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表演五分鐘，高原生態損害二十年

據多家媒體報道，9月19日，某品牌在青藏高原喜馬拉雅山脈江孜熱龍地區（海拔約5500米）設計了一場名為“升龍”的藝術煙花秀。現場視頻顯示，活動中在山脊點燃了三幕煙花，形成“升龍”動態景觀，據說象征了東方龍文化中的“吉祥”與“生生不息”精神。雖然主辦方在聲明中表示使用了生物可降解環保煙花材料，噪音與光污染均遠低于夜間焰火，但是這樣的解釋并不能打消公眾的疑慮，因為放煙花產生的影響遠沒有主辦方說的那么簡單。

引發爭議的“升龍”煙花表演 媒體報道視頻截圖

現代煙花依然主要使用黑火藥作為點火和推進劑，產生多種顏色的成份則需要使用金屬鹽類，如截圖中看到的紅黃藍綠分別對應了不同的鹽類來“染色”——硝酸鋇（綠色）、硝酸鍶（紅色）、銅化合物（藍色）、鈉化合物（黃色）、鋁粉 / 鎂粉（強烈白光或火花效果），而不管什么顏色，作為氧化劑用來使燃燒更穩定、更亮的氯酸鹽或高氯酸鹽也是必不可少的。所有這些用來產生視覺效果的化學物質，總量從幾十公斤到幾噸不等，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被引爆，總共可能只制造了一兩分鐘的絢麗藝術展示，卻會產生大量的污染物，從短時間的噪聲污染到較長時間的細顆粒物污染以及更長久的重金屬和化學品擴散，這種影響是難以估計的，更不用說是在生態環境非常特殊的青藏高原。

圖源：賓夕法尼亞大學

青藏高原，素有“世界第三極”之稱，其生態系統宛如一座精密的玻璃溫室——美麗卻易碎。首先，高原氣候嚴酷，氣溫低、空氣稀薄、紫外線強烈，使得動植物的生長和繁殖速度遠慢于低海拔地區。一旦植被受到破壞，需要數十年甚至更久才能恢復。其次，高原的土壤普遍貧瘠而且發育淺薄，有機質含量低，保水保肥能力差，對各種污染物質的降解能力也非常有限。此外，高原上的許多湖泊、濕地屬于封閉或半封閉水體，污染物一旦進入就不容易稀釋和排出，容易在水體和沉積物中長期累積。加之青藏高原還是亞洲多條大河的發源地，當地環境變化會通過水系傳導，影響下游更廣闊的區域。正因如此，青藏高原的生態系統不僅承受力弱，而且一旦遭受破壞，恢復成本極高、周期極長，這使得它被認為是全球最敏感、最脆弱的生態區域之一。

在煙花引爆的一瞬間，巨大的響聲對野生動物來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恐怖災難。許多動物對高頻噪音非常敏感，這可能會導致它們拋棄幼崽，并擾亂繁殖和覓食行為。一個極端的例子是，2021年跨年煙火活動結束后，意大利羅馬街頭發現數百只鳥類（主要是椋鳥）的尸體。而事發地西藏日喀則市下屬的拉孜縣曲瑪鄉就是青藏高原珍稀鳥類黑頸鶴的越冬繁殖地之一，每年有數千只黑頸鶴在5-7月間在此繁殖幼鳥，而9月份這些幼鳥可能才剛剛出生一個多月。

黑頸鶴

爆炸后數分鐘之內，局部地區的二氧化碳、一氧化碳、氮氧化物、硫氧化物和細顆粒物（PM2.5/PM10）濃度會迅速飆升，這些污染物在高海拔稀薄空氣中擴散緩慢，易于局部沉降。在氧氣僅為海平面的60%的青藏高原，這種“毒霧”滯留時間更長，可能覆蓋數百平方公里，滲入凍土和冰川裂縫。更隱蔽的危害在于重金屬和持久性化學品。煙花中的鍶、鋇、銅和鋁等金屬和重金屬以及其他化學物質以納米顆粒形式釋放，而高原的干冷氣候與稀薄大氣，會使得落下的顆粒和化學物質難以快速降解；高紫外、低溫和強風的組合改變了化學反應速率，部分污染物可在雪與冰的包裹下被“封存”，在融雪季節集中釋放到下游水系，造成短時間內的高濃度沖擊。已有對青藏高原湖泊沉積物的研究發現，表層沉積物中可檢出砷、鎘、鉛等重金屬，提示外源性元素通過大氣沉降等路徑進入高原膜系并長期留存。

這些金屬可能進入土壤中被微生物和植物吸收，改變養分循環和土壤結構，導致草地退化與局地土壤退化。而當這些污染物進入食物鏈后，可能沿著草甸、地衣 → 藏羚羊/鼠兔 → 雪豹/藏狐的直到進入高山禿鷲等動物，帶來長遠的危害。同時，四處散落的煙花外殼和碎片也可能被動物誤食，產生更多危害。

煙花殘骸散落一地。

圖源：Wikimedia Commons

多項研究警示，在敏感區如高山或濕地，污染物累積效應可重塑生態平衡，生物多樣性指數下降15-25%。青藏高原的事件并非孤立，若不及時干預，此類活動或成常態，疊加旅游壓力，加速“高原退化綜合征”。在青藏高原這種敏感的生態背景下，一場持續數分鐘的煙花秀帶來的化學負擔，可能會在土壤、雪層和沉積物中留存多年，對植物、微生物、湖泊生物乃至通過食物鏈反向影響畜牧與人類構成長期風險。對此您怎么看，不妨留言與大家討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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