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義：難忘在黃司令員身邊工作的日子

原創：張忠義

難忘在黃司令員身邊工作的日子

——紀念黃經耀司令員誕辰110周年

2025年8月，是原蘭州軍區副司令員兼寧夏軍區司令員黃經耀首長誕辰110周年和逝世20周年。雖然已經過去40多年了，但回想起自己曾經在司令員身邊工作的那段時光，老首長那平易近人、廉潔自律和實事求是的作風，仍然不時浮現在我的眼前，讓我終生不能忘懷。

1915年8月，黃經耀司令員出生于江西省雩都縣（今于都）曲洋鄉桐溪陂坑村。他于1930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5年轉入中國共產黨，曾任紅一軍團軍團部通信班長，參加了中央蘇區第四次、第五次反“圍剿”作戰和長征。到達陜北后，參加了直羅鎮、東征、西征戰役。抗戰時，任八路軍第115師343旅685團排長。1939年，隨部隊開赴蘇魯豫地區，任蘇魯豫支隊第3大隊連長、副營長。皖南事變后，先后擔任新四軍第3師第7旅20團營長、第8旅22團副團長。解放戰爭開始后，隨新四軍一部赴東北，任東北民主聯軍第2縱隊第4師10團團長。1947年9月，先后任第4師副師長、第四野戰軍第14兵團39軍115師副師長，并先后參加了四平保衛戰、三下江南和東北1947年秋、冬季攻勢作戰，以及遼沈、平津、渡江、廣西、湘西剿匪等戰役戰斗。新中國成立后，任第四野戰軍第42軍126師副師長、師長；1950年10月，參加抗美援朝戰爭，任中國人民志愿軍第42軍126師師長，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第一至第四次戰役。1952年回國后，任黑龍江軍區第一副司令員、司令員；1959年，于解放軍軍事學院畢業；1961年，晉升為少將軍銜；1967年3月，任陜西省軍區司令員，后任中共陜西省委書記；1976年10月，任蘭州軍區副司令員兼寧夏軍區司令員，是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中共第十二屆中央委員、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1955年，獲三級八一勛章、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二級解放勛章；1988年，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2005年8月16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0歲。

1980年10月，我來到黃司令員身邊工作。那時，我剛到寧夏軍區政治部組織處工作一年多時間，屬于比較年輕的干部。1976年10月，黃司令員從陜西省軍區司令員晉升蘭州軍區副司令員兼寧夏軍區司令員，并擔任寧夏回族自治區黨委第二書記，屬大軍區副職級別，配有專職秘書。原來的秘書馬學文調南京軍事學院工作已一月有余，首長身邊無人急需選調。

當時，軍區機關早有傳言：說要選我去給黃司令員當秘書，黃司令員也曾讓我給抄過材料。但我認為：也許是候選對象中有我，真正去的可能性并不大。因為軍區機關比我優秀的人有很多，我并不占多大優勢。

1980年10月3日下午，組織處樊興明處長告訴了我這個決定。當時，我感到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組織的信任，害怕的是擔心自己干不了、干不好。我向樊處長提出了不想去的想法，處長答應轉達，但說估計不會有多大變化，讓我做好去的準備。

10月4日上午10時左右，干部處馮志庭處長就把我領到了黃司令員辦公室，向司令員做了介紹。黃司令員說，“好，你以后辦公就和小岳（黨委秘書岳全暉）在一起。”說完，我們就出來了。馮處長又帶我到黨委辦公室，給黨委秘書岳全輝交代了一下。這樣，我就算正式在黃司令員身邊工作了。

在司令員身邊工作，開始主要是陪他外出參加自治區黨委和蘭州軍區的一些會議，幫他整理和保管文件，再逐步幫他修改一些會議講話、摘抄一些文件資料、完成他交辦的事項。他在軍區工作和開會時事情并不多，家里的事情也不是很多，主要是責任比較重大。因此，作為秘書，我要協調周密計劃并安排好首長的工作日程，以確保首長的工作順利與日常安全。

到了1981年元月，我已在黃司令員身邊工作了3個多月。由于部隊精簡整編，傳來了黃司令員要回蘭州軍區的消息。至2月初，接替他工作的陳如意司令員也已到位。一天晚上，黃司令員找我談話，說他要回蘭州軍區，問我愿不愿去并征求我的意見。我說：“在哪兒都行，首長根據需要決定吧。”他說：“那就去吧。”當時，就確定了跟他去蘭州的事，然后我們就開始做去蘭州的準備了。

1981年2月26日，我陪黃副司令員一家離開寧夏軍區機關從銀川坐火車到蘭州。他的司機楊永康，則帶著兩輛卡車把他家里的東西送到了蘭州。

到蘭州后，軍區安排黃副司令員分管后勤工作。那時，蘭州軍區司令員是杜義德、政委是肖華。當時，軍區有9名副司令員、5名副政委，還有5名顧問。這些首長，都是資歷比較長的老同志。這段時間，也是粉碎“四人幫”后安排照顧老干部的一個特殊歷史時期。

由于領導班子人數較多，工作分工分不過來，軍區領導就分成了軍事、政治、后勤和民兵工作四個組，每組4-5人，并確定由1名領導牽頭共同研究分管工作。于是，黃副司令員負責牽頭后勤組工作，直接對杜司令員和肖政委負責。

這項工作對首長和我來說，都是一個新的課題，尤其是大軍區的后勤系統非常龐雜。當時，蘭州軍區后勤部的直屬單位達140多個，其中師級13個、團級92個，還有相當團級的駐廠軍代處45個、鐵路軍代處7個，總編制近3萬人，且分布在陜、甘、寧、青4個省區，工作面非常寬大。

面對這種情況，首長首先從調查研究入手，看材料、聽匯報、深入基層搞調研。在分頭聽取了后勤部領導和機關各部的情況匯報后，從1981年3月下旬到9月底，黃副司令員先后用兩個多月時間連續到蘭州、榆中、定西、隴西、武山、天祝、永登、白銀、平涼、環縣、宜川、寶雞、鳳縣等地的40多個團以上部隊、后勤分部、倉庫、醫院調研，了解情況、看望部隊、勘察地形、研究后勤戰備問題。調研結束后，形成報告呈送軍區黨委和杜、肖二位首長，并于11月11日在軍區戰備訓練工作會議上作了后勤戰備建設問題的專題講話，為加強蘭州軍區的后勤戰備工作提出了很多帶有戰略性的意見。

跟隨黃副司令員在蘭州軍區工作期間，我還于1981年6月跟隨首長參加了軍區在陜北舉行的軍以上干部戰役集訓。這次集訓，規格高、時間長，參加集訓的都是野戰軍、省軍區的司令員和參謀長，歷時1個月時間。集訓從6月1日開始，到6月29日結束，住在綏德縣城47集團軍141師419團團部。

5月29日，我們從甘肅榆中乘坐直升飛機到達陜北的鎮川堡，然后乘坐汽車到綏德。6月3日，集訓開始后在軍職干部集中學習期間，黃副司令員和陳康副司令員、張如三副政委3位首長，乘汽車到榆林、神木、府谷、東勝、包頭一線視察并勘察地形。那時的道路很不好、車況也不好，一路很辛苦。道路都是石子路，非常顛簸；有的地方純粹沒有路，要在沙漠中穿行。我們乘坐的是一輛前蘇聯時期生產的老舊伏爾加牌小轎車。這在當時，應該算是比較好的了。就這樣一天下來，顛的人灰頭土臉、頭昏腦脹。我和另兩位首長的秘書以及作戰部的1個參謀雖說年輕一點，但我們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首長們那么大的年紀了！

一路勘察奔波，只在包頭休整了2天，視察了包頭北邊25公里外的固陽大青山主峰上的防御陣地、了解了北京軍區在該地的防御部署情況、研究了兩大軍區結合部的防御問題。

之后，返回綏德，隨同戰役集訓大部隊一起沿著毛主席當年轉戰陜北的路線勘察地形。通過參觀當年著名的戰場地形，體會毛澤東軍事思想的精神實質和指揮藝術，以提高集訓干部的指揮能力。

記得當時我們是沿著綏德至米脂、吳堡、佳縣、榆林、橫山、靖邊、定邊、吳旗、志丹、安塞、延安、甘泉、富縣、洛川、黃龍、宜川、子長、清澗、綏德這樣一條線走的，轉了一個大圈子，基本上走遍了陜北的大多數縣域，整整跑了近半個月。沿途察看了無定河、魚河堡、鎮北臺、直羅鎮、瓦子街、小河口、南泥灣、青化砭等地的地形地貌，參觀了延安革命舊址和瓦窯堡會議、洛川會議舊址，接受了革命傳統教育。

勘察完地形，后面的內容就是集中研討。記得陳康副司令員、董占林副司令員和黃副司令員分別作了專題報告。

黃副司令員講的是陜北黃土高原堅守防御作戰的問題。這是首長自己準備的，沒有讓我參與準備。因為首長在陜西和寧夏都工作過，情況熟悉，不需要人幫助。這些意見，是他多年思考的結晶，可以說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6月29日下午，集訓班結束。首長們30日上午乘坐飛機直接返回蘭州。我因家中有事，向首長請假順路回家一趟，于7月3日回到蘭州。

回到蘭州以后，首長連續十多天參加軍區黨委五屆四次全委擴大會議，傳達學習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精神、學習《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統一思想。我則每天跟隨首長在家里和會場之間來回奔波，有時也陪首長去總醫院看看病，工作上的事情并不多。

8月下旬，我又跟隨首長到天祝、永登、白銀、平涼、環縣、宜川、寶雞、鳳縣等地的后勤分部、倉庫、醫院調研，直到國慶節前才回到蘭州。

10月至11月，首長根據調研情況，和后勤部領導一起反復研究后勤戰備建設問題，為11月召開的蘭州軍區戰備訓練工作會議做準備。

11月17日，會議結束。11月22日，我突然得到岳母在老家不幸去世的噩耗。當時我愛人在蘭州，我便急忙請假和她一起回家奔喪。處理完岳母的喪事后，由于愛人悲傷過度身體出現問題，我不得已請假在家多呆了一段時間照顧她，直到過完春節才回到蘭州。

回到蘭州后，秘書一科的李科長告訴我：由于我回家時間較長，首長身邊無人，他們已給首長另外選配了一個秘書，我的工作將另行安排并征求我對工作安排的意見。

聽到這個決定，我的腦子像被敲了一悶棍，霎時意識全無。于是，便回答說讓我考慮一下再說。

后來冷靜下來一想，情況確實如此。自己雖因家里有事不在，但工作不能耽誤啊。另選一個秘書，也是合情合理的。另外，首長現在分管后勤，自己對后勤工作和蘭州軍區的情況都不夠熟悉，工作中確有許多力不從心的地方，不能很好地發揮秘書的作用并為首長分憂。有時，反倒還需要首長出面協調。按道理，早該換人了。

想到這些，我的心里立即亮堂了，并愉快地接受了組織的決定。協商確定了安置單位后，我立即清理文件、辦理交接手續，于1982年3月初又回到了寧夏軍區。

回顧我給首長當秘書的這段經歷，自己感到：雖然只有一年多時間、雖然沒有取得什么驕人的成績，但是收獲還是很大的。首長那平易近人、實事求是和廉潔自律的工作作風，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成為我一生工作和做人的榜樣。

首先，是平易近人的作風。黃司令員是1930年參加革命的老紅軍，當時已經60多歲了。他平時不多講話，看起來很嚴肅，給人的感覺好像很威嚴，不好接近。實際上，他是一個非常平易近人的人，對部屬很關心。每次下部隊，他都要到戰士宿舍看看，問寒問暖。記得1980年12月的一天上午，我陪司令員去銀川老城開會。回軍區時途徑寧夏大學西門那條路時，看見軍區通訊站兩名新入伍的女兵徒步往回趕。那時，到軍區的公交車很少，只有一班2路車，且發車間隔時間較長、在線營運車輛不多。當時，已經是11點40多了，走回去肯定趕不上吃午飯了。車到兩名女兵跟前后，黃司令員讓司機把車停下把兩名小戰士捎上。我下車讓她們上車時，兩名小戰士還不知是誰的車，不敢上。我說是黃司令員讓你們上車，兩名小戰士激動得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什么好，連聲說：“謝謝首長，謝謝首長！”

其次，是認真負責、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黃司令員文化程度并不高，但他善于學習、勤于思考。他有一個摘抄筆記本，每當看到報紙或文件上的重要資料時，他就讓我摘抄在筆記本上，以方便學習查找。他堅持深入基層，親自掌握第一手資料。我跟他在蘭州軍區工作一年時間里，有四個多月在基層搞調研。他的工作認真細致，堅持親自動手，從不讓我們代勞。他的講話，除了一些重要會議的報告由機關部門起草外，即席講話都是自己準備列出提綱，講完再行整理的。我跟他到蘭州軍區工作期間，他在軍以上干部戰役集訓和軍區戰備訓練會議上的發言或講話稿，都是自己起草的。他給杜司令員和肖政委的工作報告，也是自己起草，我幫他抄寫、修改、校對、打印的。他對工作的要求非常高，絕不允許出現錯別字，需要非常細心。但是，我感覺在他身邊工作還是比較輕松的。

再次，是廉潔自律、嚴格要求的崇高精神。黃司令員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他嚴格執行軍委關于領導干部生活待遇的規定，從不利用職權謀取任何超過規定的待遇。記得1982年8月下旬，我隨司令員到天祝武器庫調研。當天晚上，武器庫的接待標準超出了“四菜一湯”的規定，司令員當時就讓撤下去。武器庫領導解釋說：“我們這兒海拔高，比較偏僻，平時很少有人來。軍區首長親自來我們這兒視察，我們非常高興，所以想表達一下我們的心意......”司令員批評了他們的做法,理解了他們的心意。事后，司令員專門給我說：“要認真關注接待標準，嚴格按照標準結清食宿費。”從那以后，我每到一地都要告誡接待單位不要超標，再未發生過超過接待標準的問題。

像黃司令員那個級別的領導干部，應該說想辦個什么事沒有辦不成的。但是，首長卻嚴格要求自己、嚴格按照部隊的規章制度辦事，從未利用自己的職權辦過一件私事。我在他身邊工作一年多時間里，他沒有讓我為他辦過一件私事。他的公務員叫項道友，是從原20師選調的一名預提干部對象，工作非常優秀。但是，調到他身邊以后，由于軍委總部規定不再從戰士中直接提干從而痛失了提干機會。他在司令員身邊工作了六七年時間，最后只轉了個志愿兵。我離開蘭州時，原想回老家進西安，想請首長說個話。但司令員卻對我說：“陜西干部太多，想進西安不容易，這個話他不能說。”所以，我最后還是選擇回到了寧夏軍區。

離開黃司令員已經40多年了，但首長的音容笑貌仍然不時在我腦海中浮現。首長的人格魅力、工作作風和老一輩革命家的崇高精神，是值得我們永遠學習的榜樣。

謹以此文紀念黃經耀老首長誕辰110周年！

本刊獨家原創 抄襲剽竊必究

作者張忠義 陜西楊凌區人，1972年12月入伍，在寧夏軍區機關和部隊服役26年，從市武裝部政委崗位轉業，后任青銅峽水電廠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工會主席，2012年退休，居銀川。

原文編輯：曹益民 趙蘇平 鞏天寶

本文編輯：徐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