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貨幣到符號：羅馬-拜占庭帝國金幣發展簡史

金幣是古代最為貴重的一種大規模鑄造的流通貨幣。隨著黃金開采和冶煉技術的不斷金幣，以及鑄幣技術的不斷發展，金幣鑄造不光是百姓們手中的財富，還體現了國家的硬實力水平。

羅馬帝國硬幣

羅馬帝國包括其后續的拜占庭帝國金幣，也有著非凡的發展歷史。除了高水平的冶金技術，還包含著精美的藝術設計水平。她的發展也分為多個時期，各有狀況。

稀有而昂貴的奧留斯金幣（前1世紀-4世紀初）

古羅馬時代的官方金幣名為奧留斯（Aureus），它價值25個第納里烏斯（Denrius）純銀幣。從公元前1世紀一直延續到4世紀羅馬帝國由盛轉衰。因為黃金一直是羅馬人十分奢侈的物品，所以奧留斯在凱撒大帝之前并未被大規模鑄造。

屋大維頭像的奧留斯金幣

奧留斯的標準重量是1/40羅馬磅，約合8克重。屋大維（奧古斯都）時代，奧留斯被定義與100個塞斯提烏斯銅幣（Sestertius）等值。到了馬庫斯·奧勒留統治時期（161-180年），奧留斯的產量開始顯著下降。

又過了半個世紀，在卡拉卡拉（Caracalla）時，奧留斯的價值已經降低到1/50羅馬磅。頻繁更改計量造成了奧留斯已經很難被確定面值，就像個惡性循環，產量越低它的經濟效益就越小，造成奧留斯存在感越來越低。

羅馬帝國發行的第納里烏斯銀幣

此外由于羅馬帝國政府只允許用金銀兩種貴金屬納稅，但貨幣卻只使用銅等廉價的金屬，導致通貨膨脹失控，與第納里烏斯有關的黃金貨幣的價值急劇增長。通貨膨脹還受到第納里烏斯銀幣系統性貶值的影響，到3世紀中葉，這種銀幣里實際上已經不含銀了。在301年，一枚奧留斯值833個第納里烏斯；到了324年，同樣的奧留斯竟然可以換4350個第納里烏斯。

奧留斯的稀有造就了現代不同凡響的收藏價值，成為收藏家追捧的對象。同一個皇帝發行的奧留斯要比第納里烏斯貴得多。例如，在一次拍賣中，圖拉真（98-117在位）的一枚奧留斯幣以15000美元成交，而他的一枚銀幣僅僅以100美元成交。

刺殺凱撒的主謀之一——布魯圖斯被拍賣的奧留斯金幣

2008年，兩枚最貴的奧留斯在同一場拍賣會上被拍賣：公元前42年，由刺殺凱撒的主謀之一的馬庫斯·朱利葉斯·布魯圖斯短暫統治時發行的一枚奧留斯金幣，最終成交價高達66萬1250美元（倫敦大英博物館收藏著一枚同款金幣）；亞歷山大·塞弗勒斯（222–235在位）皇帝發行的第二枚奧留斯幣背面有一幅競技場的照片，最終以92萬美元天價成交。

2019年6月被拍賣的阿列克圖斯皇帝奧留斯幣

就在最近的2019年6月，英國拍賣了一枚阿列克圖斯皇帝的奧留斯金幣，拍賣成交價格為55.2萬英鎊。

索利都斯金幣的崛起

301年，羅馬帝國偉大的皇帝戴克里先用一種新型貨幣——索利都斯（Solidus）代替了奧留斯（Aureus），計量為60：1羅馬磅純黃金。不過和之前的奧留斯類似，索利都斯在發行初期的制造規模也十分有限，二者還有交叉使用。兩種金幣很大程度上仍然處于聽說過看不見的尷尬地位。

君士坦丁一世真正扶正索利都斯金幣

君士坦丁一世（306-337年在位）在四帝之戰中勝出后再次統一了羅馬帝國。他重新將索利都斯的制造納入統一帝國的經濟手段，312年他將奧留斯徹底廢除，全力鑄造索利都斯。此外，索利都斯的單位也有所調整，72索利都斯為1羅馬磅，每一枚硬幣重24希臘羅馬克拉（即4.5克）。

羅馬金幣的制造純度十分講究，目前發現的金幣不論是奧留斯還是索利都斯，純度都接近24K，也就是99%的純金。

與先前一樣，第納里烏斯斷崖式的貶值背后是金幣價值的飆升。公元337年，君士坦丁大帝的索利都斯金幣，一枚索利多金幣價值275000第納里烏斯，到356年，一枚索利都斯金幣已經價值4600000“銀幣”了。

如果按照現代貨幣的價值衡量，每個奧留斯金幣大約值200英鎊。而索利都斯的價值則高達11萬英鎊，雖然從含金量角度看索利都斯比早先的奧留斯低了3.63克，但價值確實其550倍。

瓦倫斯皇帝的索利都斯金幣

索利都斯中除了君士坦丁大帝與個別篡位者鑄造的金幣外，其現代的收藏價值遠不如稀有的奧留斯金幣。君士坦丁一世后，分治的羅馬帝國鑄造索利都斯金幣更為盛行。特別是東部皇帝瓦倫斯開始以后，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對此更加熱衷，一直持續到10世紀。索利都斯的重量、尺寸和含金量已經相當成熟。

6-7世紀又出現了一種輕量索利都斯金幣，分為20西力克、22西力克、23西力克三種規格（1索利都斯=24西力克）。這種金幣有可能是為了對外貿易或給敵國繳納貢金而生，在今天的俄羅斯和格魯吉亞都有發現。不同規格的金幣都有特殊符號：20、22西力克的金幣會鑄有時間，23西力克的則有星星的標記。

索利都斯的變革與式微

狄奧多拉女皇時期發行的特塔特倫金幣

金幣并非真正的純金，由于古代黃金冶煉技術的限制，索利都斯金幣通常是23k左右（95.8%的黃金）。在拜占庭經濟中索利都斯利金幣被稱為“v?μισμα Nomisma”。在10世紀，尼斯福魯斯二世引入了一種新的輕質金幣，稱為“Tetarteron（特塔特倫） Nomisma”，普通索利都斯金幣一起流通。從那時起，索利都斯金幣在希臘語世界被稱為“?στ?μεvοv?μισμαHistamenon（希斯塔門農）Nomisma”。

最初很難區分這兩種硬幣，因為它們的設計、尺寸和純度都一樣，而且沒有價值標記來區分面值。唯一的區別是重量。特塔特倫金幣是一種較輕的硬幣，約4.05克，但希斯塔門農金幣保持了4.5克的傳統重量。

11世紀伊薩克一世統治時期的希斯塔門農金幣

為了消除兩者之間的混淆，從巴西爾二世統治時期（975-1025年在位）開始，索利都斯（希斯塔門農）開始以一種更薄的形態鑄造，直徑較大，但重量和純度與以前相同。從11世紀中葉開始，較大直徑的希斯塔門農幣被鑄造在凹形的法蘭上，而較小的特塔特倫諾幣繼續被鑄造在較小的扁平法蘭上。

曾經在拜占庭帝國從事貨幣兌換的官員、帕夫拉哥尼亞人米海爾四世（1034-1041年在位）在登基后，就開始用逐漸降低金幣的純度以降低特塔特倫和希斯塔門農的地位。這種下降起初是漸進的，但隨后迅速加速：君士坦丁九世統治時期約為21克拉（純度87.5%），君士坦丁十世統治時期約為18克拉（純度75%），羅曼努斯四世統治時期約為16克拉（純度66.7%），米海爾七世（1071-1078）統治時期約為14克拉（純度58%），尼基弗魯斯三世統治時期約為8克拉（純度33%），以及在阿萊克修斯一世在位的頭11年里，含金量只有可憐的0到8克拉。

赫帕派倫金幣與羅馬金幣的完結

科穆寧王朝曼努埃爾一世時期的赫帕派倫金幣

公元前1092年，阿萊克修斯一世對金幣進行了徹底變革，沿襲了近8個世紀的索利金幣都斯被廢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的金幣，名為赫帕派倫金幣（HyperpyronNomisma），純度大約為20.5K（85%）。在1204年君士坦丁堡為十字軍占領之前，赫帕派倫金幣的重量、尺寸和純度一直保持穩定。

此后流亡的尼西亞帝國繼續沿用赫帕派倫金幣。1261年，米海爾八世為羅馬人奪回了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國繼續鑄造使用赫帕派倫，一直到約翰五世和約翰六世聯合統治（1347-1354年）。

在那之后，赫帕派倫金幣僅僅作為一種記賬單位繼續存在，但它不再是用黃金鑄造的。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的金幣鑄造發行歷史就此完結。

羅馬金幣逸聞

敘拉古發現的拜占庭女皇伊琳娜的金幣

從4世紀到11世紀，索利都斯金幣主要在君士坦丁堡造幣廠鑄造，也在薩洛尼卡、特里爾、羅馬、米蘭、拉文納、敘拉古、亞歷山大、迦太基、耶路撒冷和其他城市少量鑄造。在8世紀和9世紀，敘拉古造幣廠生產了大量索利都斯幣，但它們些沒有達到君士坦丁堡帝國造幣廠生產的硬幣的規格。敘拉古索利多金幣一般較輕（約3.8g），只有19K（79%純度）。

盡管帝國法律禁止商人在帝國領土外出口索利多金幣，但在俄羅斯、中歐、格魯吉亞和敘利亞仍發現了許多索利都斯金幣。在7世紀，它們成為阿拉伯國家理想的流通貨幣。由于在拜占庭帝國外流通的索利多金幣并不是用來向外國皇帝交稅的，所以使用這些金幣并不違法，由于黃金的軟質，這些金幣很快就磨損了。

阿布德·馬利克·伊本·馬爾萬鑄造的第納爾金幣

在7世紀末，阿拉伯版索利都斯金幣開始在拜占庭帝國以外的地區流通，倭馬亞王朝哈里發阿布德·馬利克·伊本·馬爾萬（Abd al-Malik ibn Marwan）首先鑄造了第納爾金幣。其原料來源于上尼羅河獲得的金礦。但重量僅相當于20克拉（4.0克），但與在這些地區流通的輕質（20西力克）索利都斯金幣的重量相當。這兩種金幣在阿拉伯地區共同流通了一段時間。

索利都斯影響的詞匯符號

8世紀末的麥西亞王國位置

英語中的Soldier（“士兵”）一詞就是源于索利都斯，本意是是士兵獲得報酬的索利都斯金幣。785年，不列顛中南部的麥西亞王國國王奧法（Offa）開始鑄造便士銀幣，他們屬于法蘭克加洛林王朝的貨幣體系內。都鐸王朝開始出現了Shilling（先令），他的縮寫S就來自于索利都斯。

中世紀在西歐，唯一流通的硬幣是一便士銀幣（Denier），索利都斯金幣被用作一種計算單位，等于12個Denier。當地語言中solidus一詞的變化產生了一些貨幣單位：

法語中索利都斯被演變為一種記賬單位，時至今日，在全世界的法語使用地區中，Solde指的是賬戶或發票的余額，也是士兵工資的名稱。盡管它作為一種硬幣在兩個多世紀前消失了，但在許多法語短語中，這個詞仍然被用作貨幣的同義詞。

意大利威尼斯城邦的Soldo硬幣

中世紀的意大利銀質Soldo（復數Soldi）的名字是從索利都斯幣衍生而來的，這種銀幣自11世紀開始鑄造。這個詞的復數Soldi至今在意大利仍很常用，其含義與英語中的“money”相同。“Saldo”類似法語中Solde，是指賬戶或發票的余額。它還意味著“季節性折扣”，可能是由于原意和英文單詞“Sales”之間的混淆。

與英語中的士兵一樣，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的對應詞是Soldado。中世紀西班牙語Sueldo和葡萄牙語Soldo（也意味著薪水）的名稱源自索利都斯；大多數菲律賓語言（Tagalog、Cebuano等）中的Suveldo一詞源自西班牙語。

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中的Saldo，和法語Solde一樣，是指賬戶或發票的余額。它也用于其他一些語言，如德語和南非荷蘭語。

結語

羅馬帝國包括后來的拜占庭帝國是上古時期和中世紀的歐洲文明中心，它們對世界的影響遠不止其內部廣闊的國土內。無論是貨幣體系、計量方式還是鑄造手段等等，都是歐洲歷史文明的見證。

尤利安皇帝（361-363）時期的精美索利都斯金幣

特別是作為貴金屬冶煉鑄造而來的金幣，他的不斷演變體現出了帝國國力的改變。往往在純度和重量較高的時候，帝國也處在強盛時期。反之則金幣的純度和重量也會有所下降。

通過暢達數千公里的貿易線路，羅馬金幣遠播世界。除了留給現代不少遺存的金幣作品之外，它還在各種詞匯符號中保存著自己的身影，為人類文明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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