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極限聊齋：王蒙神侃〈聊齋〉》

《極限聊齋：王蒙神侃聊齋》，王蒙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25年10月。

內(nèi)容簡介

該書是王蒙對《聊齋志異》的解讀。《聊齋志異》寫盡科舉沉浮、世情冷暖、愛恨糾葛，既是志怪傳奇，更是人間鏡像。寫盡幻域極，道破世間情，展現(xiàn)中國文學(xué)中荒誕至極致、真實至刺骨的“極限敘事”。

王蒙從《聊齋志異》中精選《考城隍》《葉生》《聶小倩》等五十四篇，以莊子四境為綱，分為四卷，卷一“人間世”，卷二“齊物論”，卷三“逍遙游”，卷四“大宗師”。犀利評點，直抵現(xiàn)代人的精神困境——從職場內(nèi)卷、女性困境、情愛欲望到世態(tài)人情。

目 錄

卷一 人間世

考城隍

葉生

蕎中怪

偷桃

種梨

狐嫁女

僧孽

妖術(shù)

野狗

真定女

焦螟

四十千

新郎

王蘭

王成

青鳳

畫皮

賈兒

董生

聶小倩

耿十八

蓮香

卷二 齊物論

耳中人

尸變

噴水

瞳人語

山魈

咬鬼

捉狐

宅妖

蛇人

三生

狐入瓶

鬼哭

靈官

鷹虎神

陸判

酒友

王蒙《說極限聊齋》

卷三 逍遙游

畫壁

勞山道士

嬰寧

鳳陽士人

珠兒

胡四姐

阿寶

卷四 大宗師

王六郎

長清僧

斫蟒

雹神

嬌娜

成仙

丁前溪

水莽草

九山王

前 言

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早于二十世紀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兩個世紀，中華神州既魔幻又現(xiàn)實的巨著，充滿世態(tài)人情的切近感、卻又是想象得神奇荒謬無邊、一部書包含了近五百篇，人、鬼、狐、神、仙、妖魔各個世界樣樣俱全的小說巨著《聊齋志異》，早就引起了我的一談一論一言一說一鞭辟一忽悠的沖動與雄心。

《聊齋志異》稿本

老王計劃寫三部：王蒙神侃聊齋，王蒙海論聊齋王蒙鞭辟聊齋。三書總名：《極限聊齋》。如今，三十年了，一個世代過去了，“神侃”出來了。

告訴讀者：筆者的意圖不在講解，而在藉《聊齋》的闊大內(nèi)容，談天說地，論人議事，品鑒人生，研討文藝，弘揚傳統(tǒng)，努力追求有所創(chuàng)造，有所轉(zhuǎn)化，有所創(chuàng)新，有點新意，從而從傳統(tǒng)的文學(xué)寶貴遺產(chǎn)《聊齋志異》中，發(fā)現(xiàn)、欣賞、發(fā)掘、點染出更多更深的哲理新知，更多更深的啟示激勵。

越讀越想。越體會到《聊齋》的堪稱極限折新奇?zhèn)ゴ蟆憪耗矶劣诋嬈ふT騙； 寫科舉制度下遇不到伯樂的倒霉人葉生，忘記了自己已死，叨陪末座混成舉人，再凄然回歸進棺；寫勞山道術(shù)，剪紙為月，擲箸化為嫦娥，獻舞道觀，酒壺?zé)o盡，登月一游； 寫老狐嫁女，溫文爾雅，禮貌周全，幾近賢圣；而《狐入瓶》，不僅賺狐入瓶，而且將瓶擲入湯鍋，將其活活煮死；巨著《水莽?》，對于害死自己的冤家，竟以結(jié)親“復(fù)仇”；而《野狗》的場面是，頭腦與軀體只剩些微連結(jié)的死尸，帶領(lǐng)被官兵混殺的眾尸全體起立，呼天搶地……

蒲松齡畫像

種種情節(jié)鏡頭，種種言語效果，均達極致，其刺激，其陌生化，其荒謬，其美好、神奇、丑惡、恐怖，緊張，都夠上了天花板，都可稱極限極致，驚心動魄。難以比肩或超越。

《聊齋志異》的文藝學(xué)重要性在于重視寫實，充滿世情世故，也突出文學(xué)的想象性與想象力； 使我們更全面與深刻地認知中華文脈文統(tǒng)，除了樂而不淫、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的君子中庸之道以外，我們還有極限文史、極限品性、極限傳說、極限意志的偉大精神遺產(chǎn)，諸如《趙氏孤兒》《愚公移山》《精衛(wèi)填海》《刑天舞干戚》。

正如體育生活中有驚人的極限運動，我們的文學(xué)作品中，也有《聊齋志異》式的極限小說。它給我們提出了多多益善的課題、命題、論題、思考題；而在域外，除了巴爾扎克、托爾斯泰、狄更斯、契訶夫式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以外，也有希臘神話、莎士比亞、雨果式的追求極致緊張的別類作品。

郵票《翩翩》

在中國讀中國小說，是人生難得的幸福。放談《聊齋》，更能讓你撒歡撂蹦，讓你苦思深省，讓你上天入地，讓你享受人生、文化 、文學(xué)、百科全書、人類命運共同體與宇宙萬物萬象共同體。

大談聊齋，怎么你會這樣幸福！

文中原文用加粗楷體，王評用仿宋字體，白話重述用加粗楷體。那是筆者的白話重述，不是逐字逐句的譯，而是為了立論方便而先將閱讀了的故事原文講述一番，重述中有重述者的小說人身份與特點，如北方口語，語言個性化小說化等，不是上課，有時不太規(guī)范；同時邊述邊評點邊發(fā)揮、推敲，追求極致，上綱上線，追求與新時代與中國式現(xiàn)代化的對接，甚至也有“猖狂”妄言，對于獨一無二的蒲松齡大師在此書寫作是否還有完美與提升的空間大膽置喙。王蒙失禮了。

為了更好地理解，寫此書期間，王蒙閱讀學(xué)習(xí)得益于馬瑞芳教授的有關(guān)著作，本書原文用的是中華書局年 月初版的四卷本《聊齋志異》，本書重述部分，參考、汲取了上述中華版書籍的注解與白話譯文，也得益于網(wǎng)絡(luò)上對于本書的多種材料，謹向先行的“聊學(xué)”老師專家著述者致敬致謝。

《馬瑞芳揭秘聊齋志異》

凡 例

一、本書依王蒙先生旨趣，以莊子四境為綱，將所選五十四篇《聊齋》故事分為四卷，非為考據(jù)訓(xùn)詁，乃欲借古賢之目，開掘文本之哲學(xué)縱深與當代意蘊，彰明王蒙先生所言《聊齋》敘事與人性書寫之“極限”氣象。

二、卷一“人間世”，取“處世之艱，眾生之相”義。收錄《考城隍》《葉生》《畫皮》等二十二篇，多涉科舉沉浮、世情冷暖、倫理困局。如《考城隍》之“陰司公考”與《葉生》之“魂寄功名”，彼此映發(fā)，共奏士子悲歌，將科舉制度下個體之掙扎與命運之無常寫到極致，盡顯蒲松齡的現(xiàn)實洞察與悲憫情懷。

程十發(fā)繪聊齋人物

卷二“齊物論”，秉“萬物齊一，真幻同觀”旨。收入《耳中人》《瞳人語》《尸變》《山魈》等十六篇，凡身體異化、物怪通靈、虛實互涉者皆歸此卷。如《耳中人》與《瞳人語》，一者窺心，一者障目，恰成微型鏡像。以荒誕筆墨突破常綱認知，抵達想象與詭異的極限，共證齊物妙理。

卷三“逍遙游”，主“心靈超越，情意自在”境。擇《勞山道士》《畫壁》《嬰寧》《阿寶》等七篇，或慕道求仙，或情癡離魂，或天真爛漫，皆具超脫形骸、徜徉物外之逸氣。其中《勞山道士》之“剪紙成月”，《畫壁》之“入畫神游”，構(gòu)想奇麗，盡顯逍遙。

卷四“大宗師”，立“師法生死，恩義成神”格。匯《王六郎》《水莽草》《長清僧》《嬌娜》等九篇。此卷篇目，或舍己全義（《王六郎》），或化仇為恩（《水莽草》），或魂寄他身而佛心不改（《長清僧》），或由色入情、由情證義（《嬌娜》）。

諸篇將道德抉擇、生命境界與精神超越推向無與倫比之高度，展現(xiàn)出超越一己生死利欲之宏大胸懷，故以“大宗師”名之。

戴敦邦繪《阿寶》

三、各卷篇目之歸置，皆以文本內(nèi)核為第一義，力求與莊子四境精神相契。然文無定法，篇有殊韻，間有可兼屬多卷者，取舍之間，不免攜編者一得之見，讀者幸察。

莊子云“得魚忘筌”，凡例畢，聊供一哂，讀竟即可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