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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的一個上午,法拍平臺上一場競價悄然落幕。
僅有的一次出價,就讓長沙富力萬達文華酒店以5.14億元的起拍價易主。
這場僅一人參與的拍賣,引來了近2.5萬人圍觀,卻無人敢舉牌競價。
八年前,富力地產以“撿漏價”從萬達手中打包收購77家酒店,被譽為“世紀交易”;
八年后,這家長沙旗艦店被以近乎“骨折價”拍賣,僅相當于富力當年收購價的七成左右。
奪得酒店的神秘買家湖南驪馳咨詢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25年3月,注冊資本僅200萬元。而這筆交易,只是富力地產巨額資產甩賣中的最新一例。
一、一場事先張揚的資產甩賣
長沙富力萬達文華酒店的拍賣早早就注定了結果。
盡管吸引了281人關注提醒,但僅有1人報名。
唯一出價者湖南驪馳咨詢管理有限公司以起拍價輕松奪標,連一次加價競爭都沒有出現。
這場拍賣的資產評估價6.42億元,起拍價5.14億元。
折算下來,成交單價僅為7812元/㎡,平均到每間客房價值124萬元。
這樣的價格在長沙核心地段堪稱“白菜價”。
酒店位于長沙開福區核心地段,建筑面積達65772.28㎡,擁有416間客房,連通地鐵二號線及商業綜合體。
這樣的優質資產為何無人競價?
市場心照不宣:酒店只是富力系資產大撤退的冰山一角。
湖南驪馳看似名不見經傳,但背景不凡。
其全資控股股東北京驪馳咨詢管理有限責任公司,此前已在2024年底以18.49億元接盤了三亞希爾頓酒店。
市場傳聞,這家公司背后有山西煤炭資本的背景,專門撿漏優質不動產。
二、摔杯為號的羅生門
時間回到2017年7月19日下午,北京萬達索菲特酒店內的氣氛緊張。
原定下午4點舉行的發布會一再推遲,背景板上的合作方富力名稱一度消失,現場甚至傳來了酒杯破碎的聲音。
經過一番波折,發布會終于在下午5點30分舉行,富力重新出現在背景板上。
萬達將77家酒店以199.06億元的價格打包賣給了富力。
這比原計劃出售給融創的價格低了136.89億元。
富力地產最終以189.55億元的實際價格買下了73家萬達酒店資產包,相當于六折拿下了萬達的酒店資產,被業內稱為“世紀交易”。
這場充滿戲劇性的交易至今仍有許多未解之謎。
那天下午4點到5點之間,會議室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是孫宏斌的臨時變卦,還是李思廉的巧妙壓價?
現場的摔杯聲是意外還是某種信號?
這些細節如同三國演義中的“蔣干盜書”,成了中國商業史上永恒的談資。
富力創始人李思廉當時對此輕描淡寫:
“我們沒有誰主動溝通。就是一些聚會碰到,就聊起來。”
但這種舉重若輕的表達,更像是一種權謀表演。
三、富力債務危機,一場沉默的海嘯
收購萬達酒店帶來的高光時刻轉瞬即逝。
高杠桿收購帶來的債務壓力很快將富力拖入深淵。
2025年上半年,富力地產錄得虧損約40.82億元,較去年同期大幅擴大75.12%。公司總負債攀升至2643.79億元,而包括受限金額在內的現金總額僅為35.07億元,其中非受限現金只有6.88億元。
富力地產的資產負債比率已高達408%。
截至2025年中,其短期借款總額遠超賬上可用資金,未來一年內到期的債務高達1032億元。
這個數字令人瞠目——富力即使把全部現金用來還債,也是杯水車薪。
富力地產的酒店運營業務也大幅萎縮。
2025年上半年,酒店營業額從去年同期的27.62億元暴跌70%,至8.27億元。曾經引以為豪的萬達系酒店,如今已成為富力最沉重的負擔。
這種由盛轉衰的軌跡,令人想起明末富商沈萬三的故事。
他憑借精明經商積累巨額財富,甚至資助朱元璋修建南京城墻,最終卻因政治風向轉變而家道中落。
商業帝國的崩塌,往往始于最輝煌的時刻。
四、六種化債方式,債權人的艱難選擇
面對債務壓力,9月10日晚間,富力地產發布了境內公司債券重組公告。
富力為122億元境內債提供了六種化債方式,包括現金購回、以物抵債、應收賬款信托份額抵債等。
現金購回方案尤為引人關注:
富力擬對債券分三次進行折價購回,每張債券按剩余面值的20%購回,預計總金額不超過6億元。
這意味著債權人可能要承受80%的本金損失。
其他方案同樣苛刻:
以物抵債按30%價值折算;
應收賬款信托份額抵債也按30%價值折算;
全額留債長展期則要將期限延長至2035年,利息降至1%。
這種“六選一”的債務重組方案,堪比戰國時期縱橫家們提出的合縱連橫策略。每一種選擇都對債權人是考驗,如同諸葛亮在《出師表》中所述:
“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業內專家分析,富力地產的操作提示行業:
“若土儲在一二線城市且商業沉淀多,還能拿實物切割債務;若只靠住宅尾盤,基本喪失談判籌碼。”
這種困境與南宋時期朝廷面對蒙古鐵騎時的處境驚人相似——
雖有求和之心,卻無談判籌碼。
五、酒店資產被大規模接管
富力地產的酒店資產危機在2024年9月3日全面爆發。
當天,富力地產發布內幕消息稱,其附屬公司收到擔保代理人通知,委任共同接管人對68家酒店及一幢寫字樓實施資產接管。
這些被接管的酒店資產,正是2017年富力地產從萬達收購的酒店資產包的核心部分。接管是由于一筆未償還的境外債務,具體金額為6.14億美元,債權人之一為淡馬錫旗下基金。
這一事件導致富力可支配的酒店數量從2024年中期業績報告的90家急劇減少至22家。
2024年,富力酒店業務年度虧損達36.19億元,同比擴大近3倍,主要源于資產強制接管導致的減值計提。
富力地產的酒店分部資產從2023年的423.45億元驟降至2024年的143.49億元,降幅達66%。
這直接反映了倫敦項目出售及部分酒店被接管的嚴重影響。
這種資產被接管的局面,猶如古代王朝更迭時的抄家現象。
如同《紅樓夢》中賈府被抄家的場景,昔日的繁華轉眼成為過眼云煙,只能任人宰割。
六、張力海外涉案,富力的雪上加霜
富力聯合創始人張力在2022年底因涉嫌行賄美國官員在倫敦被捕,創下英國1500萬英鎊的最高保釋金紀錄。
張力卷入的行賄案涉及富力2015年在加州圣荷西收購的一處高端公寓開發項目。
美國檢察官指控張力通過提供回扣和資金的形式獲得項目建設許可。
這場官司牽扯出舊金山前公共事業部主管穆罕默德的腐敗案。
據起訴書披露,華裔商人黃永樂作為中間人,通過買通努如,使富力快速拿到了開發項目的許可,并解決了其他一系列麻煩。
張力支付的1500萬英鎊保釋金,是英國法院有史以來最高的聯合保釋金。
繳納保釋金后,張力被監視居住于倫敦塔橋公寓43層。
這種窘境,宛如古代重臣被軟禁的現代商業版。
七、行業寒冬中的縮影
富力地產的困境是當前中國房地產行業的一個縮影。
曾經高杠桿擴張的房企,如今紛紛面臨流動性危機。
富力地產的化債方案基本集齊了當下主流條款,后續可能成為中小房企模板。
行業后半場,誰能把‘賬面存貨’變成‘債權人愿意收的另類現金’,誰就能擠進重組窄門,剩者名單不再按規模排序,而按落地速度排位。
富力被迫出售酒店資產是債務重壓下的必然結果。
不僅富力,近年來多家房企都不得不虧損出售酒店資產:
2022年6月,北京萬達嘉華酒店以5.5億元出售,較富力2017年收購成本虧損653萬元;
2022年12月,福州威斯汀酒店以4.3億元成交,較評估價縮水30%。
當前市場根本無法同時消化如此多的豪華酒店資產。
豪華酒店與普通商品不同,總價高,交易流程復雜,找到合適買家并非易事。
這種行業整體下行的趨勢,讓人想起明代中后期的商人困境。
當時徽商、晉商雖然積累了大量財富,但在政治動蕩和經濟變革面前,依然難以維系商業帝國。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商業的繁榮與衰敗有其內在的周期規律。
富力地產從全球最大豪華酒店業主到大規模甩賣資產,只用了不到八年時間。
當年那場“世紀交易”的三個主角:
萬達早已轉型輕資產;
融創也在債務重組中艱難求生;
富力則不得不面對超過2600億元負債的現實。
酒店易主背后,是整個房地產行業的深度調整。
富力地產境內債重組方案提供的六種化債方式,無不透露著“現金為王”的殘酷現實。
隨著一家家酒店被拍賣,富力的酒店夢正一步步醒來。
這場商業變遷,恰如杜牧在《阿房宮賦》中的感嘆: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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