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電視機里綜藝節(jié)目的喧鬧聲作為背景音。
蘇慧婕盯著茶幾上那道細微的劃痕,那是上周爭吵時蔡天宇失手摔落遙控器留下的。
“每次都是這樣,先去你家,再去我家,像完成任務一樣。”
蔡天宇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洗刷碗筷時嘩啦啦的水聲,顯得有些模糊。
蘇慧婕沒有回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fā)邊緣:“那我爸媽就不是爸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蔡天宇關(guān)上水龍頭,擦著手走出來,眉頭微蹙。
“你就是這個意思!”蘇慧婕猛地轉(zhuǎn)過頭,聲音拔高,“你覺得回我家是負擔!”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曲解我的話?”蔡天宇嘆了口氣,臉上寫滿了疲憊。
這種疲憊感,近幾個月來越來越頻繁地出現(xiàn)在他們之間。
蘇慧婕的心往下沉了沉,一種熟悉的、混合著委屈和憤怒的情緒涌了上來。
她需要確認些什么,需要看到他像以前一樣,過來哄她,哪怕只是口頭上的讓步。
“既然這么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冰冰地響起,“那就分開冷靜下好了。”
這句話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過去總能激起蔡天宇緊張的反應。
她等待著他像往常一樣,沉默,或者無奈地說“別鬧了”。
然而,蔡天宇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有種她讀不懂的東西。
過了幾秒,他竟輕輕點了點頭,嘴角甚至牽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好。”他只說了這一個字,然后轉(zhuǎn)身走向臥室。
蘇慧婕愣住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悄然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看著他拿出那個放在衣柜頂層的行李箱,開始往里面裝衣服。
動作不疾不徐,甚至……帶著一種奇怪的輕快感?
這不對,這完全超出了她所有的預想和劇本。
他拉上行李箱拉鏈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住公司附近的酒店,方便。”他走到門口,沒有回頭。
門“咔噠”一聲輕響,關(guān)上了。
留下蘇慧婕一個人,面對著驟然空蕩寂靜的客廳,以及那句“分開冷靜”帶來的、截然不同的回響。
他歡天喜地地走了?這個詞荒謬地蹦進她的腦海。
一種強烈的不安,混合著被羞辱的憤怒,開始在她體內(nèi)瘋狂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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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爭吵過后的客廳,殘留著一種無形的硝煙味。
電視里還在播放著無聊的綜藝,嘉賓們的笑聲顯得格外刺耳和虛假。
蘇慧婕猛地抓起遙控器,用力按下了關(guān)機鍵,世界瞬間陷入一種沉悶的寂靜。
她維持著僵硬的坐姿,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起來,捕捉著門外電梯運行的微弱聲響。
仿佛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幾分鐘,那預示著他真正離開的聲音終于消失了。
她這才緩緩松懈下來,脊背靠上沙發(fā),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無力。
目光再次落回茶幾那道劃痕上,心里涌起一陣復雜的悔意,但很快被更強的委屈壓了下去。
憑什么?這次明明是他先表現(xiàn)出不耐煩的。
她提出“分開冷靜”,不過是想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讓他服個軟。
以前不都是這樣嗎?每次吵到不可開交,這句話總能讓氣氛緩和。
蔡天宇會沉默,會抽煙,最后總會走過來,用妥協(xié)結(jié)束冷戰(zhàn)。
雖然近半年,他妥協(xié)的速度越來越慢,態(tài)度也越來越勉強。
但像今天這樣,干脆利落地收拾行李走人,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
難道他真的厭倦了?這個念頭讓蘇慧婕的心猛地一抽。
她站起身,煩躁地在客廳里踱步,木質(zhì)地板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
這個家是他們結(jié)婚第三年貸款買下的,兩室一廳,不算大,卻裝滿了幾年的回憶。
墻上的婚紗照里,蔡天宇摟著她的腰,笑容燦爛,眼神里滿是愛意。
那時他們多好啊,怎么現(xiàn)在會因為先去誰家過年這種小事吵得天翻地覆?
她走到餐廳,看著餐桌上還沒收走的碗碟,今晚的飯菜幾乎沒動。
蔡天宇廚藝不錯,尤其擅長她愛吃的糖醋排骨,但今天這頓飯吃得味同嚼蠟。
從討論周末行程開始,氣氛就急轉(zhuǎn)直下,最終演變成了那場爆炸性的爭吵。
“你每次都把回你家放在第一位,考慮過我的感受嗎?”這是他今晚重復最多的話。
“我爸媽年紀大了,想多看看我們有什么錯?”這是她寸步不讓的理由。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爭吵的內(nèi)容其實很可笑,很瑣碎。
但為什么當時就是控制不住情緒,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呢?
蘇慧婕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下望去。
小區(qū)路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樓下空無一人,他的車已經(jīng)開走了。
夜風吹進來,帶著初秋的涼意,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松開窗簾,環(huán)抱住雙臂,覺得這個熟悉的家突然變得有些陌生和空曠。
手機安靜地躺在沙發(fā)上,屏幕漆黑,沒有任何新消息提示。
他甚至連一句“我到了”都不會發(fā)了嗎?以前他出差,落地總會報平安的。
蘇慧婕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也許他只是氣頭上,找個地方清靜一晚,明天就會回來。
對,一定是這樣。他離不開這個家,離不開她。
她走到蔡天宇的行李箱原本存放的位置,那里空出一塊,積著薄灰。
鬼使神差地,她推開臥室門,走到衣柜前。
他的那半邊衣柜空了不少,但常穿的西裝、襯衫都還在,只拿走了幾件休閑裝。
她又走進書房,他的電腦、常用的書籍、那個他寶貝似的放著的舊鐵盒子都原封不動。
看到這些,蘇慧婕心里稍微踏實了一點。
他帶走的行李那么簡單,不像要長期離開的樣子。
這更像是一次賭氣的、短暫的出走。
她回到客廳,開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試圖用忙碌麻痹自己混亂的思緒。
水流沖刷著碗碟,發(fā)出嘩嘩的聲音,掩蓋了她微微顫抖的呼吸。
沒關(guān)系,蘇慧婕告訴自己,最多兩天,等他氣消了,就會回來的。
到時候,她要不要輕易原諒他呢?或許應該趁機好好談談……
但無論如何,她從未想過,“分開冷靜”這句話,會真的拉開一段物理上的距離。
而且是以這樣一種……他看似求之不得的方式。
02
那一晚,蘇慧婕睡得極不踏實。
床上少了一個人的溫度和重量,空間似乎變得過分寬敞。
她輾轉(zhuǎn)反側(cè),耳邊總是回響著蔡天宇離開時那聲干脆的“好”,以及拉鏈劃過的刺耳聲響。
半夢半醒間,她仿佛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驚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只是樓道里的風聲。
天亮時,她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起床,鏡子里的人臉色憔悴。
習慣性地做了兩份早餐,煎蛋、牛奶、吐司,擺上桌才意識到另一個人不會來吃。
她默默地坐下來,食不知味地吃掉自己那一份,將另一份倒進垃圾桶。
牛奶杯邊緣似乎還殘留著他昨天早晨留下的指紋痕跡。
屋子里安靜得可怕,只有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規(guī)律得讓人心慌。
手機依舊沉默,微信置頂?shù)膶υ捒蛲A粼谧蛱熘形纾麊査砩舷氤允裁础?/p>
她點開對話框,手指在屏幕上懸停許久,打了幾個字又刪掉。
“到酒店了嗎?”——不行,太示弱了,明明是他不對。
“什么時候回來?”——更不行,好像她多離不開他似的。
最后她什么也沒發(fā),賭氣似的把手機扔到沙發(fā)上。
白天還要上班,她強迫自己洗漱化妝,用粉底勉強蓋住倦容。
出門時,她下意識看了眼鞋柜,他的幾雙常用皮鞋還整齊地擺在那里。
這讓她心里又生出一絲渺茫的希望,也許晚上回來,就能看到它們穿在他腳上。
擠在地鐵里,周圍是嘈雜的人聲,她卻感到一種格格不入的孤獨。
同事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午休時關(guān)切地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勉強笑笑,說昨晚沒睡好,敷衍了過去。
她無法向任何人啟齒,自己因為一句氣話,把丈夫“趕”出了家門。
而且對方似乎……樂見其成?
下班時間一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回家,心里隱隱期待著。
也許他已經(jīng)回來了,正像以前吵架后那樣,別扭地坐在沙發(fā)上等她。
甚至可能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當作一種無聲的道歉。
電梯緩緩上升,她的心跳也跟著加速。
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開門——客廳里空蕩蕩的,和她早上離開時一模一樣。
期待落空的感覺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心上。
她脫掉高跟鞋,赤腳踩在地板上,涼意從腳底蔓延到全身。
打開冰箱,里面還有他周末買的菜,足夠兩個人吃好幾天的分量。
他現(xiàn)在一個人在外面吃什么呢?酒店餐廳?還是隨便找個小館子?
她沒什么胃口,隨便煮了碗泡面,坐在餐桌前,看著對面空著的椅子。
以前吃飯時,他們總是邊吃邊聊各自工作中的趣事或煩惱。
雖然近幾個月,這種交流變得越來越少,常常是各自盯著手機沉默進食。
但至少,身邊是有個人的。
現(xiàn)在,只有她一個人面對著一室清冷和泡面騰騰的熱氣。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她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來。
卻是運營商發(fā)來的流量提醒短信。
失望像潮水般涌來,她煩躁地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難道他真的打算一直“冷靜”下去?連一條信息都不愿意發(fā)?
這完全不符合蔡天宇一貫的行為模式。
他是個務實甚至有些刻板的人,注重規(guī)則和秩序,討厭生活節(jié)奏被打亂。
住酒店對他來說,應該是種不便和額外的開銷,他怎么會欣然接受?
除非……他是真的想離開這個家,離開她?
這個念頭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來,讓她打了個寒噤。
不會的,她立刻否定自己。七年的感情,三年的婚姻,怎么可能說散就散?
一定是這次爭吵觸及了他某個特別在意的點,讓他反應過度了。
也許明天,最晚后天,他就會受不了酒店的不便,主動聯(lián)系她。
對,要有耐心。蘇慧婕深吸一口氣,收拾好碗筷。
她打開電視,讓房間里充滿聲音,驅(qū)散那令人窒息的寂靜。
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口,耳朵始終豎著,期待那熟悉的鑰匙轉(zhuǎn)動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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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依然在沉寂中度過。
蘇慧婕像往常一樣上班、下班,生活軌跡似乎沒有變化。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nèi)心那座天平正在一點點傾斜,從最初的憤怒轉(zhuǎn)向不安。
蔡天宇的公司離他們家不遠,是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
他從事技術(shù)研發(fā)工作,項目忙的時候加班是常態(tài),但從未像這樣音訊全無。
她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這個想法讓她坐立難安,終于忍不住,在第三天上午撥通了他的電話。
聽筒里傳來漫長的“嘟——嘟——”聲,每一聲都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就在她以為無人接聽準備掛斷時,電話被接起了。
“喂?”是蔡天宇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背景有些嘈雜,似乎在外面。
蘇慧婕一時語塞,準備好的質(zhì)問卡在喉嚨里,最后只干巴巴地問:“你在哪?”
“在公司附近,有點事。”他的回答很簡短,聽不出情緒。
“你……什么時候回來?”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急切。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說:“不是說要冷靜一下嗎?我覺得這樣挺好。”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賭氣,沒有嘲諷,就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這種平靜反而讓蘇慧婕更加心慌。
“你總不能一直住酒店吧?”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再看吧,住著挺方便的,離公司近,省了通勤時間。”蔡天宇頓了頓,
“沒什么事我先掛了,這邊還有點忙。”
不等她回應,電話里就傳來了忙音。
蘇慧婕握著手機,半天沒回過神來。
他居然說“住著挺方便的”?還說“省了通勤時間”?
這完全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蔡天宇會說的話!
那個注重家庭生活、覺得酒店沒有煙火氣的蔡天宇去哪兒了?
巨大的失落和一種被拋棄的恐慌感瞬間將她淹沒。
她原本以為,這兩天的冷處理會讓他意識到家庭的重要性,主動求和。
沒想到,他似乎真的在享受這種“分開冷靜”的狀態(tài)。
難道之前的爭吵和矛盾,已經(jīng)讓他對這段婚姻如此厭倦了嗎?
她想起最近半年,他們之間的交流確實越來越少。
他加班的時間越來越長,回到家也常常是滿臉疲憊,不愿多說話。
她抱怨過,他也只是敷衍地說“工作太累”,然后倒頭就睡。
床上也不再是溫存,而是背對背的沉默,中間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墻。
她一直以為這只是婚姻進入平淡期的正常現(xiàn)象,熬過去就好了。
現(xiàn)在才驚覺,或許問題遠比她想象的要嚴重。
下班后,蘇慧婕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約了閨蜜羅玥在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見面。
羅玥是她大學同學,性格爽利,看問題一針見血,是蘇慧婕多年的情感參謀。
聽完蘇慧婕帶著哭腔的敘述,羅玥攪動著杯里的咖啡,皺起了眉頭。
“你說他接到你電話,反應特別平靜?還覺得住酒店挺好?”
“嗯,就好像……好像早就等著我說那句話一樣。”蘇慧婕眼圈泛紅。
羅玥沉吟片刻:“慧婕,你老實跟我說,你們最近到底怎么了?”
“就是些瑣事,去哪家過年,家務誰做,都是老問題。”
“不可能只是老問題。”羅玥搖搖頭,“天宇我了解,他不是那種沖動的人,
更不是喜歡折騰的人。能讓他這么干脆地搬出去,肯定有更深的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難道他在外面……”蘇慧婕不敢說下去。
“你先別自己嚇自己。”羅玥按住她的手,“也許就是工作壓力太大,
想暫時找個地方清靜一下。男人有時候也需要獨處空間。”
“那他為什么不跟我說?我可以給他空間啊!”
“你怎么給他空間?你們住在一個屋檐下。”羅玥嘆了口氣,
“慧婕,你有時候是有點……咄咄逼人。尤其是吵架的時候,
那句‘分開冷靜’,你說過多少次了?可能這次,他是當真了。”
蘇慧婕愣住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慣用的“武器”,有一天會反彈回來傷到自己。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就這么干等著?”她無助地問。
“先沉住氣。”羅玥建議道,“給他點時間,也給自己點時間冷靜想想。
如果他真的在乎這個家,會回來的。如果不在乎……”
羅玥沒有說完,但蘇慧婕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不在乎,那強求也沒有用。
和羅玥分開后,蘇慧婕獨自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
初秋的晚風帶著涼意,吹得她單薄的外套獵獵作響。
看著身邊擦肩而過的情侶或夫妻,有的親密依偎,有的吵吵鬧鬧,
她卻只剩下形單影只的落寞。
回到家,黑暗和寂靜再次將她包裹。
她打開所有的燈,試圖驅(qū)散這種令人心慌的感覺。
目光掃過書房,那個放在書架頂層的舊鐵盒子映入眼簾。
那是蔡天宇的“寶貝”,里面似乎裝著些舊照片、信件之類的東西,
他很少打開,但也不讓她碰,說是有紀念意義。
平時她并不在意,此刻卻突然產(chǎn)生了一絲好奇。
那里面,會不會藏著他突然轉(zhuǎn)變的蛛絲馬跡?
但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偷看別人的隱私,不是她的作風。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打破這個僵局。
難道要她先低頭認錯?可是這次明明是他先態(tài)度不好的。
各種念頭在腦海里打架,讓她筋疲力盡。
這一夜,她依舊失眠,對蔡天宇的擔憂漸漸被一種莫名的恐懼取代。
她開始真正害怕,這次“冷靜”,會不會最終冷卻了七年的感情。
04
第三天在焦慮和等待中緩慢流逝。
蘇慧婕的工作效率低得可憐,對著電腦屏幕時常走神。
她不斷地刷新著手機,檢查是否有漏接的電話或未讀的微信。
甚至幾次點開蔡天宇的微信頭像,翻看他們之前的朋友圈互動。
那些甜蜜的合影,搞笑的對話截圖,如今看來都像是上輩子的事。
下班回家路上,她鬼使神差地繞道去了蔡天宇公司附近。
那片區(qū)域有幾家星級酒店,她不確定他住在哪一家。
她放慢車速,目光掃過酒店門口,既希望能偶然看到他,
又害怕真的看到他和什么人在一起,或者看到他悠然自得的模樣。
最終,她什么也沒看到,帶著更深的失落和疑慮回到了家。
冰箱里的菜開始有些不新鮮了,她也沒有心思做飯。
點了個外賣,味同嚼蠟地吃著,電視里播放著什么節(jié)目完全沒看進去。
她開始仔細回想爭吵那天的每一個細節(jié)。
蔡天宇的疲憊,他的欲言又止,他最后那個近乎解脫的眼神……
這些當時被憤怒忽略的細節(jié),此刻清晰得令人心驚。
難道他早就想離開,只是缺一個合適的契機?
而她那句“分開冷靜”,正好給了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她想起半年前,蔡天宇似乎提過想換工作,甚至考慮過去另一個城市發(fā)展。
當時她激烈反對,覺得現(xiàn)在的工作穩(wěn)定,房子也買在這里,不想折騰。
他后來就沒再提過,但她能感覺到他有些失落。
還有上個月,他莫名其妙地開始整理書房,把一些舊物收進那個鐵盒子。
她當時還笑話他像個懷舊的老頭子。
現(xiàn)在串聯(lián)起來,這些是否都是某種征兆?
她越來越覺得,蔡天宇的離開并非一時沖動,而是醞釀已久。
而她自己,卻一直沉浸在日常的瑣碎爭吵中,忽略了這些信號。
這種后知后覺的懊悔,比單純的憤怒更讓人難受。
第四天是周五,辦公室洋溢著周末將至的輕松氛圍。
同事們商量著周末聚餐或者短途旅行,詢問蘇慧婕要不要參加。
她勉強笑著推辭了,說家里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一個人守著一個空蕩蕩的房子。
羅玥發(fā)來微信問她情況,她回復說還是老樣子,沒消息。
羅玥發(fā)來一個擁抱的表情,說:“耐心點,周末他可能會聯(lián)系你。”
希望如此吧。蘇慧婕在心里默默祈禱。
周末對于家庭來說總是特別的,他總不至于連周末都不想回家吧?
周五晚上,她抱著手機等到深夜,屏幕卻始終黑暗。
周六白天,她無心做任何事,把家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
試圖用體力勞動麻痹自己,卻收效甚微。
每打掃到一個角落,都能勾起一段共同的回憶。
陽臺上的綠植是他們一起逛花市買的;
書架上的書很多是他們共同閱讀討論過的;
甚至衛(wèi)生間里并排放著的牙刷杯,都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個家里處處都是另一個人的痕跡。
而這些痕跡,此刻正殘忍地提醒著他的缺席。
周六晚上,她終于忍不住,再次撥通了蔡天宇的電話。
這次,電話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她不甘心,又打了一遍,結(jié)果一樣。
一種冰冷的恐懼沿著脊椎慢慢爬升。
他為什么不接電話?是在忙,還是……不想接?
她點開微信,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看到回電。”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之前還能用“他在氣頭上”“需要空間”來安慰自己,
現(xiàn)在連基本的聯(lián)系都中斷了,這讓她徹底慌了神。
她開始瘋狂地給羅玥打電話,聲音帶著哭腔:“玥玥,他不接我電話了!他是不是真的不要這個家了?”
羅玥在電話那頭努力安撫她:“別急別急,也許手機沒電了,
或者他在開會、在洗澡。男人有時候就是粗心。”
“不是的!他以前不會這樣的!再忙也會回個消息!”
蘇慧婕的情緒瀕臨崩潰,“他肯定是打定主意要離婚了!”
“慧婕,你冷靜點!”羅玥提高聲音,“現(xiàn)在什么都沒確定,別自己嚇自己。
這樣,你知不知道他住哪個酒店?要不……我去幫你問問?”
酒店?蘇慧婕愣住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天他只說“公司附近的酒店”,具體是哪一家,她根本沒問。
當時在氣頭上,覺得他愛住哪住哪,現(xiàn)在卻成了獲取信息的障礙。
這種信息不對等,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被動。
她就像一個被蒙住眼睛的人,在一片黑暗中摸索,不知道前方是懸崖還是平地。
而蔡天宇,似乎掌握著所有的主動權(quán),冷靜地、甚至是期待地,旁觀著她的慌亂。
這一晚,蘇慧婕徹夜未眠。各種可怕的猜測在她腦海里輪番上演。
她甚至開始搜索“離婚協(xié)議模板”“財產(chǎn)分割注意事項”。
七年的感情,仿佛真的要在短短幾天內(nèi),走向分崩離析的結(jié)局。
而這一切,竟然始于她那句自以為能掌控局面的“那就分開冷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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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日清晨,蘇慧婕在沙發(fā)上醒來,眼角還掛著干涸的淚痕。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拿起手機,屏幕干凈得令人絕望,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或新消息。
蔡天宇已經(jīng)失聯(lián)超過二十四小時了。
這種徹底的沉默,比爭吵更讓人窒息。
她不能再這樣被動地等下去了。必須做點什么。
她想起羅玥的建議,也許應該試著查一下他住在哪個酒店。
雖然這聽起來有點像跟蹤狂,但她顧不了那么多了。
她登錄了蔡天宇常用的那個旅行APP賬戶。
密碼是他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他一直沒改,她很輕易就登了上去。
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
在“我的訂單”里,她很快就找到了幾天前的一個酒店預訂信息。
“星辰國際酒店”,公司附近那家新開的五星級酒店。
預訂信息顯示入住三天,預計今天中午退房。
看到這個,蘇慧婕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氣。
至少知道他住在哪里了,而且訂單今天到期,他總要退房吧?
也許他今天就會回來,或者至少會聯(lián)系她商量后續(xù)。
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稍微鎮(zhèn)定了一些。
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還是驅(qū)使她仔細查看訂單詳情。
當目光掃過“訂單狀態(tài)”那一欄時,她的呼吸驟然停止了。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四個字:“已續(xù)費”。
后面跟著一長串日期——直至次年同月同日!
蘇慧婕以為自己眼花了,湊近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確認。
沒錯,“已續(xù)費至次年同月同日”。
不是一天,不是一周,不是一個月,而是整整一年!
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癱坐在椅子上,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
續(xù)費一年?他打算在酒店住一年?
這怎么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且不說昂貴的費用,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除非……除非他根本不是去“冷靜”的,而是去開始“新生活”的。
那個她一直不敢深想的可能性——他在外面有人了——
此刻像毒蛇一樣纏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是了,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為什么他這次如此干脆地離開,甚至帶著“歡天喜地”?
為什么他住酒店覺得“挺方便”?
為什么他不再接她的電話?
因為他早就有了別的去處,別的溫暖,她的存在早已是負擔。
那句“分開冷靜”,正好給了他一個順理成章離開的借口!
而她,還像個傻子一樣,在這里擔心他,為他找理由,期待他回頭!
巨大的羞辱感和背叛感如同海嘯般將她吞沒。
七年感情,三年婚姻,原來早已千瘡百孔,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她想起最近半年,他加班越來越晚,出差次數(shù)增多,
對她也越來越不耐煩,夫妻生活更是能免則免。
當時只以為是工作壓力大,現(xiàn)在想來,全是蛛絲馬跡!
她竟然遲鈍到毫無察覺!還為了先去誰家過年這種小事跟他爭吵!
在他眼里,她一定像個可笑又可悲的小丑吧?
憤怒、悲傷、絕望、不甘……各種情緒在她胸腔里劇烈沖撞。
她猛地從地上撿起手機,顫抖著手指再次撥打蔡天宇的電話。
這一次,她不是為了求和,而是要去質(zhì)問,去痛罵!
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冰冷的提示音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勞。
她不甘心,一遍又一遍地打,直到手機發(fā)燙,電量告急。
最后,她頹然地放下手機,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
哭聲在空蕩的房間里回蕩,充滿了無助和凄涼。
她以為的短暫冷靜期,變成了他蓄謀已久的長別離。
那句“分開冷靜下”,成了砸向自己婚姻的最后一錘。
而最諷刺的是,這一錘,是她自己親手揮下的。
06
哭了不知多久,蘇慧婕感到一種精疲力盡的麻木。
眼淚流干了,只剩下干澀的疼痛和一片荒蕪的內(nèi)心。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衛(wèi)生間,用冷水沖洗紅腫的眼睛。
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她需要找人傾訴,需要有人告訴她該怎么辦。
她再次打通了羅玥的電話,聲音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
“玥玥……他……他續(xù)費了……續(xù)了一年……”
電話那頭的羅玥顯然也震驚了:“什么?續(xù)費一年?你確定沒看錯?”
“訂單上清清楚楚寫著……他到明年今天才退房……”
蘇慧婕哽咽著,“他根本就沒打算回來……他早就想走了……”
“慧婕,你先別哭,這里肯定有誤會!”羅玥試圖安撫她,
“天宇不是那種人!他怎么可能在酒店住一年?這太荒唐了!”
“還有什么誤會?”蘇慧婕尖聲打斷她,“事實擺在眼前!
他不接電話,不回家,現(xiàn)在還要在酒店長住!這不是有外遇是什么?”
羅玥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就算……就算真有什么,
住酒店一年也不現(xiàn)實。成本太高,而且不方便。
會不會是系統(tǒng)顯示錯誤?或者他有什么別的打算?”
“別的打算?除了準備離婚,還能有什么打算?”
蘇慧婕絕望地說,“玥玥,我完了,我的婚姻完了……”
“你別胡思亂想!”羅玥語氣堅決,“這樣,我陪你去找他問清楚!
現(xiàn)在就去星辰酒店!當面問個明白!總比你自己在這里瞎猜強!”
“我不去……”蘇慧婕下意識地退縮,“我不想看到他……”
是害怕看到他那張冷漠的臉,還是害怕面對那個可能存在的“她”?
她自己也說不清。
“蘇慧婕!”羅玥連名帶姓地叫她,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能不能振作點?事情還沒搞清楚就給自己判死刑?
萬一真有誤會呢?七年感情,你連當面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嗎?”
羅玥的話像一記耳光,打醒了沉溺在悲傷中的蘇慧婕。
是啊,就算要死,也得死個明白。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顫抖的聲音:“好……我去。”
“我陪你一起!”羅玥說,“半小時后,酒店大堂見。”
掛了電話,蘇慧婕看著鏡中的自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洗了把臉,化了個淡妝掩蓋憔悴,換上一身得體的衣服。
即使要去面對最不堪的局面,她也要維持最后的體面。
開車去酒店的路上,她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腦海中設(shè)想著各種可能出現(xiàn)的場景:他獨自一人在房間,冷漠地告訴她不想過了;
或者,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妖嬈的女人,穿著睡衣,依偎在他身邊……
無論哪種場景,都讓她心如刀絞。
她甚至開始后悔這個沖動的決定。也許不知道真相,還能留有一點幻想?
但箭已離弦,沒有回頭路了。
到達星辰酒店,氣派的大堂里人來人往。
羅玥已經(jīng)到了,看到她,快步迎上來,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別怕,有我呢。”羅玥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兩人走到前臺,蘇慧婕深吸一口氣,對前臺小姐說:“你好,我想找一下住在這里的蔡天宇先生。”
前臺小姐露出職業(yè)化的微笑:“請問您貴姓?和蔡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姓蘇,是他……妻子。”說出這兩個字時,她感到一陣刺痛。
前臺小姐在電腦上查詢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不好意思,蘇女士。蔡先生交代過,除非他本人同意,
否則不能透露他的房間號,也不能讓任何人上去。”
蘇慧婕的心猛地一沉。他居然提前做了交代?防她像防賊一樣?
羅玥忍不住上前一步:“我們是他的家人!有急事找他!”
“真的很抱歉,這是客人的隱私規(guī)定。”前臺小姐禮貌但堅定地拒絕。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我們在這里等他!”蘇慧婕咬著嘴唇問。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蔡先生這幾天似乎很忙,早出晚歸。”
忙?是在忙工作,還是忙著和別人約會?蘇慧婕苦澀地想。
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他了。這種被拒之門外的感覺,比直接面對更讓人難受。
它像一種無聲的宣告:你已被排除在我的世界之外。
“走吧,慧婕。”羅玥拉了拉她的胳膊,低聲說,“我們先回去。”
蘇慧婕失魂落魄地被羅玥拉著離開了酒店大堂。
坐進車里,她終于忍不住,伏在方向盤上再次痛哭失聲。
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的行為,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羅玥在一旁輕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著,眉頭也緊緊鎖著。
她也開始覺得,蔡天宇的行為太過反常,太過決絕。
難道這段婚姻,真的已經(jīng)走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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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從酒店回來后,蘇慧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在家渾渾噩噩地待了兩天。
她向公司請了年假,理由是身體不適。
她確實“不適”,從身體到心理,全面崩潰。
羅玥每天下班都會過來看她,給她帶點吃的,陪她說說話。
但安慰的話說多了,也顯得蒼白無力。
事實就擺在那里:蔡天宇續(xù)費酒店長住,拒絕見面,斷絕聯(lián)系。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明確的結(jié)論——他不想再過下去了。
蘇慧婕從最初的痛哭流涕,漸漸變得麻木和沉默。
她開始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xiàn)實,盡管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她翻出結(jié)婚證,看著照片上兩人依偎的笑臉,覺得無比諷刺。
她清理家里的物品,把蔡天宇留下的東西一件件收進箱子。
每收拾一件,就像從心里剜掉一塊肉。
他的衣服,他的書,他的洗漱用品……這個家正在迅速抹去他的痕跡。
只有書房那個舊鐵盒子,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那是他的私人物品,還是留給他自己處理吧。
或許等他回來拿行李的時候,會一起帶走。
想到“拿行李”這個場景,她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那將是他們最后一次以夫妻身份見面了吧?然后就是去民政局辦手續(xù)。
七天,僅僅七天時間,她的世界就從看似穩(wěn)固的日常,滑向了分崩離析的深淵。
而這一切,都源于那句輕率的“那就分開冷靜下”。
她無數(shù)次后悔,如果那天晚上她能控制住脾氣,如果她沒有說出那句話,
是不是結(jié)果就會不一樣?
但世上沒有如果。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
第八天下午,蘇慧婕坐在書房電腦前,打開了搜索頁面。
她輸入了“離婚協(xié)議書 模板”幾個字。
既然他心意已決,用長期住酒店這種方式來表明態(tài)度,
她也不能再自欺欺人地等下去了。
長痛不如短痛,主動結(jié)束,或許還能保留一點可憐的尊嚴。
就在她瀏覽著那些冰冷的法律條款,思考著財產(chǎn)如何分割時,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她本能地想掛掉,以為是推銷電話。
但鬼使神差地,她還是滑動屏幕接聽了。
“喂,您好?”她的聲音因為幾天哭泣和少言而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禮貌而清晰:“您好,請問是蘇慧婕女士嗎?”
“我是,您哪位?”蘇慧婕疑惑地問,她不認識這個聲音。
“您好,蘇女士。這里是星辰國際酒店前臺。”
酒店前臺?蘇慧婕的心猛地一跳,握緊了手機。
是蔡天宇出了什么事?還是……他終于愿意通過前臺傳話了?
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有什么事嗎?”
前臺小姐的語氣依舊職業(yè)化,但說出的內(nèi)容卻讓蘇慧婕如遭雷擊:“蘇女士,致電是想通知您一下。”
“您之前為蔡天宇先生續(xù)費的房間,相關(guān)手續(xù)已經(jīng)辦理完畢。”
“訂單已確認續(xù)費至明年同月同日,這是您本人的操作,對嗎?”
“我們只是按流程跟您確認一下續(xù)費信息。”
蘇慧婕拿著手機,整個人僵在了椅子上,大腦一片空白。
以下內(nèi)容為付費內(nèi)容41% 據(jù)平臺數(shù)據(jù),付費轉(zhuǎn)化率高的內(nèi)容付費比例設(shè)置主要在50%~80%,可結(jié)合您內(nèi)容的實際情況,將付費線設(shè)置在合適位置,以獲得更高收益
什么……叫做“您之前為蔡天宇先生續(xù)費的房間”?
什么叫做“這是您本人的操作”?
她什么時候去續(xù)費了?她連酒店前臺都沒接觸過!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你說什么?”她難以置信地打斷對方,“我續(xù)費的?”
“是的,系統(tǒng)顯示是通過您關(guān)聯(lián)的賬戶進行的續(xù)費操作。”
前臺小姐似乎也有些意外她的反應,補充道,
“付款賬戶尾號是5783,是您名下的信用卡。”
尾號5783……那是她的副卡,主卡在蔡天宇那里!
平時家庭大額支出或者網(wǎng)上支付,有時會用這張卡。
但是……續(xù)費酒店?她絕對沒有操作過!
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擊中了她!
難道是蔡天宇……用她的卡,為她“自己”續(xù)費了酒店?
他瘋了嗎?這是什么意思?故意羞辱她?
顯示他離開的決心,甚至不惜用她的錢來支付他和小三的“愛巢”?
巨大的憤怒和羞辱感讓她渾身發(fā)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我……我沒有續(xù)費!”她幾乎是吼出來的,“那是……”
她的話卡住了。她該怎么解釋?說可能是她丈夫用她的卡續(xù)費的?
這聽起來多么可笑又可悲!
“蘇女士,您別激動。”前臺小姐似乎意識到情況有些復雜,
“如果您對這筆費用有異議,可以……”
“我要取消!立刻取消續(xù)費!”蘇慧婕尖聲喊道。
她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用她的錢,支付他離開后的生活?
這比單純的背叛更讓她無法忍受!
“抱歉,蘇女士。”前臺小姐的語氣帶著為難,
“續(xù)費訂單已經(jīng)生效,并且是按照長期住宿的優(yōu)惠協(xié)議簽訂的。”
“如果您單方面取消,可能會產(chǎn)生一定的違約金……”
“違約金我付!我現(xiàn)在就要取消!”蘇慧婕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這……需要預訂人,也就是蔡先生本人確認才能操作。”
前臺小姐小心翼翼地回答,“或者,您能聯(lián)系上蔡先生嗎?”
聯(lián)系他?她要是能聯(lián)系上他,還會是現(xiàn)在這個局面嗎?
蘇慧婕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無力感深深攫住了她。
她連取消這個荒唐續(xù)費的資格都沒有?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蘇女士?您還在聽嗎?”前臺小姐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蘇慧婕猛地掛斷了電話,像是扔掉一個燙手山芋。
她癱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但這一次,不是悲傷,而是極致的憤怒和荒謬感。
蔡天宇,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用我的錢,續(xù)費了你和別人的房間,還讓前臺打電話來“通知”我?
這簡直是對她人格和智商的雙重侮辱!
她一定要找到他,當面問個清楚!就算把酒店翻個底朝天!
就在她抓起鑰匙和包,準備沖出家門的時候,
書桌上那個一直安靜躺著的舊鐵盒子,突兀地進入了她的視線。
08
那個暗紅色的、邊緣有些銹跡的鐵盒子,靜靜地躺在書桌一角。
平時蘇慧婕幾乎不會注意到它,那是蔡天宇的“領(lǐng)地”。
他說里面是些大學時代的老照片、舊信件,有紀念意義,但不值錢。
蘇慧婕尊重他的隱私,從未想過要打開看看。
但此刻,在這個被荒謬和憤怒充斥的瞬間,
這個盒子卻像磁石一樣吸引著她的目光。
一個荒誕的念頭冒了出來:蔡天宇如此反常的行為,
會不會和這個他視若珍寶的盒子有關(guān)?
那里面裝的,真的只是懷舊物品嗎?
還是……藏著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他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或者,和另一個女人的親密合照?
強烈的沖動驅(qū)使著她,她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個盒子。
盒子沒有上鎖,只是用一個簡單的搭扣扣著。
她的手微微顫抖,內(nèi)心進行著激烈的道德掙扎。
偷看別人的隱私是不對的。但事到如今,她還有必要恪守這些嗎?
她的婚姻可能已經(jīng)名存實亡,丈夫用她的錢續(xù)費了酒店長住。
她難道連探尋真相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最終,探究真相的欲望壓倒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指,輕輕扳開了那個銹跡斑斑的搭扣。
盒蓋開啟,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
想象中的離婚協(xié)議或曖昧照片并沒有出現(xiàn)。
里面整齊地放著一疊東西:最上面是一本略顯陳舊的深藍色筆記本。
筆記本下面,壓著幾張折起來的、看起來很正式的紙張。
旁邊還有一個小的絨布袋子,以及幾枚看似普通的鑰匙。
蘇慧婕猶豫了一下,首先拿起了那幾張折起來的紙。
打開一看,她愣住了。
那不是離婚協(xié)議,而是一份……購房意向書?和幾張戶型圖?
意向書上寫的樓盤名字,是她之前隨口提過很喜歡的一個新開盤小區(qū)。
地理位置很好,學區(qū)也不錯,但價格昂貴,他們當時只是看了看,覺得負擔不起。
蔡天宇怎么會保留著這個?而且意向書上登記的預購人,是他們兩個的名字。
日期是……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他們不是還在為一些瑣事爭吵嗎?
他怎么會偷偷去看房?還填了意向書?
她滿心疑惑地放下意向書,拿起了那個深藍色筆記本。
筆記本的封面已經(jīng)磨損,看得出有些年頭了。
她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蔡天宇那熟悉而工整的字跡。
但這似乎不是日記,而更像是一本……工作筆記?或者項目計劃?
頁面上畫著一些她看不太懂的電路圖或結(jié)構(gòu)草圖,旁邊標注著密密麻麻的參數(shù)。
她快速翻了幾頁,大多都是類似的技術(shù)性內(nèi)容。
這看起來和他的工作有關(guān),可能是他帶回家加班用的。
蘇慧婕有些失望,這似乎并不能解釋他現(xiàn)在的行為。
她正準備合上筆記本,目光卻被夾在筆記本中間的一頁紙吸引住了。
那似乎是一張從便簽本上撕下來的紙,顏色和筆記本內(nèi)頁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來,展開。
上面依然是蔡天宇的字跡,但寫的不是技術(shù)內(nèi)容,而像是一段……內(nèi)心獨白?
字跡有些潦草,似乎是在某種激動的情緒下寫就的。
蘇慧婕的心跳開始加速,她屏住呼吸,仔細閱讀起來:“項目終于立項了,獎金比預期多。首付應該夠了。”
“慧婕一直喜歡瀾岸花園的房子,這次可以給她個驚喜了。”
“但項目攻堅期至少需要大半年,保密要求高,可能得經(jīng)常加班、甚至外駐。”
“怎么跟她說?直接說買房子?她肯定又嫌壓力大,勸我安穩(wěn)點。”
“上次提換工作她反應那么大……得想個辦法,既能安心攻堅,又不讓她擔心。”
“或許……‘分開冷靜’一段時間?讓她習慣一下我不常在家?”
“等項目成功,房子鑰匙到手,再告訴她真相……她應該會高興吧?”
“就是委屈她這段時間要胡思亂想了……得把盒子藏好。”
“酒店協(xié)議簽好了,用副卡支付,到時候給她看,算是‘證據(jù)’?”
“希望這個‘善意的謊言’能成功。為了我們的未來,拼了!”
便簽上的字跡到這里結(jié)束了。
落款日期,赫然是他們爆發(fā)激烈爭吵的三天前!
蘇慧婕拿著這張輕飄飄的便簽紙,仿佛有千斤重。
她反復讀著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
大腦像是被重錘擊中,嗡嗡作響,一片混亂。
項目?獎金?房子?驚喜?
分開冷靜是……計劃好的?為了“項目攻堅”?
酒店續(xù)費……是用她的卡支付的……作為“證據(jù)”?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信息量讓她一時無法消化,整個人僵在原地。
所以,他根本不是有了外遇?也不是厭倦了婚姻?
他反常的行為,他決絕的離開,他長期的酒店續(xù)費……
這一切,竟然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為了買她喜歡的房子?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她胸腔里翻涌,說不清是震驚,是釋然,還是……憤怒?
他怎么能這樣?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讓她經(jīng)歷了整整一周的地獄般的煎熬!
讓她懷疑婚姻,懷疑自己,幾乎精神崩潰!
就為了一個所謂的“驚喜”?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悲傷或憤怒。
其中混雜了太多復雜難言的東西。
她拿起那個小絨布袋子,打開,里面是一把嶄新的黃銅鑰匙。
鑰匙上掛著一個小小的標簽,手寫著:“瀾岸花園,12棟902”。
還有那幾枚看似普通的舊鑰匙,她忽然想起來了,
那是他們剛結(jié)婚時租的第一個小家的鑰匙,他一直留著。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串聯(lián)了起來。
購房意向書,項目筆記,便簽留言,新房鑰匙,舊房鑰匙……
蔡天宇那個務實又有點笨拙的男人,在用他自以為是的的方式,
籌劃著一個他認為的、關(guān)于他們未來的“大計劃”。
而這個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制造一場讓她痛徹心扉的“分離”。
蘇慧婕跌坐在椅子上,看著攤開在桌上的鐵盒里的“秘密”,
哭哭笑笑的,像個瘋子。
她想起酒店前臺那句“您夫人已續(xù)費到明年”,
當時覺得是莫大的羞辱,現(xiàn)在聽來,卻像一句荒誕的告白。
這個傻子!這個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她拿起手機,手指顫抖著,再次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這一次,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了。
“喂,慧婕?”蔡天宇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疲憊,但很清晰。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電話?在她經(jīng)歷了崩潰、懷疑、絕望之后?
蘇慧婕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有壓抑不住的、混合著無數(shù)情緒的淚水,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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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電話那頭,蔡天宇聽到這邊長久的沉默和細微的抽泣聲,語氣變得緊張起來。
“慧婕?你怎么了?說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焦急不似偽裝,那種熟悉的關(guān)切感透過電波傳來,
讓蘇慧婕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這個傻瓜,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事”嗎?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翻江倒海的情緒,聲音依舊帶著濃重的鼻音:“蔡天宇……你……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我在……酒店房間。”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剛開完項目視頻會議。”
項目……聽到這個詞,蘇慧婕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她看著桌上那張便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前臺……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沉默,只有細微的電流聲。
過了好幾秒,蔡天宇才有些遲疑地開口:“他們……說什么了?”
“說‘我’幫你續(xù)費到了明年。”蘇慧婕一字一頓地說,
“用我尾號5783的副卡。蔡天宇,你不覺得該給我個解釋嗎?”
她的語氣里帶著壓抑的質(zhì)問,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期待他坦白,期待他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一場荒唐的誤會。
蔡天宇在電話那頭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和……如釋重負?
“你……你是不是看到書房那個鐵盒子了?”他問,語氣異常肯定。
蘇慧婕沒有否認:“我看不懂你的‘項目筆記’,但我看到了你夾在里面的紙條。”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時間更長。
蘇慧婕能想象出他在電話那頭,可能正撓著頭,一臉苦惱的樣子。
他向來不擅長撒謊,尤其是對她。
“慧婕,”他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認真,
“對不起……用這種方式。我本來想等項目有點眉目再告訴你。”
“什么項目?買房子需要這么偷偷摸摸,需要你‘住酒店攻堅’嗎?”
蘇慧婕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個星期是怎么過的?
我以為你外面有人了!我以為你不要這個家了!”
說到最后,委屈和憤怒再次涌上心頭,聲音哽咽起來。
“我沒有!我怎么可能!”蔡天宇急切地否認,語氣帶著痛心,
“慧婕,你相信我!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為了這個家?用冷暴力?用消失?讓我一個人胡思亂想差點崩潰?”
“不是冷暴力!是……是不得已!”蔡天宇似乎有些詞窮,
“這個項目對公司很重要,簽了保密協(xié)議,研發(fā)階段需要絕對專注。
經(jīng)常要連夜調(diào)試,住在公司附近更方便。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而且我知道你敏感,我要是天天加班不回家,
你肯定會東想西想,擔心我身體,或者……懷疑別的。
我就想著,干脆找個理由‘分開’一段時間,等我忙完這陣……”
“所以‘分開冷靜’就是你找的理由?”蘇慧婕打斷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還真是會找理由!你知不知道那句話是我生氣時說的?”
“我知道……”蔡天宇的聲音帶著歉意,“那天你一說出口,我就覺得……
這也許是個機會。一個既能讓我安心工作,又不讓你持續(xù)擔心的……借口。”
好一個“借口”!蘇慧婕簡直要被他這清奇的腦回路氣笑了。
“那續(xù)費一年呢?還用我的卡?這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那個……是協(xié)議價,簽長租比較劃算。”蔡天宇解釋道,
“用你的卡支付……我是想,等以后告訴你真相的時候,
這筆‘巨額’酒店費用可以證明,我真的是在‘工作’,不是亂花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自己也覺得這個邏輯有點站不住腳。
蘇慧婕聽著他笨拙的解釋,看著手里那把冰涼的黃銅鑰匙,
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憤怒依然存在,因為他讓她承受了無謂的痛苦。
但更多的,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巨大慶幸,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
這個傻男人,把所有壓力都自己扛著,想給她一個驚喜,
卻用了最糟糕、最傷人的方式。
他以為這是“善意的謊言”,卻差點徹底摧毀他們之間的信任。
“蔡天宇,”她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你真是我見過最笨的人。”
電話那頭的蔡天宇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說:“是是是,我笨,我考慮不周!慧婕,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保證,等項目一結(jié)束,獎金下來,我們立刻就去辦購房手續(xù)!
瀾岸花園那個戶型你肯定喜歡,帶個大陽臺……”
他開始絮絮叨叨地描述起新房的布局,語氣里帶著憧憬和討好。
蘇慧婕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那個打開的舊鐵盒上,
照亮了里面的新房鑰匙,也照亮了那些承載著過往的舊鑰匙。
新舊交織,仿佛隱喻著他們的過去和未來。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剛戀愛時,蔡天宇也是這樣,
笨拙地想給她驚喜,結(jié)果往往弄巧成拙,讓她哭笑不得。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這點“傻氣”好像一點沒變。
“別說了。”她輕聲打斷他。
電話那頭立刻噤聲,緊張的呼吸聲傳來。
蘇慧婕拿起那把嶄新的黃銅鑰匙,握在手心,冰涼的觸感漸漸變得溫熱。
“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回家。”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有什么話,我們當面說。關(guān)于房子,關(guān)于項目,關(guān)于這個愚蠢的計劃……”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還有,關(guān)于我們之間,永遠不許再用‘分開冷靜’這種爛借口。”
10
電話掛斷后,房間里陷入一種奇異的安靜。
蘇慧婕依然坐在書桌前,手心里緊緊攥著那把新房鑰匙。
指尖感受著鑰匙齒痕的凹凸,冰涼的金屬逐漸被她的體溫焐熱。
憤怒、委屈、慶幸、后怕……各種情緒像潮水般退去,
留下一種近乎虛脫的平靜,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
這個傻子。她在心里又罵了一句。
竟然想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辦法。
難道在他眼里,他們之間的信任就這么脆弱,連坦誠溝通都做不到嗎?
非要通過制造一場“危機”來證明些什么?
但換個角度想,他所有的出發(fā)點,又的的確確是為了這個家。
為了給她一個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獨自承受著工作的壓力和她的誤解。
他那個務實又有點軸的大腦,可能真的認為這是最優(yōu)解。
蘇慧婕長長地嘆了口氣,開始動手將鐵盒子里的東西重新歸位。
購房意向書、項目筆記、那張關(guān)鍵的便簽、新舊鑰匙……
每一樣東西,此刻看來都承載著沉甸甸的心意和一段啼笑皆非的波折。
當她拿起那幾枚舊鑰匙時,動作不由得頓了頓。
這是他們租的第一個家的鑰匙,一個只有三十平米的小開間。
那時剛畢業(yè),沒什么錢,但日子卻過得簡單快樂。
下班后擠在小小的廚房里一起做飯,周末窩在沙發(fā)上看電影……
從什么時候開始,生活變成了無休止的爭吵和猜疑呢?
是房貸的壓力?是工作的繁忙?還是……失去了傾聽和溝通的耐心?
她把舊鑰匙和新鑰匙并排放在一起,一大一小,一舊一新。
婚姻或許就是這樣,需要承載過去的記憶,也要開啟未來的可能。
而信任和溝通,是連接過去與未來的那把真正的鑰匙。
蔡天宇用了一種錯誤的方式,卻陰差陽錯地撬開了他們之間封閉已久的心門。
門外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輕微聲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看向門口。
門被輕輕推開,蔡天宇站在門口,手里提著那個熟悉的行李箱。
一個星期不見,他看起來清瘦了些,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圈下面帶著疲憊的陰影,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緊張和期待。
他站在門口,有些局促,沒有立刻進來,像是在等待她的允許。
蘇慧婕看著他這副樣子,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興師問罪的話,
突然就卡在了喉嚨里,一句也說不出來。
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沉默地對視著。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復雜的情緒,有尷尬,有愧疚,也有失而復得的珍惜。
最后還是蔡天宇先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我……我回來了。”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蘇慧婕的鼻子一酸。
她強忍住眼眶的濕熱,故意板著臉,指了指他手里的行李箱:“怎么?酒店到期了?不是續(xù)到明年了嗎?”
蔡天宇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窘迫,他拉著行李箱走進來,關(guān)上門。
“我……我已經(jīng)跟前臺說了,提前退房。違約金……從我獎金里扣。”
他走到她面前,放下行李箱,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把黃銅鑰匙上。
“你……都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蘇慧婕把鑰匙拍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蔡天宇,你下次再敢……”
“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下次了!”蔡天宇急忙打斷她,舉起手做發(fā)誓狀,
“我保證,以后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時間跟你商量!再也不自作主張了!”
他的表情認真又急切,像個害怕被批評的大男孩。
蘇慧婕看著他這副模樣,終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繃住了,指了指書房那個鐵盒子:“說說吧,你這個‘驚天動地’的項目攻堅計劃,到底怎么回事?”
蔡天宇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就是公司的一個新項目,我負責核心部分。成功了有一大筆獎金。”
“我算過了,加上我們的積蓄,夠付瀾岸花園那個戶型首付了。”
“就是你上次看了說很喜歡,但嫌貴沒舍得買的那個。”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她的臉色。
“所以你就打算瞞著我,一個人偷偷努力,然后給我個驚喜?”
蘇慧婕挑眉。
“我……我不是想給你壓力嘛。”蔡天宇低聲說,
“你總覺得現(xiàn)在房貸壓力大,不想換房。我想著等錢湊夠了再說……”
“那你也沒必要用‘分開’這種方式啊!”蘇慧婕一想到這一周的煎熬就來氣。
“我錯了。”蔡天宇垂下頭,誠懇地認錯,
“我當時就想找個能讓你暫時不打擾我……啊不是,是能讓我專心工作,
又不讓你天天等我到半夜擔心的理由。正好那天吵架……”
他說不下去了,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蠢透了。
蘇慧婕看著他懊惱的樣子,心里那點氣也漸漸消了。
她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天宇,我們是夫妻。
有什么困難應該一起面對。你以為的‘為我好’,可能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遇到事能和你一起商量,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而不是被蒙在鼓里,像個傻子一樣胡思亂想,甚至懷疑我們的感情。”
蔡天宇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愧疚和觸動:“對不起,慧婕。
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這一個星期……過得也不好受。”
“我每天盯著手機,想給你打電話,又怕說漏嘴,前功盡棄。”
“聽到你哭,我心里跟刀割一樣……但我又想著,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沒想到會讓你這么難過……對不起。”
看著他紅了的眼圈,蘇慧婕最后一點怨氣也煙消云散了。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他的手心有些粗糙,帶著涼意。
感受到她的觸碰,蔡天宇反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房子的事,我們可以慢慢商量。”蘇慧婕輕聲說,
“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以后不許再這樣了,聽到?jīng)]有?”
“聽到了!保證不會再犯!”蔡天宇用力點頭,像個得到赦免的孩子。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溫暖而明亮。
客廳里恢復了往日的生氣,雖然還殘留著一絲劫后余生的痕跡。
那個曾經(jīng)顯得空蕩冰冷的家,因為男主人的回歸,瞬間變得完整。
蘇慧婕拿起桌上那把新房鑰匙,放進蔡天宇的手心。
“這個,先由你保管。等你的項目真正成功那天,我們再一起去看房。”
蔡天宇握緊鑰匙,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他頓了頓,看著蘇慧婕,眼神溫柔而堅定:“慧婕,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有什么話,都說出來。”
蘇慧婕看著他,終于露出了一個星期以來第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嗯。好好過日子。”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似乎過去了。
留下的,不僅僅是那把象征著未來希望的新鑰匙,
更是對婚姻關(guān)系的重新審視和珍惜。
那句充滿戲劇性的“您夫人已續(xù)費到明年”,
最終沒有成為婚姻的墓志銘,反而成了一個略顯笨拙的、
關(guān)于愛與未來的、曲折的注腳。
而生活,就在這哭過笑過的波瀾中,繼續(xù)向前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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