓一切都變得透明和公平，通用航空成為普通人都可以涉足的活動。當然美國發達的航空制造業也為提供了多樣化的飛行裝備，航空愛好者不斷壯大，而蓬勃的通航產業又進一步促進了制造業的進步和產業的繁榮。

美國各地每年都有許多的航空活動，活力十足，其中有兩個規模宏大的飛行愛好者大會值得一提，一個是每年四月在南部佛洛里達州湖畔城（Lakeland）舉辦的“陽光與快樂”（Sun & Fun）飛行盛會，已經舉辦了50年，大會展示那些經典的與未來的航空器，為航空愛好者和專業人士提供了全方位的航空科技與文化體驗，有各種飛行表演、飛機展示、飛行演講、裝備展賣，許多人攜親帶友，乘坐自己的小飛機趕到那里，與其它愛好者、老朋友、老同事相約聚會，持續一周，歡樂熱鬧。另一個規模更大的飛行聚會是每年七月的最后一周，在北部威斯康辛州的奧什科市（Oshkosh）舉辦的EAA飛來者大會，這個大會更是吸引了來自美國本土、近鄰加拿大以及其它航空發達國家的航空愛好者參與，觀眾也超過百萬人，飛臨現場的各類飛機往往有上萬架之多。

EAA大會以其盛大的規模和豐富多彩的活動而聞名，參展飛機種類豐富，不僅有現代的各類飛機，更有歷史上的名機展示，除了參展飛行的飛行展示外，更有世界著名的飛行專業表演隊參與，吸引無數觀眾， EAA成為航空愛好者進行航空科技和飛行文化的交流平臺，是全球航空界的幾大盛事之一，已經持續了70年。此外，美國每年還在各地有大大小小的航空專業展會、舉辦海空軍節，各類航空博物館更是數不勝數，吸引了大批的民眾，促進了航空文化的普及，深入人心。

夕陽西下，忙碌了一天的小鎮人也開始放松了，鎮中心的酒吧已經有不少人在那里聊天，吧臺四周掛著的電視里播放著NBA賽事，進來的人相互打著招呼，到吧臺要上一杯自己喜歡的酒，加入了朋友間的閑聊。老布今天到別的地方與朋友聚會后剛飛回來，順道進了酒吧，與自己的幾個鄰居朋友說說話。坐在吧臺旁微胖的艾倫是老布的發小，兩年前從馬里蘭審計署退休回到家鄉的，開朗善談，老布微笑著打了招呼，閑聊了起來，談起了今天聽到的一些趣事，轉到了老布喜愛的飛行話題，誰新買了一架西鋭172，誰換了一臺大陸發動機，上個月去“Sun & Fun”碰到了哪位朋友，誰又招了幾個學飛行的學生……,小小的酒吧儼然成了航空俱樂部，這就是遠離喧囂城市的小鎮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