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微金融，何以臺州

浙江省臺州市路橋區檢察院數字檢察團隊討論金融領域數字模型監督路徑。

　　金融安則國安。法治是金融穩定和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石。習近平同志在福建、浙江工作期間，就對金融事業發展傾注了大量心血。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金融法治建設，2023年10月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更是明確提出：“要加強金融法治建設，及時推進金融重點領域和新興領域立法，為金融業發展保駕護航。”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強調加快建設金融強國，并圍繞這一目標作出系統部署，充分彰顯了黨中央對金融工作的高度重視與戰略引領。

　　錢塘江金融港灣、開啟移動支付新時代的支付寶、從服務社起步的臺州“一城三商行”……作為民營經濟大省，浙江在金融領域同樣成績斐然。近年來，浙江省檢察機關認真貫徹落實黨中央關于金融工作的重大決策部署及最高人民檢察院出臺的《關于充分發揮檢察職能作用 依法服務保障金融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不斷創新金融檢察工作，如杭州市檢察機關重點加強數字檢察賦能金融檢察專業化建設；寧波、嘉興、紹興等地檢察機關重點落實金融領域行政執法與刑事司法銜接機制；金華市檢察機關重點研究金融犯罪案件追贓挽損，為浙江金融強省提供了法治保障。

　　和合文化：小微金融根基深、今更興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浙江自古以來便是經濟繁榮、商貿昌盛之地。改革開放后，浙江更是憑借敢為人先的“弄潮兒精神”，在經濟發展的浪潮中勇立潮頭：溫臺沿海地區率先辦廠創業，逐步覆蓋全省。截至今年6月，浙江省在冊民營企業和個體工商戶1090萬戶，占在冊經營主體總量的96.8%。

　　實體經濟是金融的根基，金融是實體經濟的血脈，二者協調發展才能實現良性循環。隨著經濟快速發展，浙江在金融領域不斷改革創新，形成了服務實體精準、普惠金融發達、數字金融突出、綠色金融穩健、跨境金融活躍等特點。

　　以位于沿海地區的臺州市為例。作為中國民營經濟發祥地之一，臺州市下轄椒江區、黃巖區、路橋區、臨海市、溫嶺市、玉環市和天臺縣、仙居縣、三門縣。1979年，溫嶺核發了中國最早的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1982年，溫嶺誕生了中國第一家股份合作制企業；1986年，黃巖出臺了中國首個股份合作制“紅頭文件”；1997年，路橋誕生了中國第一家民營汽車企業吉利；2015年，臺州市被確定為全國首個“小微企業金融服務改革創新試驗區”……與此同時，臺州市金融發展令人矚目，業內甚至有“小微金融，全國看浙江、浙江看臺州”的說法。

　　何以臺州？“臺州民營經濟、小微金融之所以發展領先，與和合文化的傳承發展有很大關系。”臺州市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周曉楊告訴記者，臺州是和合文化的發源地，和合文化蘊含的“和而不同”“善解能容”“合作共贏”等思想內涵，為臺州民營經濟創造了良好包容的營商環境，各行各業的民營企業在這里百花齊放、共生共榮。不僅如此，和合文化也激發了臺州小微企業融資新動能，金融服務社、民間互助會兩種民間融資形式應運而生。

　　1988年，臺州市專門為小微企業放貸的黃巖路橋銀座金融服務社成立。1989年就入職該服務社的楊文輝告訴記者：“服務社放貸主要是基于地緣信任，額少、期短、面廣、高效。”而后，同類型的兩家服務社相繼成立，3家服務社就是臺州銀行、民泰銀行、泰隆銀行的前身。臺州因此成了全國唯一擁有3家城市商業銀行的地級市。

　　民間互助會則屬于民間小額信用貸款，由急需用錢的人作為會頭，組織會員做會，兼具賺取利息與籌措資金功能。會頭可以在不支付利息的情況下，首期拿走會金。

　　“我們在金融檢察履職中，也借鑒了和合文化蘊含的‘和合善治’理念。”臺州市路橋區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金耀華說，該院創建了“融·和”金融檢察工作品牌，將金融檢察工作融入小微金融發達地域實際，強化一體化檢察履職，同時依托該品牌建立了金融犯罪警示教育基地。

　　數字布局：金融風險早發現、早處置

　　無論是地方銀行、民間互助會，還是其他金融方式，在推動金融高速發展的同時，都難免滋生一些違法犯罪行為，破壞金融市場穩定，對群眾合法權益造成極大損害。據周曉楊介紹，民間互助會一旦突破會員范圍等邊界，向社會公眾吸收資金，同時具備非法性、公開性、利誘性和社會性，就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如果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使用詐騙方法實施上述行為，則應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

　　“從浙江省看，非法集資等涉眾型金融犯罪占比較高，是打擊的重點。”浙江省檢察院經濟犯罪檢察部三級高級檢察官高利民說。

　　屏幕左側，一排排數據在跳動，右側是一張臺州市路橋區地圖，可以精準鎖定異動數據區域，在地圖上點亮……在路橋區檢察院，該院檢察官顏貝貝向記者展示了該院推動構建的風險監測預警平臺——“融”易治應用場景。該應用場景以非法集資犯罪共性特征為依據，通過智能分析法院端、銀行端、行政端等多部門相關數據，及時篩選出異動數據，實現金融風險預警。

　　該應用場景的誕生源于2021年路橋區檢察院辦理的一起長達7年的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承辦檢察官林虹告訴記者，司法機關介入時，該案已因資金斷鏈而“爆雷”，被害群眾絕望的眼神讓人難以釋懷。“越早發現犯罪線索越有利于保護人民群眾財產安全，老百姓的獲得感是不一樣的。”林虹說。

　　2022年，路橋區檢察院以非法集資案件為小切口，構建“融”易治應用場景。該平臺不僅能較為精準地識別金融風險，還能根據金融風險高低進行定級。“檢察機關根據金融風險等級，推送給相關部門處置，實現對金融風險的及時預警、分流干預。”顏貝貝說，“目前，該平臺已發現3起重大風險事件，其中一起就是利用民間互助會演變成的犯罪。”

　　及時發現金融風險線索，各部門的協同聯動至關重要。中國人民銀行臺州市分行是最早與檢察機關協同聯動，部署該平臺的金融機構。該行反洗錢科科長蘇捷雷認為，該平臺賦能銀行端監測金融風險，有效推動社會治理前移，實現政府、司法、銀行三方力量的協同打擊。

　　“融”易治應用場景是浙江省檢察機關與金融機構的協作方式之一。浙江省檢察院與該省證監局簽訂的打擊證券犯罪合作機制、臺州市檢察院與臺州金融監管分局簽訂的金融領域執法司法合作協議、臺州市黃巖區檢察院與該區金融工作中心簽訂的打擊治理非法集資犯罪合作紀要等，都明確建立了金融違法線索的雙向移送機制，暢通了案件線索移送通道。記者從黃巖區金融工作中心副主任王一川處了解到，該中心根據協作機制要求，定期開展轄區金融風險排查，目前，已責令2家存在非法集資風險的公司退出市場。

　　細致審查：不放過任何漏罪、漏犯

　　高質效辦理金融案件，不僅要及時發現金融風險，還要精準打擊，精細化審查證據，不遺漏任何可疑細節，堅持全鏈條追訴，深挖信息鏈、資金鏈、技術鏈、人員鏈，不放過任何漏罪漏犯。玉環市檢察院通過犯罪嫌疑人的一句話，揪出漏犯12人，督促公安機關依法查封房產2套。

　　2022年10月，一起涉案人員眾多、涉案金額巨大的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集資詐騙案被移送至玉環市檢察院審查批捕。采訪中，辦案檢察官黃剛給記者看了一張他當時畫的“涉案公司管理層級分布序列圖”，4個層級具體人員一目了然，圖上的線條和箭頭如同犯罪嫌疑人的發展脈絡，先被層層掀開，再被連根拔起。

　　除了這張實體圖，黃剛心里還有一張“審查圖”，這也是臺州市檢察院在辦理金融檢察刑事案件時強調的“六查法”。“六查法”聚焦事實證據是否確實、是否存在漏罪漏犯、訴判是否一致、矛盾是否化解、釋法說理是否充分、引入協同賦能是否精準到位等六個點，覆蓋刑事辦案全過程，讓“高質效”有依循、能對照。

　　帶著這兩張“圖”，主犯王某的一句“公司聘用的中高層管理人員都有金融從業經歷”，引起黃剛的懷疑：“這說明公司中高層管理人員都懂得從業規則，其行為存在主觀故意。”隨后，該院依法監督公安機關對10名相關人員立案偵查。

　　2024年11月，10人陸續到案。玉環市檢察院通過“一案雙查”，又發現另一主犯陳某的女兒為隱匿贓款，伙同老鄉虛假轉移兩套房產，涉嫌洗錢罪，遂追訴二人。至此，該院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集資詐騙罪、洗錢罪共立案監督、追訴12名涉案人員。目前，已審結的涉案人員均被判處刑罰。

　　據介紹，2024年，浙江省檢察機關依法懲治金融詐騙、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犯罪，加大對非法集資、地下錢莊、非法支付結算等犯罪打擊力度，加強維護證券、期貨市場管理秩序，依法辦理20件最高檢交辦的涉財務造假、內幕交易、操縱市場等案件，涉案金額達110億元，聯合公安機關、人民銀行等加強反洗錢協作，起訴洗錢犯罪106人。

　　寬嚴相濟：追贓挽損勇探索、顯成效

　　全力追贓挽損！堅持“應追盡追”！

　　杭州市檢察機關積極參與政府組建的追贓挽損“大專班”，探索分類處置方式；溫州市鹿城區檢察院協同公安機關出臺《金融犯罪案件提前介入偵查工作指引》，明確檢察機關引導查扣凍涉案財物的要求；仙居縣檢察院積極適用認罪認罰從寬等制度，引導犯罪嫌疑人退贓退賠……

　　“之所以重視追贓挽損，是想實實在在為老百姓挽回損失。”高利民說，非法集資等涉眾型金融犯罪通常集資參與人眾多，涉及面廣，涉案集資金額大，且被害人中還有中老年人、無業人員等，在經濟受損且無法挽回后可能引發群體性事件，“追贓挽損對于化解社會矛盾，維護社會穩定意義重大。”

　　2024年，浙江省檢察機關認真貫徹全國打擊非法集資專項行動部署和最高檢具體工作要求，堅持監督辦案與追贓挽損并行。為最大程度追贓挽損，浙江省檢察機關充分用足用好現有法律規定，將追贓挽損意識與工作貫穿刑事訴訟全流程各環節。在審查逮捕階段，通過依法靈活適用強制措施，促使犯罪嫌疑人退贓；在審查起訴階段，用足用好用活認罪認罰、不起訴等法律規定；提起公訴后，配合法院做好追贓挽損工作。

　　從以淚洗面到笑逐顏開，這是臺州市檢察機關辦理的一起集資詐騙案件中，97名被害人拿到“集資款”前后的變化。案發地街道辦事處主任管耀陽見證了這一過程，他說：“好多人還和我加了微信，特別表示要感謝檢察機關。”

　　據介紹，該案主犯徐某到案后即退賠300萬元，因此被公安機關取保候審。檢察機關協同屬地街道開展釋法說理等工作，促使徐某積極籌措資金1500萬元用于清償，最終獲得被害人諒解。經檢察機關建議，徐某獲得從輕處理。而該案另一主犯，因沒有退贓被法院判處實刑。

　　為防止司法機關介入時無贓款可追、被害人損失無法挽回，須從源頭防范金融犯罪風險。這也是路橋區檢察院2018年在臺州銀行、泰隆銀行等金融機構設立“小微金融檢察服務基地”的初衷。依托該基地，該院不定期為金融從業人員開展法治宣講。今年4月17日，該院還與臺州市檢察院一起發布了浙江省首份《金融從業人員犯罪白皮書》。臺州市政協委員、時任路橋農商銀行董事長的羅洋明表示，這份白皮書就是預防金融從業人員犯罪的“法治教科書”。當天，金融犯罪警示教育基地同步啟用，截至目前，基地已接待36批1018人次。

　　“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督機關，在防范化解金融風險、維護國家金融安全、推動金融高質量發展等方面承擔著重要職責。”浙江省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林貽影表示，“浙江省檢察機關將按照最高檢黨組在大檢察官研討班上的部署，依法嚴肅懲治各類金融犯罪，協同金融監管部門依法規范金融創新活動，以高質效檢察履職服務金融高質量發展。”

來源：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