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7日,全運會舉重項目男子73公斤級決賽中,兩屆奧運會冠軍、桂林籍選手石智勇奪取全運會男子舉重73公斤級金牌。賽后,石智勇在杠鈴上輕輕一吻,隨后宣布告別22年舉重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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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屆全運會舉重項目男子73公斤級決賽后,石智勇在杠鈴上輕輕一吻,告別賽場。
從默默無聞到“一舉成名”,蓋在衣服下密密麻麻的針眼,見證著這位老將一路走來的不易。從臨桂五通鎮(zhèn)出發(fā),一路北上,抵達世界最高競技舞臺,石智勇已經(jīng)走得太遠,也走了太久。當189公斤第一次像沉重的大山難以翻越,這位老將不得不面對自己已經(jīng)老去的事實。
“舉重之鄉(xiāng)”
1993年,石智勇出生在桂林市臨桂區(qū)五通鎮(zhèn)。這里曾是義寧縣府所在地,當?shù)赜兄鴿夂竦某缟畜w育之風。在這里,男女老少都喜歡用自制的石擔、石鎖鍛煉身體。在石智勇同鄉(xiāng)、散文作家李金蘭的一篇文章中,甚至還記錄了鄉(xiāng)間村民的石擔花式表演技巧:在肩頸、臂膀、腰胯、腿襠等部位靈活多變穿梭滾動。石鎖滿身上下飛舞,圍觀的村民眼睛都曉不得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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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石智勇正在訓練舉重。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五通鎮(zhèn)是桂北四大古鎮(zhèn)之一,也是著名的“舉重之鄉(xiāng)”。從上世紀50年代末開始,五通鎮(zhèn)就走出了一批叫得出名字的舉重健將:六破世界紀錄、前中國舉重協(xié)會副主席肖明祥,1996年奧運會舉重冠軍唐靈生,1996年奧運會舉重季軍肖建剛。
生于斯、長于斯的石智勇,冥冥中踏上了舉重之路。據(jù)石智勇同鄉(xiāng)、臨桂民間文化研究會成員胡友勝回憶,在一次鄉(xiāng)親們的“打賭”中,6歲不到的石智勇竟搬起了一個大石礅,還走了五六步,贏得叫好聲一片。更有意思的是,拿到“打賭”獎賞的石智勇,不僅沒有把獎賞收進自己口袋,反而馬上將其換成了棒棒糖,分給所有在場的大人、小孩。還有一次,石智勇很高興地往家里跑,一邊跑一邊展示自己捉到的“大鱔魚”。鄰居伸頭一看差點沒被嚇死,那是一條追風蛇。可石智勇仍舊抓得緊緊的不肯撒手。左鄰右舍對這個小孩的印象都挺一致:膽子大、力氣大。而石智勇并非只有勇,據(jù)石爸爸說,上學讀書后石智勇的成績挺好的,可就是不愛帶書包,大概都記在腦子里了。
2005年,是石智勇命運的第一個分水嶺。在寧波體校任教的李冬瑜回五通鎮(zhèn)探親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個舉重的好苗子。無奈當時石智勇需要接受一個腳部小手術(shù),李冬瑜苦等一年,終將石智勇帶到了寧波體校,并且將原名“石磊”改成了“石智勇”,希望小老鄉(xiāng)“有智有勇”。巧的是,在舉重圈內(nèi),早就有一位石智勇,他就是2004年雅典奧運會男子舉重62公斤級的金牌獲得者。和“大石智勇”同名,石智勇倍感壓力,但也充滿動力:“和世界冠軍重名,我也必須是世界冠軍!”
奪冠之路
時隔多年,在離家數(shù)萬公里的里約熱內(nèi)盧,石智勇終于兌現(xiàn)了自己許下的承諾。
2014年,二十出頭的石智勇在全國男子舉重錦標賽暨亞運會選拔賽69公斤級比賽中嶄露頭角,以總成績340公斤奪得冠軍。僅一年后,石智勇再下兩城:2015年全國男子舉重錦標賽69公斤級、2015年世界舉重錦標賽69公斤級兩個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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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智勇在里約奧運會上奪金。
接著,在2016年里約熱內(nèi)盧奧運會上,石智勇捧回了69公斤級金牌。
但這僅僅是“小石頭”通往“大魔王”升級路上的開端。2017年、2018年、2019年,石智勇年年奪冠。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在2018年世界舉重錦標賽男子73公斤級較量中,石智勇不僅包攬了抓舉164公斤、挺舉196公斤、總成績360公斤三冠,還同時打破了上述三項世界紀錄。
2019年,石智勇狀態(tài)神勇,一年內(nèi)分別在寧波亞錦賽、東京奧運測試賽、芭堤雅世錦賽、瑞士挑戰(zhàn)賽和天津世界杯5項賽事里,5次刷新了此前由他自己保持的世界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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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石智勇在東京奧運會上奪金,他也成為了繼占旭剛、陳艷青后第三位蟬聯(lián)奧運會舉重項目金牌的運動員。
2021年,東京奧運會,中國舉重隊派出了包括石智勇在內(nèi)的8名選手,個個都具備沖金實力,被譽為“硬核中的硬核”。石智勇更是被視為“最穩(wěn)沖金點”,背負著大家的期望和奪金的重任。
因疫情而寂靜無人的賽臺,顯得有些冷清。石智勇在鎂光燈照射下獨自上場,振臂挺舉。當198公斤的杠鈴高舉過頭頂,守在電視機前的鄉(xiāng)親父老們齊聲歡呼。此刻,石智勇用奧運“兩金王”的實力,證明了他“石”至名歸,智勇雙全。
傷病拉扯
“誰能打敗石智勇?只能是石智勇自己。”劍指里約、奪金東京,成為繼占旭剛、陳艷青后第三位連續(xù)兩屆奧運會拿到舉重項目金牌的運動員……在勢頭最勁的那些年,石智勇頻繁刷新個人成績,頻繁打破世界紀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代表了舉重運動的“中國力量”。
然而,外界只看到近乎于“神”的他,卻看不到他飽受傷病折磨。2009年至2014年,石智勇曾經(jīng)三次患嚴重腰傷。隊醫(yī)兩次建議他:放棄吧,不要再練了。但石智勇還是決定放手一搏。
石智勇說,自己從10歲開始練舉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舉重改寫了他命運的走向。20多年來,近百萬次的蹲下、舉起,皮墊凹陷、杠鈴磨光,追尋與堅持的意義,都在站上賽臺的那一刻揭開答案。
2024年,老將石智勇還是選擇站上巴黎奧運會的賽場。然而,塞納河的風輕拂,卻沒有給他帶來好運。在熟悉的奧運會賽場上,石智勇顆粒無收。賽后他哭著對大家說抱歉,并透露了退役的消息。
腰傷一直困擾著石智勇。巴黎周期的前兩年,他甚至沒有辦法系統(tǒng)訓練。2023年5月到2024年3月,石智勇治療腰傷扎過的針灸針已經(jīng)插滿了一個5升飲料桶。
“醫(yī)生告訴我,能繼續(xù)訓練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現(xiàn)在我還能比賽,能站上領(lǐng)獎臺,所以我一直在創(chuàng)造奇跡。戰(zhàn)勝自己,可能就是競技體育最大的魅力所在。”在一次采訪中,石智勇說。
體育總局科教司組織了醫(yī)療康復(fù)專家組對運動員巡診后也說:“石智勇的腰傷,在整個總局所有運動隊里面,是傷得最重,沒有之一的。”
每一次下蹲,都是蓄力;每一次舉起,都是榮譽。石智勇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情況,在和傷病極限拉扯的那些年,他最大的感觸就是“時間太少了”,訓練的時間少、康復(fù)的時間少、備戰(zhàn)的時間少。他好像一個戰(zhàn)士,瞄準一個空檔就要沖鋒,奪回高地。
最后一舉
在備戰(zhàn)今年的全運會期間,石智勇說更多的是“和自己較量”,目標是戰(zhàn)勝傷病,走出巴黎奧運會失敗的陰影。
沒人知道重新出發(fā)需要多大勇氣。在赴全運會前兩周,隊醫(yī)給石智勇做了99針小針刀。第一天做了49針,休息一天后,第三天又做了50針。小針刀扎進皮膚很疼,但石智勇咬牙忍住了。舉重人不輕易服輸。
比賽很快到來。11月17日,在廣東東莞石龍中學體育館,第十五屆全國運動會舉重項目男子73公斤級比賽在緊張的氛圍下進行。隨著一聲低吼,石智勇挺舉185公斤成功。隨后,他兩次挑戰(zhàn)189公斤,都失敗了。但是,他仍舊以抓舉161公斤、挺舉185公斤、總成績346公斤奪得了冠軍。
賽后在混采區(qū),石智勇說:“這是我運動員生涯中舉得最重的一次189公斤,也是成年組以來我第一次翻不起這個重量。所以它是一個信號——我應(yīng)該要離開了。”
金牌掛上,杠鈴落地。但是,告別賽場并不意味著石智勇與舉重的緣分已盡。未來,他或許會以教練員的身份再次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全運會頒獎儀式上,石智勇的恩師、同為奧運冠軍的占旭剛為石智勇戴上金牌。在三天后的舉重男子109公斤以上決賽賽場,石智勇同鄉(xiāng)、1999年出生的梁敏華奪得了亞軍。或許,這就是對“傳承”二字最生動的注釋。
一代幫一代,一杠接一杠。“石智勇們”高高舉起的是希望和榮耀,輕輕放下的是不舍與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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