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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丨花朵財經觀察(FF-Finance)
撰文丨華見
“我軀體化了。”
前兩天,大學室友李昊(化名)來從深圳趕來廣州看病,結束后順道來找我敘舊。
他口中的“軀體化”(somatization),在專業名詞里,是指個體將心理壓力轉化為軀體癥狀的現象,常見于抑郁癥、焦慮癥、疑病癥及癔癥等精神障礙,患者常因無器質性病變(即身體器官無受損)而反復求醫。
“我好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了。”許久未見的同學眼底青黑,雙目無神,面容蒼白。告訴我,他得了焦慮癥,而他妻子,也患上了抑郁癥。
實不相瞞,我認識的朋友里面,已經有接近10個“軀體化”了。這個數據讓我不寒而栗。
李昊告訴我,他前去求醫的廣州醫科大學附屬腦科醫院(芳村總院),每天都人滿為患,動輒300元的專家號依舊搶手,普通門診號已經預約到了兩周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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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住院部,安檢遠嚴于地鐵,修眉刀等尖銳利器、筷子均不允許帶入,勺子僅限軟塑料材質,就連手機、iPad的鋼化膜需撕掉才能進入,樓棟窗戶也始終處于緊鎖狀態。
他給我講述的這些見聞,已足以讓我大開眼界,更令我震驚的是,統計數據顯示,中國抑郁障礙總人數已達到9500萬,其中登記在冊的患者約3800萬人(2023年)。
他們,都被困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如此龐大的一個患病人群,也催生了一個火爆的藥品市場。
根據藥融云數據,截至2023年底,全國抗抑郁藥物的銷售額達65.36億元,同比增長率為5.56%。
到了2024年,國內公立醫療機構終端抗抑郁化藥銷售額突破91億元,同比增長6%。
根據ResearchandMarkets的抑郁癥市場研究報告,預計到2030年中國抗抑郁藥物市場規模將達到238億元的市場規模,2022-2030年復合增長率為4.2%,增速高于全球整體水平。與此同時,2025年全球市場規模將達4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840億元)。
在這場“情緒經濟”的爆發中,資本、藥企與政策的角力正在重塑行業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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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中國公立醫療機構終端抗抑郁化藥銷售趨勢(單位:萬元)
PART.01
電商平臺賣爆了
過去,抑郁癥常被視為“難以啟齒的問題”,如今更多人將其理解為“心靈感冒”,社會認知的轉變直接推動就醫需求釋放。
社區心理服務普及、免費篩查活動落地,讓更多患者愿意尋求專業治療,這一變化清晰反映在藥品市場上。
2018年某款主流抗抑郁藥(舍曲林)的仿制藥企僅3家,如今已增至十余家;就連上市時間較短的氫溴酸伏硫西汀(心達悅),今年也有9家仿制藥企扎堆入局。
需求激增的同時,醫療資源緊張與藥品銷售火爆形成反差。部分醫院精神科普通號需“搶購”,候診時常推遲1小時以上,住院床位供不應求。
而網上平臺卻是另一番景象。某平臺的抗抑郁的藥物銷量以10萬起步,部分甚至高達1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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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抑郁癥跟治感冒不一樣,藥不能亂吃。”患者張林(化名)告訴花朵財經,部分抗抑郁藥以“科普”為名打軟廣,忽視用藥專業性,加劇了市場混亂,但也從側面印證了行業的熱度。
PART.02
國家把價格打了下來
此前,國內抗抑郁藥市場長期被國際藥企壟斷。輝瑞、丹麥靈北、美國禮來等巨頭憑借原研專利優勢,聯合合資藥企占據近九成市場份額,藥品價格居高不下。
以某款治療重度抑郁的進口藥(伏硫西汀)為例,10mg×14片規格曾售價500元,按成分折算,3570元/g的單價遠超黃金,而公開數據顯示其化學生產成本僅6元/克,利潤率高達60000%。
十年前,來自武漢的張莉(化名)確診抑郁癥時,月薪剛到6000元,可每月光買抗抑郁藥就要花2000元,占了收入三分之一。
“那時候總自嘲‘連抑郁都配不上’,藥錢比我給孩子買奶粉的錢還多。”她記得,當時進口舍曲林一盒40元只能吃一周,奧氮平更貴,近150元一盒才夠吃10天。
她想換便宜的國產藥,可是跑了兩家三甲醫院藥房都沒找到。藥師說沒進國產貨,怕療效不穩。她還見過同診室的大哥,因為負擔不起藥費,把進口藥停了,沒過多久情緒就垮了,只能又來復診。
不過,這一尷尬的局面,隨著國家集采政策的推進,不再出現了。
在集采的拉鋸戰中,面對國際藥企“維持高價”的策略,國產仿制藥企以“低價換市場”主動應戰。
比如伏硫西汀納入集采的6家企業中,最低中標價僅9.87元/盒(單片約0.7元);艾司西酞普蘭、舍曲林等主流藥品價格更是降至“白菜價”,疊加醫保報銷后,患者實際用藥成本不足原來的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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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價格戰打響,市場格局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
某款進口藥(舍曲林)納入集采后,原研企業(輝瑞)半年內市場份額下滑14%,而中選的國產藥企(華海藥業)份額從不足10%躍升至20%以上。
目前,醫院渠道抗抑郁藥銷售TOP5廠家已完成“大洗牌”——翰森制藥躋身抗抑郁化藥企業TOP3,京衛制藥憑單一品種(艾司西酞普蘭片)年銷售額達7億元,綠葉制藥的獨家新藥(鹽酸托魯地文拉法辛緩釋片)銷量同比暴漲99.9%。
短期來看,低價策略導致部分醫院終端銷售額下滑,但抑郁癥“需長期服藥”的慢性病屬性,決定了市場規模將持續擴大。
更關鍵的是,藥價下降讓更多患者能負擔長期治療,為行業打開了“量增”空間。這一政策驅動的市場變革,速度遠超日本、韓國等東亞國家的仿制藥替代進程,也為國產藥企崛起鋪平了道路。
PART.03
從“仿制”到“原研”
如今,抗抑郁藥物市場中,仿制藥競爭已進入紅海階段,這一態勢正倒逼頭部藥企向創新方向轉型。
據米內網數據,今年以來國內已有40個抗抑郁藥仿制藥獲批上市,賽道逐漸擁擠。與此同時,至少32款國產抗抑郁創新藥進入臨床階段,涉及20余家藥企,一場“從仿制到原研”的跨越正在上演。
本土藥企的創新聚焦于解決傳統藥物的痛點,比如綠葉制藥今年8月啟動臨床試驗的1類新藥(LY03021),主打“多靶點作用”,有望解決傳統藥物“起效慢(需2-4周)、復發率高”的問題;吉貝爾、華海藥業等企業的在研新藥,也瞄準“快速緩解癥狀”“減少副作用”等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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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承認,國際巨頭的創新如今依舊走在前列。
目前,國際抗抑郁藥研發中,除了傳統靶點,谷氨酸受體、γ-氨基丁酸受體成為新熱點。2019年美國獲批的艾司氯胺酮鼻噴霧劑,就是首個針對谷氨酸受體的新機制藥物,強生預測其2027年銷售峰值可達50億美元。
而2022年上市的復方口服藥(Auvelity),更是60多年來首個新機制口服抗抑郁藥,治療1周即可改善癥狀。
不過,抗抑郁藥所屬的中樞神經類藥物研發難度極高,被稱為“藥物研發皇冠”——某款經典抗抑郁藥(百憂解)臨床應用30年仍未被替代,遠超同期腫瘤藥的生命周期。
這意味著,國產藥企的創新之路仍需長期投入,短期內難以快速突破。
PART.04
心理治療缺位,藥物依賴嚴重
“我得病以來,身邊的朋友少了許多,主要是我沒有動力去見他們,連工作上的客戶都不想去拜訪了。”同學李昊跟我如此傾訴。
如今,盡管藥物市場繁榮,抗抑郁行業仍面臨“重藥物、輕服務”的生態短板。
目前國內心理治療服務價格偏高,單次費用約500元,月均支出達2000元,超出多數家庭承受能力,且服務水平參差不齊,部分從業者僅靠“短期考證”上崗,難以提供專業支持。
這種失衡,直接導致了患者過度依賴藥物。由于藥物價格驟降、效果直接,不少患者需同時服用多種藥物,甚至長期服藥。
而突然停藥可能引發不適,進一步加劇藥物依賴,這一現狀既推高了藥品銷量,也暴露出行業生態的不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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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國際市場已廣泛應用的經顱磁刺激、數字療法(如線上認知行為治療)等手段,在國內仍處于起步階段,尚未形成規模。
冷靜下來思考,抗抑郁藥物銷量激增,本質是“情緒問題”的顯性化,市場規模擴大不代表心理健康水平提升。
未來,這個賽道不應只成為資本逐利的戰場,更需平衡“藥物可及性”與“服務完善度”。唯有構建“藥物+心理+社區”的多層次服務體系,才能讓“情緒經濟”真正服務于患者需求,實現資本價值與社會價值的“雙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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