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2000年，夏威夷一家醫院的病房里。
百歲老人張學良，緊緊握著一只漸漸冰涼的手。
那只手，他握了整整72年。
此刻，它正一點一點，從他掌心滑走。
床上的趙一荻，已經說不出話。
幾天前，她突然清醒，望著他，留下最后一句話：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9個字。
成了她與這個世界，最后的告別。
張學良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他看著她，想起72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那是在天津蔡公館的一場舞會上。
她15歲，穿著白色的裙子，像一朵剛剛綻放的梔子花。
他28歲，是名震四方的少帥，卻在她面前，收斂了所有鋒芒。
他請她跳舞，一曲終了，他對她說：“你是我永遠的姑娘。”
可現實，從不肯成全才子佳人的美夢。
他已有家室，有原配于鳳至，還有隨軍夫人谷瑞玉。
她也有婚約在身，家族顯赫，家教森嚴。
但愛情來了，誰也擋不住。
她不顧一切，跑去沈陽看他。
沒想到，這一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哥哥嫌她敗壞門風，直接登報聲明：
“即日起，與四女趙一荻斷絕父女關系。”
一紙公告，斷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只能留在他身邊，以“秘書”的身份。
這一留，就是36年——沒有名分，只有真心。
而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1936年，西安事變爆發。
張學良被蔣介石軟禁，從此失去自由。
1940年，張學良的原配妻子于鳳至因癌癥，不得不去美國治療。
誰來照顧被囚禁的張學良？
趙一荻站了出來。
她放下香港優渥的生活，把年幼的兒子托付給朋友，只身奔赴貴州深山。
從此，她陪著張學良，從貴州到重慶，從大陸到臺灣，一路囚禁，一路相隨。
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里，她是他唯一的光。
她洗盡鉛華，穿上粗布衣服，學種菜，學養雞，學縫紉。
他生病時，她徹夜不眠地守在床邊。
他苦悶時，她給他讀英文書，陪他下棋，幫他整理史料。
她甚至學會了給他理發，因為外人不能隨便進入他們的住所。
1964年，轉機終于來臨。
于鳳至在美國簽字離婚，成全了他們。
7月4日，51歲的趙一荻披上婚紗，和64歲的張學良，在臺北舉行婚禮。
牧師問：“你愿意嫁給這個男人嗎？”
她看著他，眼里有淚：“我愿意，從36年前就愿意。”
從青絲到白發，她終于等來了這場遲到的婚禮。
可命運，似乎總在考驗這對有情人。
1980年，趙一荻被診斷出肺癌。
醫生說，要切除半邊肺葉。
她很害怕，但張學良握著她的手說：“別怕，我在。”
就像過去幾十年里，他一直做的那樣。
手術很成功，她又多陪了他20年。
但這20年里，她每天都得插著氧氣管，呼吸艱難。
有人問她：“值得嗎？”
她笑著說：“只要能多陪他一天，什么都值得。”
2000年5月，張學良百歲壽宴。
他對著所有來賓說：“我這一生，欠她最多。”
趙一荻坐在輪椅上，看著他笑，像72年前那個少女。
可誰能想到，壽宴剛過，她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她突然想吃點清粥小菜。看護睡著了，她不忍心叫醒，就自己下廚。
88歲的趙一荻，似乎忘了自己的年紀，快步走向廚房時，重重地摔了一跤。
這一摔，就再也沒能站起來。
在醫院的那些天，張學良每天都來。
他坐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地禱告。
有時她會突然清醒，看著他，卻已經說不出話。
后來，有一天，趙一荻突然醒來，對著張學良艱難地說：“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說完已是氣若游絲。
那一刻，張學良淚如雨下，他知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那個愛了他72年，陪了他72年的小姑娘，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他了。
6月22日早晨，牧師來到病房，為趙一荻做最后的禱告。
9點10分，她安靜地離開了。
走的時候，很安詳。
張學良握著她的手，整整一個小時不肯松開。
兒子的哭聲，孫子的哭聲，他都聽不見。
他只是看著她的臉，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在他眼里，還是72年前的模樣。
葬禮上，當輪椅推著他經過她的遺體時，他突然大喊了一聲。
那一聲，像是用盡了生命全部的力氣。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因為太過突然，以至于沒人聽清他到底喊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個世紀老人，在與摯愛做最后的訣別。
趙一荻走后，張學良變了一個人。
他常常獨自坐在公寓15層的陽臺上，望著大海發呆。
有時別人問他去不去做禮拜，他會下意識地說：“問太太去。”
說完才想起，她已經不在了。
2001年10月15日，張學良安詳離世。
此時，距離趙一荻去世，僅僅1年零4個月。
他們被合葬在夏威夷的神殿之谷。
墓碑上，沒有冗長的頭銜，沒有輝煌的功績。
只有兩個人的名字，和4個字：
“患難與共”。
從1928年到2001年，從天津到夏威夷，從舞會上的驚鴻一瞥，到病房里的生死相別。
他們經歷了戰亂、囚禁、疾病、分離，卻始終緊握著彼此的手。
所以，你看，什么是愛情？
不是年少時的風花雪月，而是暮年時的不離不棄；
不是順境中的你儂我儂，而是患難中的相依為命。
他們用整整一生告訴我們：
愛，就是明知前路艱難，還是愿意陪你走下去。
愛，就是即使到了生命的盡頭，最放不下的，還是你。
他們終用“患難與共”4個字，走到了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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