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決地下高炮，擼貸大軍上演“黑吃黑”

助貸新規(guī)推動之下，助貸行業(yè)業(yè)務模式重塑正加速演進。

而在這個當口，曾經一度銷聲匿跡的地下高炮平臺，也趁著行業(yè)變動期的騷動，死灰復燃、卷土重來。

正如柒財經此前調查，本輪地下高炮的黑惡色彩，相較此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黑市買數據、強制放款、暴力催收、反復收割直至榨不出油水……

而從經驗來看，高炮猖狂，必然引發(fā)高炮的克星——擼貸大軍的反噬。曾經打著“替天行道”、“整治超利貸”的旗號的擼貸大軍，也一度針對高炮平臺構成嚴重威脅。

那么，此番地下高炮卷土重來，擼貸大軍可否再度集結？

01受害者反噬高炮平臺

兩個月前，在深圳工作的張展（化名），正式變身“擼貸”老哥。據他描述，進入擼貸大軍，完全出于偶然，“我本來是經常在相對正規(guī)的平臺借錢的，雖然征信略微有些瑕疵，沒辦法借到低利率的錢，但還是有不少利率稍高的平臺，愿意給我額度的，比如一些利率接近36%的，或者是擔保服務費比較高的，像這種用來擼貸的超高利率的地下高炮，我以前是絕對不碰的”。

但沒想到，就是這樣的地下高炮主動找到了他，并將他視為可以收割的“獵物”?！爱敃r，我急需一筆錢周轉一下，但是突然發(fā)現，不少以前給額度的平臺都不給了，看了好幾家平臺都沒有，這個時候，忽然收到一條短信，說是額度大、下款快，下載了APP一看，是一家從來沒聽過的平臺，當時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想看一看額度和利率，就開始填資料。”

接下來，讓他非常不可思議的是，額度、利率都沒顯示，居然就直接打款了。事實上，據柒財經此前調查，這正是助貸新規(guī)實施在即，持牌機構集體向24%紅線退守，地下高炮卷土重來的典型玩法，即從黑市購買其他平臺拒掉的用戶數據，通過營銷短信精準引流，然后強制下款。

張展的賬戶實際到賬1500元，5天之后需要還款3000元，年化借款利率超過5000%。而且，在借款app里完全找不到客服聯(lián)系方式，根本沒辦法通過協(xié)商退回借款。張展馬上在網上搜索，發(fā)現自己的遭遇并不少見，而根據其他受害人的描述，一直到借款到期，才會有人聯(lián)系他還款，如果不足額還款，馬上就會進入暴力催收階段，通訊錄會被打爆。

思來想去，因為不想被爆通訊錄，張展本來已經打算自認倒霉，直到他在某社交平臺看到一個短視頻，“短視頻的意思大概是‘整治714高炮，狂薅幾十個W不用還’這樣，點開以后，發(fā)現這個短視頻博主說的正是我這種情況，她開頭就說‘哥們兒，如果你最近被高炮平臺強制下款了，那么首先要恭喜你，這說明你的資質很優(yōu)秀’，然后接著說，這種情況還可以繼續(xù)在其他高炮平臺下款，并且不用還，他們有辦法對付爆通訊錄等暴力催收，因為手頭確實缺錢，我最后心動了?！?/p>

短視頻博主實際上是一家貸款中介，在中介的誘導下，張展最后決定放手一搏。然后，在中介的指導下，張展前后擼了將近10家平臺，由于目前的地下高炮都是短期小額模式，10家平臺總下款額僅2萬出頭，按照約定還要提30%給中介，所以張展最后實際所得也就1.5萬元左右，遠遠低于中介起初所說的“十幾個W”。

02擼貸大軍與高炮平臺攻防戰(zhàn)

為何張展實際能夠下款的平臺數量和金額，都不及預期？

據助貸行業(yè)人士分析，本輪高炮平臺的風控策略，相較此前已有明顯升級。具體到張展這種被高炮平臺主動鎖定的資質比較好的用戶，之所以下款平臺比較有限，“很可能是因為不少高炮平臺都接入了大數據，當然，有些大數據本身也是黑灰產。高炮平臺接入這些大數據后，可以判斷同一個用戶是不是在短時間內，連續(xù)在多家平臺下款，如果是這樣的話，高炮平臺很可能會將其識別為擼貸用戶，進而觸發(fā)風控預警?！?/p>

不僅如此，目前高炮平臺在經過與擼貸大軍的持續(xù)攻防戰(zhàn)之后，其風控維度也不斷豐富。

一直以來，高炮平臺由于缺乏金融資質，始終都無法接入正規(guī)的征信系統(tǒng)，這直接導致其風控模式更加注重手機通訊錄及通話記錄，并直接與后續(xù)暴力催收的威懾力掛鉤，這是借款人最后一道防線，也是最根本的還款保障。

但這種風控維度比較單一，一度導致2017年-2019年現金貸高峰期的部分“714高炮”損失慘重，遭到“擼貸大軍”的瘋狂攻擊。

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是擼貸圈的一位催收員出身的“傳奇”人物，通過購買新的手機號，召集一群同樣準備擼貸的人相互打電話形成通話記錄，來“養(yǎng)”出一個符合平臺風控標準的號碼，而待時機成熟后，再一口氣下載幾百個超利貸APP，從而一舉“薅”到50萬元。

但現在，通過養(yǎng)號來擼貸，大概率是行不通了。

家住某三線小城的王迪（化名），最近一年多都在“以貸養(yǎng)貸”，每個月三四千元的工資，已經不可能將貸款全部還清，他一度很懊惱，后來在網上看到了“上岸”群，里面有不少跟他一樣深陷以貸養(yǎng)貸難以自拔的借款人。也正是在這些群里，他首次接觸到了養(yǎng)號擼貸，看到不少人聲稱通過擼貸的方式成功上岸，結清了在正規(guī)平臺的欠款。

他按照群友們的攻略，新辦了一個手機號，然后在幾個月的時間里，通過接打外賣騎手、快遞員的電話，來形成有效的通話記錄，還持續(xù)跟自己的主號相互撥打電話，形成與固定聯(lián)系人的通話記錄，盡可能讓這個號碼看起來是真實的。

但所有這些準備工作都做足后，王迪并沒有如愿薅到借款。據中介人員分析，“現在不少平臺已經不是只看通訊錄和通話記錄，而是增加了風控維度，需要通過其他方面的信息來驗證借款申請人的信息是否真實，比如還要看淘寶、京東等平臺的購物記錄，相比通話記錄，購物記錄本身的偽造難度更大，同時收貨人的聯(lián)系電話、地址信息也更真實?！?/p>

此外，在前端風控方面，本輪地下高炮在獲客方式也存在典型特征，這本身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規(guī)避擼貸大軍的進攻。

據柒財經此前調查，本輪高炮受害人，部分是收到營銷短信后，主動點擊下載APP然后被強制下款，部分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人在家中坐，錢從天上來”。兩種情況看似不同，但是，無論是被營銷短信誘導，還是被直接放款，其中很可能都涉及數據黑市交易，他們都是高炮平臺在從黑市買一些被其他平臺拒掉的用戶數據。

進一步分析，高炮平臺之所以能夠買來這些數據，主要是因為助貸新規(guī)落地前后，部分助貸平臺在壓力之下，不再承接此前放款利率在24%-36%之間的腰部用戶，而選擇將這些數據通過其他途徑變現。

地下高炮平臺直接買來這些數據，顯然是實現了精準獲客，換言之，是通過助貸平臺篩選出一批優(yōu)質用戶，同時也濾掉擼貸大軍。這種獲客模式本身，也可被視為一種前置的風控策略。

而在后端的催收方面，此前擼貸中介曾針對高炮平臺催收殺手锏——爆通訊錄，推出防爆神器，但從目前種種跡象來看，高炮平臺對此也在見招拆招。

所謂防爆神器，大多是中介“勾結”部分平臺內部的程序員，合伙推出的電話攔截軟件，其操作模式是，在軟件中輸入客戶的手機號、身份證號和借款平臺的名字，平臺的催收座機電話和短信就會被攔截，從而讓平臺催收人員“爆通訊錄”的操作徹底癱瘓。

但張展的親身經歷表明，防爆神器的效力并沒有擼貸中介宣稱的那么強大。“引導我下款的那個中介，確實幫我針對每個平臺都做了防爆措施，第一個平臺快要到期時，我還專門又跟他確認了一遍防爆設置的沒問題吧，因為確實很擔心他們爆我通訊錄，所以心情還是很忐忑的。剛開始逾期前兩天，沒有任何家人、朋友來問我是不是欠錢了，我終于松了一口氣，很慶幸，覺得防爆確實起作用了?！?/p>

“但幾天后，隨著逾期平臺越來越多，最終還是爆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承認，任何防爆產品都不可能100%防爆，然后，他讓我提供被爆的電話，說是把這些電話做一些強化就可以了，但后續(xù)還是陸陸續(xù)續(xù)有朋友接到催收電話，我現在很擔心，最后所有家人朋友電話都會被突破?！?/p>

03結語

一直以來，高炮平臺動用各種黑惡手段，對借款人進行無情收割，不僅擾亂了正常的金融秩序，而且對部分借款人造成嚴重傷害。在這樣的背景下，擼貸大軍的出現實屬正常，部分擼貸老哥其實最初也是高炮平臺受害者，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擼貸大軍的崛起，也可對高炮平臺構成反制，挫殺其囂張氣焰。

但公允而言，擼貸大軍“替天行道”的大旗下，顯然不能遮蓋其自身存在的某些與高炮平臺相似的特質，比如不勞而獲、貪婪、嗜血。而所有“黑吃黑”的游戲，任何一方的輸贏都是暫時的，隨著攻防戰(zhàn)的待續(xù)，最終的結局只能是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