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苦難，是生活——老撾行記錄（下）

還是Eco告訴我們從瑯南塔去瑯勃拉邦可以做火車，只要2個多小時，在我們到達火車站-納堆站后，我才明白對老撾來說，中國的滲入是巨大的。

我真出國了嗎？

▲我真的出國了嗎？

播報的屏幕、衛生間的指示牌、候車座椅...這個火車站跟我松原老家長得一模一樣，從檢票工作人員熟練的中文到播報屏上顯示的文字，這一切太熟悉了，甚至連車站唯一一家小賣部也可以微信轉賬支付，不愧是中國建的。

作為中老鐵路最常通運的跨國路線為：自中國云南昆明起，經玉溪-普洱-西雙版納-磨憨，而后駛入老撾，磨丁-孟賽-瑯勃拉邦-萬榮，終點為老撾首都萬象。用12306就可以買票，每天有3班。

在老撾國內，也靠著這條鐵路有一些小車站運行，如我們坐的這趟從納堆站到瑯勃拉邦的K11次列車。需要用12306下屬的LCR Ticket購票（老撾版的12306）。

我們所在的瑯南塔市中心距離納堆站要將近40公里，但這已經成為了瑯南塔本地人出行去大城市最優先的選擇，因為快。如果按從當地出發，去做長途大巴的方式，要將近10個小時才能到瑯勃拉邦，還全是爛路。這在火車沒運行前，也是本地人唯一能選擇的方式。這條火車線確實造福了老撾境內很多的人，距離幾十公里也要去趕僅有的一些火車站點。

到火車站一般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突突車一種是taxi，都需要提前1天預訂。在瑯南塔是沒有線上叫車服務的，但任何一家旅館/店鋪都有叫車電話，你可以讓他們幫忙，我們就是Eco的旅行社員工幫忙定的（你就說這400多徒步錢花的值不值吧！！）。兩種方式都要提前固定時間接人，我們叫的taxi是11點開始接，在當地趕火車已經有非常熟練、成系統的規劃了。價格是120k吉普，換成人民幣是40元，這1h爛路開的，真的是太對得起他們的要價了。

▲路上風景很美，老撾到處都是這種自然景色

▲很多背包的外國人

火車有硬座和軟臥兩種選擇，硬座大概50多，軟臥120多，其實是沒有差多少錢的。本來我以為沒多少人坐車，會有很多空座，那我們也可以比較舒適一些，但沒想到幾乎滿座，所以在上車后，我立馬去找列車員詢問車廂升級情況，剛好遇到一伙中國人也想升級鋪位（還是中國人精啊）。跟著列車員穿過硬座區來到了臥鋪，發現這里空空的又很干凈，列車員用鑰匙打開了一間臥鋪包廂，說：“這是你們的了”。我驚了，這包廂

▲這我不升級等啥呢！！VIP專屬豪華包廂

我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空間又干凈又舒服，醒了之后還接熱水沖了杯咖啡，這錢花的值。

▲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到了瑯勃拉邦之后，我更想問了：我真出國了嗎？這怎么都說中文呢？

出火車站就是一個中國夕陽紅旅行團，帶隊的拿著上學時候老師講課的麥克風對著隊伍里一群拿著小紅旗的隊員喊：“你們出國了知道不！出國就要謹言慎行！啊，你們現在不是代表你們自己了！不是說你是海南的、廣州的深圳的，你代表的是中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親切了~

出站后發現還是沒有線上交通，只能看看門口面包車了，眼見一位穿著藍襯衣的大叔看向我們，對上眼神我知道，就是他了。

坐上大叔的面包車，陸陸續續的有人上車，我連續的聽到有人說“這車到哪的啊”、“上車上車”——中文說的。

如果你點開視頻，你就能聽到中國dj。我不知道他們就是愛聽這個，還是因為我們是中國人故意給我們放這個。溫老板還跟著唱起來了，給旁邊老撾女孩逗的哈哈的。

老撾，別太愛了。

我們到瑯勃拉邦是為了中轉，第二天一早就要坐慢船出發，在湄公河上漂兩天到老泰邊境口岸。這趟路線被稱為“背包客的成年禮”，在《孤獨星球·老撾篇》可是被大力推薦的體驗活動。因為湄公河是老撾交通的命脈，水路將整個老撾的人口流動連接起來。

我們在湄公河上漂了兩天一夜

在船上待了一整天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水路對老撾的重要性。船上很多當地人，對他們來說這可不是什么體驗活動，而是正經的重要出行方式，不光是人的出行，還有貨物的運輸，從一些采購食物、到家用電器，甚至是帶摩托車上船。

湄公河兩側是高聳的大山，這在泰國路段僅僅是自然景觀而已，甚至自然景觀都算不上，或許根本沒人去野外看這種山，而在老撾路段，每座大山里都是有村落有人居住的。慢船停靠的這些碼頭，就是這些住在山里的人出行/運輸的重要方式，或者有些是唯一方式。

▲家人采購歸來是件大事，全家出動搬貨

我們在老撾的時候剛好趕上出夏節，是個重要節日，我想或許出門采購一次不容易，采購人可能帶著身邊很多熟人的需求清單一波采買回來，電器、食物、生活用品、農具...對小孩子來說這更是一件大事了，出門歸來的爸爸媽媽可能還給她們帶了小零食小玩具。

▲圖片來自Coco

路過一些村子，有人在河邊玩水，會跟我們打招呼，尖叫著、有的還從樹上跳下來。

▲遇到不方便停靠的碼頭，會有小船擺渡

出夏節后是龍舟節，在老撾邊境口岸會曬，依然十分熱鬧，過節氛圍非常濃。

兩天一夜，船外的景色大多時間是相同的，湄公河黃色的水和兩側明亮生機的綠色高山。

船上信號時有時無，大家靠看風景、看書、聽音樂、睡覺，偶爾和同伴聊天度過。其實我早早的就有一種感覺，我希望這趟船再慢一點再慢一點，就像在Nalan村徒步時候一樣，我想出村的時間再晚一點到來，我想再多一點時間留在這里。無論是徒步還是坐船，它設置了一個場景把我們這群人帶到了一個“世外桃源”，這里沒有外面世界的嘈雜，在這里你可以和自己獨處，當然此行我的獨處并不孤獨，因為我身邊不光有我的朋友，還有和我一同進入這桃花源的同伴。

▲部分圖來自船友

躺著看云，吹著湄公河上飄來的風，藍天綠樹，時間就這么靜靜流過去。

有時船頭停靠，會有村子里的阿姨上船賣食物，賣價不高，20K吉普，就當給老婆婆點錢，我買了一份。

第二段船的時候有三位打扮漂亮的阿姨上船了，像是好朋友出游，她們化了妝涂了指甲，帶足了船上要吃的食物。或許因為我們都在前艙，或許因為我們幾個異國女孩嘰嘰喳喳的聊天她們感到好奇，在她們吃飯的時候，阿姨們叫我們過去一起吃。用手掰了一塊她們的手抓飯，那是老撾慣常的吃法，把大米飯揉成團用芭蕉葉子包起來，菜也同樣，然后一起放進塑料袋里。我們接過來，阿姨順手又拿了兩條油炸小黃魚給我們一人一個。

離開那條船之后我開始回想，怎么那條船上的人看起來都那么安然，抱著孩子的女人或男人，哄孩子睡覺的媽媽，吃路餐的奶奶、阿姨，采購物資的青年男人。他們的腳下是沾滿灰塵的，抱孩子的布兜是舊舊的、不知道傳承了幾個小孩子，購買的物資是大件的、不知道搬了幾次才能拖上船...

這是一趟當地人賴以生存的交通水路，而我們這幫游客闖入當作苦行的歷練，我不知道她們知不知道這些。我知道的是，她們并沒有區別對待我們，沒有覺得我們是優越的、體驗生活的游客，沒有怕自己成為我們這群游客眼中苦難的人，她們甚至怕我們餓，或者僅僅是讓我們嘗嘗鮮，分給我們她所吃的食物，是用手掰的方式，用她們慣常的方式，她沒有擔心我們會嫌棄。我也在慶幸，我沒有不經意間做出看起來好像優越的姿態，我足夠讓她們覺得“我們是同路人”，哪怕是短暫的。

進入泰國之后，明顯的對比更加覺得老撾的貧窮，作為一名游客，我在自己的國家在一座體面的城市，有著一份體面的工作，這次短暫的出游僅是讓我看到世界百態，我并不屬于這里也不屬于她們中的一員，我拿著匯率極好的貨幣來到這個貧窮的國家，享受著對他們本國人來說并不公平的資源，她們可能苦哈哈干了一個月活賺的錢是我在中國隨便幾天就能得到的。

但是她們并沒有因此而另眼看我，也沒有因此覺得自己是底層的，或許我眼中的“苦難”，對她們來說只是“生活”而已，她們認得清自己所處的國家和環境，她們不跟別人比，哪怕那些人走到眼前，用外國貨幣明晃晃的占資源上的優勢，但對她們來說也只是“他是他，我是我”而已。她們的生活或許苦或許難，或許不苦不難，在限定環境下，這就是她們能得到的，她們的苦難與否，與國外人的比較無關，要比的話也只和同樣限定環境下的同等人對比。

突然我想到了我看的書中這樣一段，來自《安娜·卡列尼娜》：列文的哥哥柯茲尼雪夫來到鄉下休息，他認為鄉村是修養的地方，是驅除都市烏煙瘴氣的消毒劑，他喜愛老百姓，善于與他們交談，每談一次話都會得出有利于老百姓的結論，因此足以證明他了解他們。而對列文來說，他不喜歡這樣，他認為鄉村是生活的地方，是歡樂、痛苦、勞動的地方，老百姓是共同勞動的參與者，平日里他當然也敬愛百姓們，認可他們的力氣、溫順和公正，但當共同的事業需要其他品德時，他也會因他們的粗心、疏懶、酗酒和撒謊感到懊惱。列文沒有把老百姓當作一種特殊的人物來對待，因為他自以為是老百姓中的一員，沒有看到自己和他們有什么不同。

我在盡量避免著像我曾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那樣“把苦難詩化”，我在避免像柯茲尼雪夫一樣，成為一個傲慢的審視者。

下船到會曬已經是傍晚6點了，跟船上認識的幾個亞洲女孩告別，我和溫老板就坐上突突車連夜跨境去泰國了。

這是一趟有朋友為伴，愉快、輕松、冒險的旅行。看過我泰國篇的朋友們應該發現了老撾的游記不再有那么多的個人情緒，這是因為一方面和朋友在一起我不會有那么多的情緒產生，一方面最近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好像沒有情緒了。

在五臺山的時候，我享受徒步的當下，腦子里空空的，看看周圍的景色，偶爾看看身邊經過的徒步者，或者看看遠處有什么新鮮事在發生；在這艘慢船上，我躺下來看著天上的白云，看著它們飄出我的視線，看看岸邊同樣看著我們的人，看看當地人的生活樣貌。

我經過你們的世界，同時感謝你們愿意讓我進入你們的生活，我們的短暫交匯是能讓我感覺到喜悅的力量的。

謝謝路上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