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弱勢群體救濟的“有效”和“失靈”

很多人自己對自己“雙標”，認為“打土豪分田地”不應該“一刀切”，理由是有些富人的財富來路不正但有些富人的財富來自“誠實勞動、合法經營”；可這些人在“同情和救助弱勢群體”上卻認為“一刀切”是合理的，“只要是弱勢群體就該得到救助”，忽略了“有些弱勢群體確實值得同情，但有些弱勢群體混到不如意的地步完全是自身不可救藥”。

既然你認可“有些人富他就該富”，為什么不認可“有些人窮他就該窮”呢？道理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這方面，我之前舉過例子。澳大利亞墨爾本一個毫不自愛的人，混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而且嚴重酗酒，不珍惜自己的健康。由于澳洲的高福利政策----當然那是很久以前了，現在澳洲社會福利的壓力大，也玩不起以前那種高福利了----這個流浪漢每次作踐自己的健康進了醫院，社會都要花大量的成本給他治療，問題在于，治好了以后他仍然不愛惜自己的健康，繼續作踐自己，然后國家就繼續花錢幫他治療。這種“縱容式”的在他身上花費資源，簡直就是個“無底洞”，純粹的消耗社會資源，不產生任何回報，這些資源如果用在“給公立學校的孩子提高餐食標準”這種更有效率的地方，肯定要更有意義得多。

當然，你還不能勸說這位流浪漢“應該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某些人士會理直氣壯地反駁你：“人家選擇什么樣的生活方式是人家的自由，是人家的權利。人家還沒有個作踐自己身體健康的權利了？人家傷害的是自己，又沒傷害別人！”

“尊重其作踐自己身體健康的權利”，同時又給其“作踐自己身體健康”導致的惡果“兜底”，給他治療。“極左人士”這套邏輯看起來是那么的冠冕堂皇，但事實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如果他是花自己的錢治療自己，那他怎么作踐自己的健康確實是他自己的事兒，別人只有尊重；他花公共醫療福利的錢來為自己“作踐自己的健康”買單，那就是在傷害別人，消耗了社會成員的共同財富，損害了別人的利益，他“作踐自己的健康”就不是他自己的事兒，別人就得管；當然，如果他聲明“自己作踐自己不再需要社會花錢給他救治”，那他作踐自己的健康就是他自己的事兒，他可以有權要求別人“尊重他的選擇”。

在這里，就出現了“救濟失靈”的現象。

對弱勢群體的“救助”本來就存在“有效”和“失靈”兩種結果。但很多人卻認為“只要救濟弱勢群體，至少必然會給社會產生需求”，而“只要產生社會需求，就有利于社會經濟發展”，事實上這種認識是錯誤的。很不幸的是，我看到很多人都有這種錯誤的認識，所以今天這篇文章把這個道理講一講。

講述這個道理之前，必須先說一下，“需求的滿足要建立在財富創造的基礎上，生產是滿足消費的前提條件”，畢竟，你餓了想吃飯，得有人先生產出饅頭你才能吃，不然你吃空氣嗎？一個“人人躺平”的社會，其結局就是“大家都得餓死”。如果有人不認同“生產是滿足消費的前提條件”，本文可以不必看了。

為了便于說理，這里建立一個模型。

某孤島上。有人有個蘋果園，里面不分季節，樹上一直長著蘋果。蘋果只有摘下來才能吃，而且蘋果樹上被摘下蘋果的位置在第二天會重新長出蘋果來，永遠也摘不完。1個人1天吃1個蘋果就能維持1天的營養需求，1個人干1天活最多能摘3個蘋果。這個社會體系共有10個人，其中一個人就是這個蘋果園的主人。

如果蘋果園主人選擇自己干活，他干1天活摘3個蘋果，之后兩天他可以休息。另外9個人餓肚子。這種情況顯然是有“改進空間”的。這種情況下，畢竟，他要干1天活，而且3個蘋果吃完之后他還得接著干活，另外9個餓肚子的人有發起“革命”搶奪他蘋果園的風險。

蘋果園主人決定“做出改變”。一開始，他雇傭另外9個人干活，8個人同意了，但另1個人選擇“躺平不干”。這個世界上有人愿意“勞動改變生活”，有人愿意選擇“寧愿餓肚子也不干”，也是正常現象。蘋果園主人給每個摘蘋果的工人每人發1個“蘋果券”當工資，1個“蘋果券”可以從蘋果園主人那里換來1個蘋果。為什么不直接發蘋果？因為這是類比現代社會，“蘋果券”就相當于“貨幣”，“貨幣”本身不是財富，而僅僅是一種“分配財富的權力”，擁有的“貨幣”越多，擁有的“財富分配權”也越多。這種情況下，顯然幾乎所有人的狀況都改進了。8個人干1天可以收獲24個蘋果，發出去8個蘋果當工資，蘋果園主人還有16個蘋果，8個工人僅僅干1天的勞動成果就可以讓蘋果園主人16天不干活；8個摘蘋果工人之前會餓肚子，現在通過自己的勞動能賺到1個蘋果，讓自己吃飽飯，比之前餓肚子要強。但1個蘋果只夠1天吃的，第二天還得干活掙這1個蘋果的工資，否則就得“餓肚子”。至于那位“餓死也不干活”的“躺平者”，他可能接著挨餓，時間長了還可能餓死。但這種情況下，人畢竟都不想死，這位“躺平者”為了能吃飯，有鼓動另外8個人“造反”的動機。

這種情況下，蘋果園主人可能會選擇給“躺平者”發福利，發給他1個蘋果，讓他吃飽飯，吃飽飯了就會降低他“造反”的風險。但是，當蘋果園主人發給“躺平者”1個蘋果的時候，會讓8個干活的工人感覺到“不公平”，憑啥我們辛苦干活一天跟他“躺平不干”一天得到相同的待遇？這就會引發“勞動人民”罷工或者“革命”的風險。發給“躺平者”1個蘋果尚且引起“勞動人民”的心里不平，發給“躺平者”更多蘋果肯定會讓“勞動人民”心里更不平。這里，“發福利”給“躺平者”反而是“不利于社會生產”的。這里，也提供了一個‘發福利’的約束：給“躺平者”的福利發放不能等同于或者超過“勞動人民”得到的勞動報酬，否則就會引起社會不滿，覺得對“勞動人民”不公平。

看看這些已經八九十歲還在辛苦工作養活自己的老人，將大把的銀子拿去救濟非洲那些“不勞而獲”的“躺平者”，對這些自食其力的老人公平嗎？

一定不能讓“勞動人民”覺得不公平，因為“生產是需求得到滿足的前提條件”，勞動人民不滿了，不干活了，大家都沒飯吃。這里，“躺平者”仍然不對社會做任何貢獻，給“躺平者”發福利不對社會造成任何“正向”的促進作用，反而會有“反作用”。

日子按照這種“生產和分配方式”持續了幾天。蘋果園主人因為有別人替他勞動，他脫產了，閑暇之余他釣魚、養花，搞搞音樂創作，琢磨新的管理辦法。某一天，他發現現在這個體系仍然有“改進空間”，決定對這個微型社會實施“進一步的優化”。蘋果園主人意識到：自己是獲得了這么長時間的閑暇之后才有精力思考，才琢磨到“改進辦法”的，他認為“閑暇”確實有用，如果大家都有“閑暇”，那“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大伙兒都有了思考時間，想出來好點子“改進社會”的可能性豈不是更大？

蘋果園主人決定，給每個工人的工資提高到“1天2個蘋果券”，這樣，每個工人工作1天之后，可以選擇“休息1天”，生活質量肯定是提高了。同時，工人對給“躺平者”1天發1個蘋果的“不滿”也在減輕，因為“勞動人民干一天活得兩個蘋果”，而“純粹享受福利救濟”的“躺平者”1天只得到1個蘋果的福利救濟，這對干活的人顯然更公平。這種情況下“躺平者”想鼓動“勞動人民”造反基本不可能了。

這種情況下，由于“勞動人民”多出來一天閑暇時間，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每天累死累活剛好賺夠吃的”，精疲力竭之下根本沒有精力思考。當人們有閑暇“思考”，上帝就發笑了，社會的創造力就爆發了。有人在空閑時間琢磨著怎么把蘋果做得更好吃，不啃生蘋果了，可以做蘋果派之類的東西；有人在空閑時間琢磨出了更高效的“摘蘋果技術”，用這種“新技術”可以讓1個人1天能摘4個蘋果。研究出“蘋果派”的人可以將新菜品拿去交換，獲得更多的蘋果，讓自己擁有更多的“閑暇”，讓自己的生活品質更高；發明出“新技術”的人可以將“新技術”賣給蘋果園主人，以后這項技術推廣了，8個工人每天能摘32個蘋果，這就是社會“總財富生產蛋糕”的做大，所有人都從中獲益；這位發明“新技術”的人當然獲益更大，他通過“出賣技術”給蘋果園主人，可以獲得高昂的報酬，他也可以購買“蘋果派”這樣的“新菜品”。

由于“技術進步”，只需“更少的”直接從事“摘蘋果”的勞動時間就能養活更多的人，蘋果園主人會選擇“讓更多的人脫離直接摘蘋果的低端生產勞動”或者“讓每個勞動者的勞動時間更少”來增加社會的“總閑暇時間”，從而增加社會總的“創造力”，讓人們創造出來的財富更豐富，人民的生活更多彩。“讓勞動者得到更多的財富”，這是一個“正向循環”的過程。而如果蘋果園主人像他最初那樣選擇做個“守財奴”，只有他一人占據大量財富，別人都是“所得財富剛剛夠養活自己”，每天為了掙口飯吃累得精疲力盡的人沒有物資基礎和閑暇時間去“思考”去“創新”，社會不會有進步或者說“進步緩慢”。這就是“財富分配向底層人傾斜”的意義。

但是，對于“躺平者”，情況是不同的。因為“躺平者”已經鐵了心不會創造財富，他就喜歡“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讓社會養著他。當然，隨著社會生產的進步，“躺平者”的生活水平也因“搭便車”而提高，比如本來一天分給他1張蘋果券，經濟發達了之后他可以分到兩張蘋果券。他可以在每天用掉1張蘋果券讓自己吃飽喝足的情況下將多余的蘋果券積攢幾天，然后出去買一份“蘋果派”打打牙祭，改善自己的生活。但“躺平者”繼續不給社會創造財富，“躺平者”這里沒有創新產生，他仍然是純粹的“社會的負擔”。

對于“躺平者”來講，社會發給他的福利仍然是有積極意義的。比如他哪怕不創造財富，他的“蘋果券”是作為救濟而發給他的，他拿著“蘋果券”去買“蘋果派”，將“蘋果券”花出去，就會產生需求，對做“蘋果派”的商家來講，從“躺平者”手里收到的“蘋果券”也是“蘋果券”，跟他從在他店里消費的“勞動人民”手里收到的“蘋果券”沒什么區別，可以用來購買原料、支持研發新菜品等等。問題在于：勞動者得到的“蘋果券”花出去之后，對花錢的“勞動者”和得到錢的“商家”來講，是“雙向促進”的，因為勞動者花錢出去之后，他的需求得到了滿足，產生了閑暇和愉悅的心情，有助于勞動者“更好地提高生產效率”，增加社會總財富的創造；但對以“福利救濟”的形式得到“蘋果券”的“躺平者”來講，他花錢出去，只會“單向促進”，對商家有好處，“躺平者”自己花了錢購買了財富消耗掉之后，他不會增加社會總財富的創造。所以，雖然“躺平者”在得到福利救濟之后花錢出去會“增加社會需求”，但同樣是“增加底層人”福利，將福利增加在“愿意創造更多財富的人”身上比增加在“躺平者”身上，對社會總財富的創造是更有效率的。這就是為什么從“做大社會財富總蛋糕”的角度講，給“躺平者”發福利還是不如給“勞動人民”提高工資更有效率的原因。

從“做大社會財富總蛋糕”的角度講，給“躺平者”發福利還是不如給“勞動人民”提高工資更有效率，還有人性的原因在里面。自己辛苦勞動得到的錢，人往往會更珍惜，花起來更理性，更追求效率；而花“不勞而獲”以社會福利形式領來的錢，當然不如花自己掙來的錢“更珍惜更理性更追求效率”。同時，人的創造財富能力是有限的，欲望幾乎是無限的，勞動者賺到的“工資”是對其欲望的“天然制約”，勞動者會“量入為出”，不用政府花成本去計算“到底他該消費多少”；而給“躺平者”發福利，就沒有“工資”這個天然的、理性的衡量其花銷的標準。

以下兩種情況要特別說明。

某一天，老張摘蘋果的時候摔傷了，臥床不起一個月。這段時間內，老張成為“無法創造財富”的“躺平者”，如果沒有社會福利救濟，老張就死了，以后就失去一個可以為社會創造財富的人。現在有社會救濟，可以讓老張度過“困難歲月”，恢復“摘蘋果”的能力。這種情況下的“社會救濟”是有效率的。

又有一天，老王摘蘋果的時候腿被毒蛇咬了，為了給他救命，將老王的兩條腿都截肢了，老王徹底失去“摘蘋果”的能力，成為社會“純粹的負擔”。目睹老王因為遭遇意外即將餓死的悲慘命運，“勞動人民”都擔心自己哪天遭遇不幸失去勞動能力也會“活活餓死”，工作的積極性也降低了。這個時候，蘋果園主人宣布會用“福利救濟”養活老王剩下的人生，于是所有的“勞動人民”知道自己哪天萬一遭遇不幸也不會餓死，也會被社會福利救濟養活，心里不再惶恐不安，心態穩定了，創造財富的作業又恢復了常態。這種情況下的社會救濟也是有效的。

這個模型很簡單，事實上，真實的世界要復雜得多。在這個模型里，“躺平者”人數少，而且人的總數量設定為不變，不會“吃垮”整個社會的財富，尚且暴露了救濟“躺平者”所產生的種種弊端，但現實世界中，“躺平者”人數多，還要加上“生育”的因素，吃垮社會財富的案例可不少。

從社會財富蛋糕做大的角度講，救濟“暫時陷入困境的，脫困之后能為社會創造財富”的“弱勢群體”就是“有效”，救濟“躺平者”就是“失靈”。這里的“躺平者”指的是手受好腳智力正常但就是不愿意“勞動創造財富”的人，那些因為意外而失去勞動能力的人不算。

有些人偏偏“一刀切”認為“只要是弱勢群體，都該享受救濟，對其救濟都是有積極意義的，會促進社會總消費，讓社會財富總蛋糕做大”，這個觀念是非常錯誤的，也是與這個世界的客觀現實不符的。他們對有些救濟“有效”，有些救濟“失靈”選擇視而不見。比如，二戰后美國對被戰爭摧毀的歐洲發起的“馬歇爾計劃”就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救濟扶持，因為接受救濟的歐洲人“自強自立”，沒有“躺平”，利用“美國救濟”發展恢復了自己的“財富創造能力”；而很多對非洲或者中東地區的國家的救濟就是“無效”的，他們只是“躺平”等著外邊的救濟過來，自己不創造財富，這樣的“救濟”就是在填“無底洞”，施與救濟的國家耗費了大量財富，接受救濟的國家一直處于貧困之中。

事實證明，救濟“有效”的群體，會讓其“變富裕”，他們富裕之后還會“反哺”救濟者，做大社會總蛋糕，大家共同富裕；救濟那些會讓救濟“失靈”的群體，接受救濟的人反而會“越來越窮”，永遠沒有“自我造血能力”，還可能拖累救濟者與他們一起陷入“共同貧窮”。

關愛“弱勢群體”不等于關愛“躺平者”，“強者對弱小不可任意欺凌”不等于“無底線縱容”。如果不認清這點，對文明將是災難。反文明力量正在“以文明為武器摧毀文明”，打著“保護弱小”的旗號最終實現“摧毀保護弱小的文明社會”的罪惡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