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琳盯著砂鍋里翻滾的金黃色雞湯,霧氣氤氳中映出她略顯疲憊的臉。
這是本月第三次燉湯了,每次燉湯,都像是一場預料之中的儀式的開端。
濃郁的香氣固執地穿過廚房的窗戶,飄向隔壁那個總是適時響起敲門聲的院落。
她拿起湯勺,輕輕撇開表面那層黃亮亮的雞油,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油是不是又多了點?”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伴隨著隔壁院落隱約傳來的說笑聲。
她記得第一次燉湯時,陳春梅阿姨驚喜的表情和毫不吝嗇的贊美。
也記得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無數次后,那贊美后面總要跟著的那句“就是油多了點”。
那鍋浮著厚厚雞油的沸水,正安靜地躺在她的計劃里,像一個惡作劇,又像一種無聲的抗議。
她不知道這次試探會帶來什么,是關系的徹底破裂,還是一個她從未想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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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曉琳將最后一把枸杞撒入砂鍋,蓋上蓋子,調成文火慢燉。
窗外是初夏午后的陽光,透過老舊的玻璃窗,在磨得發亮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住在這棟老居民樓的三樓,一室一廳,廚房窄小,但窗口正對著鄰居陳春梅家的小院。
這是她大學畢業留在這座城市獨自生活的第三年,自由插畫師的工作讓她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家里。
砂鍋開始發出輕微的“咕嘟”聲,雞肉的鮮香混著香菇和枸杞的甜香漸漸彌漫開來。
她喜歡燉湯,這讓她想起南方的老家,想起母親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
電話響了,是編輯催稿,她一邊應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攪拌著鍋里的湯。
“小林啊,在燉湯呢?真香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窗外飄來,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
林曉琳走到窗邊,看見陳春梅正站在自家院子里,仰著頭,笑瞇瞇地望著她。
陳春梅今年大概六十出頭,退休好幾年了,微胖,燙著一頭時髦的小卷發。
“是啊,陳阿姨,燉了點雞湯。”林曉琳禮貌地回應,心里卻咯噔一下。
“哎喲,這香味,把我家那口子的饞蟲都勾出來了!”陳春梅夸張地吸了吸鼻子。
林曉琳笑了笑,沒有接話,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果然,沒過幾分鐘,敲門聲就響了起來,不輕不重,帶著一種熟稔的節奏。
她打開門,陳春梅端著一個碩大的搪瓷碗站在門口,臉上堆滿了笑。
“小林,真是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你,”陳春梅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腳步卻已經邁了進來。
“我們家老葉最近身體虛,就想喝口熱湯,外面買的又不放心。”
林曉琳側身讓她進來,目光落在那個幾乎能裝下小半鍋湯的大碗上。
“您太客氣了,陳阿姨,湯剛好燉得差不多了。”她轉身走進廚房。
陳春梅自來熟地跟在后面,打量著林曉琳整潔卻略顯簡單的廚房。
“還是你們年輕人會保養,瞧這湯燉的,多透亮。”她湊近砂鍋,深深吸了一口氣。
林曉琳拿起湯勺,準備給她盛湯,動作有些遲疑。
“多盛點,多盛點湯啊,老葉就愛喝湯。”陳春梅在一旁熱情地指揮著。
乳白色的湯汁裹著雞肉和香菇,落入那個巨大的搪瓷碗里,很快鋪滿了碗底。
林曉琳又添了幾塊肉多的雞塊和幾朵肥厚的香菇。
“夠了夠了,哎呀,真是麻煩你了小林。”陳春梅嘴上說著,眼睛卻還盯著鍋里的湯。
直到碗里的湯快滿到邊緣,林曉琳停下勺子,陳春梅才心滿意足地收回目光。
她雙手接過那碗沉甸甸的湯,熱度透過碗壁傳到她手上。
“謝謝啊小林,你手藝真是沒得說,比飯店里的大廚還強!”
陳春梅端著湯碗,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生怕灑出一滴。
走到門口,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腳步,回頭壓低了聲音。
“小林啊,阿姨跟你說句實在話,你這湯哪兒都好,就是……”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林曉琳的臉,“就是油好像多了點,喝多了怕是對身體不好。”
林曉琳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謝謝阿姨提醒,我下次注意。”
“哎,我也是為你好,年輕人不注意養生,老了要吃虧的。”
陳春梅說完,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湯,心滿意足地下了樓。
林曉琳關上門,背靠著門板,聽著樓道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廚房里,那鍋原本滿滿的湯,此刻只剩下不到一半,孤零零地繼續咕嘟著。
她走到窗邊,看著陳春梅端著碗,步履輕快地穿過小院,走進對面的單元門。
窗臺上的薄荷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02
砂鍋里的湯還在微微翻滾,香氣卻似乎淡了許多。
林曉琳給自己盛了一小碗,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喝著。
湯的味道很好,雞肉燉得軟爛,香菇吸飽了湯汁,鮮美醇厚。
可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或者說,多了一點什么。
是陳春梅最后那句話,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她的心頭。
“油多了點……”她喃喃自語,用勺子輕輕撥弄著碗里金黃色的油花。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半年前她第一次燉湯被陳春梅“偶遇”之后。
幾乎每次她燉湯,陳春梅都會準時出現,帶著那個標志性的大搪瓷碗。
而每次端走湯之后,總會附贈一句關于“油多”的點評。
起初,她真的以為是自己的手藝有問題,還特意上網查了如何撇油。
她買了專門的油撇子,燉湯時更加小心地控制火候和時間。
可無論她怎么改進,陳春梅的那句“油多了點”從未改變。
就像今天,她明明已經撇掉了大部分浮油,得到的還是同樣的評價。
林曉琳放下勺子,沒了胃口。窗外傳來陳春梅家窗戶里飄出的說笑聲。
似乎還有麻將洗牌的聲音,嘩啦嘩啦,夾雜著幾個女人的談笑。
她走到窗邊,看見陳春梅家的窗戶開著,隱約能看見里面的人影晃動。
那碗湯,大概正被放在麻將桌旁,成為牌友們閑聊時的點綴吧。
她想起第一次給陳春梅湯的情景,那時她剛搬來不久,人生地不熟。
一天晚上她發燒,是陳春梅和葉家旺叔叔送她去的醫院。
出于感激,她病好后第一次下廚燉了湯,給鄰居端去一碗。
陳春梅當時那個感動啊,拉著她的手說了好多暖心的話。
“遠親不如近鄰,小林你一個人在外,有什么事就跟阿姨說!”
就是從那次以后,陳春梅開始主動來“借”湯,頻率越來越高。
從最初的一月一次,到后來的兩周一次,直到現在的幾乎每周一次。
而借湯的借口也五花八門:老葉身體虛、女兒要回來、家里來客人……
林曉琳不是小氣的人,一鍋湯分出去一半,她原本也不覺得有什么。
但那種被當成固定補給站的感覺,以及每次都被挑剔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她不是沒有嘗試過委婉地拒絕。有一次,陳春梅來敲門時,她說湯還沒燉好。
陳春梅卻笑著說“沒關系,我等你”,然后就坐在她家客廳里,聊了整整一個小時。
直到湯燉好,她自然又是端著滿滿一大碗離開,照例說了句“油多了點”。
還有一次,林曉琳故意說今天沒買雞,燉的是排骨湯。
陳春梅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排骨湯也好啊,老葉也愛喝排骨湯。”
結果當然是又分走了半鍋排骨湯,以及一句“排骨湯油也不少”的點評。
林曉琳嘆了口氣,開始收拾碗筷。水龍頭流出的冷水讓她打了個激靈。
她看著窗外陳春梅家亮起的燈光,心里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
有無奈,有不解,還有一絲被壓抑的惱怒。
為什么明明是她付出了勞動和食材,卻還要承受這種挑三揀四?
為什么陳春梅每次都能那么理所當然地來,又那么理直氣壯地評價?
這些問題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讓她在這個溫暖的初夏夜晚感到一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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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是周六,林曉琳起得比平時晚了些。
陽光已經灑滿了半個房間,空氣中飄著早餐的香氣。
她簡單吃了片吐司,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最近接了一個繪本的插圖任務。
剛打開數位板,門又被敲響了。這次的聲音很輕,帶著些許猶豫。
林曉琳有些意外,平時這個時間很少有人來找她。
打開門,外面站著的是陳春梅的丈夫,葉家旺。
葉家旺是個瘦高的老頭,話不多,見人總是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手里拿著昨天那個大搪瓷碗,碗已經被洗得干干凈凈,閃閃發亮。
“小林,你阿姨讓我把碗還給你。”葉家旺把碗遞過來,聲音低沉。
“謝謝葉叔叔,還麻煩您專門跑一趟。”林曉琳接過碗,感覺碗沿還有些溫熱。
葉家旺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門口,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葉叔叔,有什么事嗎?”林曉琳主動問道。
葉家旺回頭看了看自家方向,壓低聲音:“那個……湯,謝謝了。”
他的表情有些局促,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林曉琳的眼睛。
“沒什么的,葉叔叔您太客氣了。”林曉琳覺得葉家旺今天有點奇怪。
“你阿姨她……”葉家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擺擺手,“她人就那樣,心不壞。”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務似的,匆匆轉身下樓了。
林曉琳拿著那個空碗站在門口,回味著葉家旺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她人就那樣”,是哪樣?是指愛占小便宜,還是指總是挑剔?
這半年來,她和葉家旺直接打交道的機會不多,印象中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偶爾在樓道里遇見,他也只是點點頭,很少主動說話。
今天這番舉動,倒像是特意來為陳春梅的行為做某種解釋或道歉。
林曉琳關上門,把碗放回廚房。碗柜里,屬于陳春梅家的碗已經有三四個了。
都是各種借口端湯來,然后隔天還回來的。每個碗都洗得干干凈凈。
但這并不能減輕她心中的那種不適感。她需要的不是干凈的碗,而是尊重。
她坐回工作臺前,卻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葉家旺的話在她腦海里盤旋。
中午時分,她決定下樓去小區門口的超市買點菜,透透氣。
剛走出單元門,就聽見小花園那邊傳來陳春梅響亮的聲音。
“哎喲,李姐你這手氣今天可不得了,連胡三把了吧!”
林曉琳循聲望去,看見陳春梅和幾個同齡的阿姨坐在樹蔭下打麻將。
麻將桌旁的小凳子上,赫然放著她昨天燉湯的那個大搪瓷碗。
碗里似乎還剩下一點湯底,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春梅,你這湯燉得是真不錯,比上次那個什么藥膳湯還好喝。”
一個燙著爆炸頭的阿姨一邊摸牌一邊說,眼睛還盯著碗里的湯。
陳春梅臉上立刻綻放出驕傲的笑容:“那是,我燉湯可是有秘方的!”
“什么秘方啊,透露透露?”另一個瘦小的阿姨感興趣地問。
“這可不能隨便說,”陳春梅神秘地眨眨眼,“家傳的手藝!”
林曉琳站在原地,感覺血液一下子涌上了頭頂。
她看著陳春梅眉飛色舞地接受著牌友們的恭維,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原來那些她精心燉煮的湯,不僅被輕易拿走,還成了陳春梅炫耀的資本。
更諷刺的是,每次端走湯時,陳春梅還要挑剔一句“油多了點”。
而現在,這“油多”的湯卻成了她口中的“家傳手藝”。
林曉琳握緊了手里的購物袋,轉身改變了方向,不想從她們旁邊經過。
她繞了遠路,從小區另一側的門出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超市里,她站在冷鮮柜前,看著里面擺放整齊的雞肉,突然沒有了購買的欲望。
那個關于“油多”的挑剔,此刻有了新的、讓人心寒的解釋。
那不是善意的提醒,而是占便宜的同時還要維持優越感的手段。
她空著手走出超市,六月的陽光明晃晃的,卻照不進她陰郁的心情。
04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琳刻意減少了在廚房活動的時間。
即使做飯,她也選擇那些氣味不那么濃郁的菜式,比如涼拌菜或蒸菜。
她甚至考慮過要不要買一個空氣凈化器,免得香味又飄到隔壁去。
但這種刻意的回避,反而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做錯事的人。
一周后的傍晚,她正在整理畫稿,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該來的總會來。林曉琳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才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陳春梅,還是那個熟悉的笑容,手里卻多了一個塑料袋。
“小林,這幾天沒見你開火,是不是工作太忙了?”陳春梅關切地問。
“是啊,最近稿子比較多。”林曉琳含糊地應著,沒有讓開進門的意思。
陳春梅似乎沒有察覺她的冷淡,自顧自地把手里的塑料袋遞過來。
“這是我家閨女從國外帶回來的餅干,給你嘗嘗鮮。”
塑料袋里是一盒包裝精致的曲奇餅干,看起來確實像是進口貨。
林曉琳有些意外,這是陳春梅第一次給她送東西,雖然可能只是順水人情。
“謝謝阿姨,您太客氣了。”她接過餅干,心里更加困惑。
陳春梅朝屋里探了探頭:“今天沒燉湯啊?我還說老葉這兩天又念叨呢。”
“最近比較忙,沒時間燉湯。”林曉琳如實回答。
“也是,你們年輕人工作重要,”陳春梅表示理解,卻又話鋒一轉。
“不過啊,再忙也得注意身體,像你之前燉的那些湯,油太大,少喝點也好。”
又是油大。林曉琳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臉上維持著禮貌的微笑。
“阿姨說的是,我以后注意。”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陳春梅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不是阿姨說你,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懂養生。”
“那雞湯是好東西,但油太多了對身體負擔重,容易三高。”
“你看我們老葉,我平時給他做飯都特別注意,少油少鹽……”
林曉琳靜靜地聽著,目光落在手中的餅干盒上。
進口餅干固然不便宜,但比起這半年來她提供的雞湯和食材,實在不算什么。
更何況,這些餅干很可能又是陳春梅女兒帶給她的,她只是轉手送人做人情。
最諷刺的是,陳春梅一邊用她燉的湯在牌友面前充面子,一邊又來說教。
“阿姨,我還有點工作要趕,謝謝您的餅干。”林曉琳下了逐客令。
陳春梅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下養生講座:“那行,你忙,我不打擾了。”
臨走前,她又補充了一句:“等你有空燉湯了,記得叫阿姨啊!”
林曉琳關上門,看著手里那盒精致的餅干,突然覺得很可笑。
她打開盒子,拿出一塊曲奇放進嘴里,甜膩的味道在口腔中化開。
卻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甜意,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她走到窗邊,看見陳春梅已經回到了自家小院,正在給幾盆花澆水。
夕陽給她微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和善老太太。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會有那么復雜的心思呢?
林曉琳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徹底結束這種不正常的關系。
直接拒絕顯得不近人情,繼續隱忍又讓她倍感壓抑。
她需要一種方式,既能表達自己的不滿,又不會讓鄰里關系徹底僵化。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慢慢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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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末的清晨,林曉琳被一陣狗叫聲吵醒。
她睡眠淺,一旦被吵醒就很難再睡著,索性起床洗漱。
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涌進來,帶著晨露和青草的味道。
她看見葉家旺正在樓下遛狗,那是只金色的土狗,名叫大黃。
葉家旺每天早晚各遛一次狗,雷打不動,是小區里的一道風景。
林曉琳突然想起那天葉家旺欲言又止的樣子,心里一動。
她快速換好衣服,拿了鑰匙和手機下樓,裝作偶然遇見的樣子。
“葉叔叔,早啊。”她在單元門口“巧遇”了遛狗回來的葉家旺。
葉家旺似乎有些意外,點點頭:“早,小林,今天起這么早?”
“被大黃吵醒了,就下來走走。”林曉琳蹲下身,摸了摸大黃的頭。
大黃溫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尾巴搖得像撥浪鼓。
“它平時不這么叫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葉家旺拉了拉狗繩。
兩人并肩往樓里走,氣氛有些沉默。林曉琳在思考如何自然地開啟話題。
“葉叔叔,上次的湯還好喝嗎?陳阿姨說油有點多。”她故作隨意地問。
葉家旺的腳步頓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好喝,挺好的。”
“那就好,我還擔心油太多,對您身體不好呢。”林曉琳觀察著他的表情。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葉家旺搖搖頭,“你阿姨她就是愛操心。”
走到三樓樓梯口,葉家旺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林曉琳也停在自己門前。
“葉叔叔,”她突然叫住他,“陳阿姨燉的湯一定比我燉的好喝吧?”
這個問題似乎戳中了葉家旺的某個軟肋,他開鎖的動作停住了。
他轉過身,看著林曉琳,眼神復雜,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樓道里很安靜,只有大黃偶爾發出的哼哧聲。
“你阿姨她……”葉家旺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更低沉,“她不開火很久了。”
這個回答出乎林曉琳的意料。不開火?那他們平時吃什么?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葉家旺苦笑了一下:“我們平時吃食堂,或者外賣。”
“為什么?”林曉琳脫口而出,隨即覺得有些唐突,“對不起,我……”
“沒關系,”葉家旺擺擺手,“以前我們開過小餐館,她掌勺。”
這個信息讓林曉琳更加驚訝。陳春梅曾經是個廚師?
“后來呢?”她忍不住追問。
“后來餐館關了,她就不怎么下廚了,說聞夠了油煙味。”
葉家旺嘆了口氣,眼神飄向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
“那……她為什么不自己燉湯呢?”林曉琳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葉家旺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猶豫著該不該說。
就在這時,他們身后的門開了,陳春梅探出頭來。
“老葉,你跟誰在門口說話呢?買個早飯去這么久?”
她看見林曉琳,愣了一下,隨即換上熱情的笑容:“是小林啊,早。”
“早,陳阿姨。”林曉琳也笑著回應,心里卻還在消化剛才的信息。
“你們聊什么呢?站在門口多不好,進來坐坐?”陳春梅邀請道。
“不用了阿姨,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林曉琳婉拒了。
她看著葉家旺被陳春梅拉進屋里,門在眼前關上,隔絕了里面的聲音。
回到自己房間,林曉琳靠在門上,反復回味著葉家旺的話。
陳春梅曾經是廚師,卻不愿意下廚,甚至連湯都不愿意燉。
這解釋了她為什么總是來“借”湯,但不能解釋為什么每次都要挑剔。
更不能解釋為什么要謊稱湯是自己燉的,在牌友面前充面子。
林曉琳覺得,這個看似簡單的鄰里借湯事件,背后可能藏著更深的秘密。
她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不急著實施那個“雞油沸水”的計劃。
06
接下來的兩周相對平靜,陳春梅沒有再來借湯。
也許是林曉琳刻意避免燉湯的結果,也許是別的什么原因。
她偶爾能在樓道或小區里遇見陳春梅,對方還是那樣熱情地打招呼。
但絕口不提湯的事情,好像之前的頻繁借湯從未發生過。
這種反常的平靜,反而讓林曉琳感到不安,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周五下午,她提前完成了本周的工作,心情輕松地準備晚餐。
想了想,還是決定燉個湯,畢竟已經很久沒喝到自己燉的湯了。
她在菜市場精心挑選了一只土雞,又買了新鮮的筍和干貝。
回到家,仔細處理食材,慢火燉煮,廚房里很快香氣四溢。
這一次,她沒有刻意關窗,也沒有試圖阻擋香味的飄散。
她甚至有些期待,陳春梅會不會像以前一樣,被香味吸引過來。
然而,直到湯燉好,窗外始終靜悄悄的,沒有熟悉的敲門聲。
林曉琳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坐在餐桌前慢慢品嘗。
湯清味醇,雞肉酥爛,是她燉得最好的一次。
可是獨自享用美食的滿足感,卻被一種莫名的失落沖淡了。
她走到窗邊,看見陳春梅家院子里晾著剛洗好的床單,隨風飄動。
一切如常,卻又有什么不一樣了。
晚上八點多,林曉琳出門丟垃圾,在樓道里遇見了正要上樓的葉家旺。
他手里拎著幾個外賣袋子,看起來是兩人的晚餐。
“葉叔叔,才吃飯啊?”林曉琳打招呼。
葉家旺點點頭:“你阿姨打麻將剛回來,懶得做飯了。”
兩人一起上樓,林曉琳聞到外賣袋子里飄出麻辣燙的味道。
“您和陳阿姨經常吃外賣嗎?”她試探著問。
“差不多吧,”葉家旺無奈地笑笑,“你阿姨嫌做飯麻煩。”
走到三樓,陳春梅正好開門出來,看樣子是來接葉家旺的。
她看見林曉琳,眼睛一亮:“小林,我正想找你呢!”
林曉琳心里一緊,來了。
“什么事啊,阿姨?”她保持鎮定。
陳春梅壓低聲音:“明天我幾個老姐妹來家里打麻將,能不能……”
她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林曉琳沉默了幾秒,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前那樣爽快答應。
“阿姨,我明天可能不在家。”她找了個借口。
陳春梅臉上的期待瞬間變成了失望:“這樣啊……那算了。”
她接過葉家旺手里的外賣,轉身進屋,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葉家旺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對林曉琳說:“你別往心里去。”
林曉琳搖搖頭:“不會的,葉叔叔。”
她回到自己屋里,卻沒有立即開燈,而是站在黑暗中思考。
陳春梅的態度轉變很明顯,從之前的理所當然,到如今的小心翼翼。
是因為察覺到了她的不滿,還是另有原因?
第二天是周六,林曉琳原本打算在家畫畫,卻總是心神不寧。
上午十點多,陳春梅家的麻將局如期開始,嘩啦嘩啦的洗牌聲隱約可聞。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窗邊,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向對面。
陳春梅家的客廳窗戶開著,能清楚地看見里面的情形。
四個阿姨圍坐在麻將桌旁,說說笑笑,氣氛熱烈。
而放在茶幾中央的那個大湯碗,看起來格外眼熟。
林曉琳的心沉了下去,那分明是她之前燉湯用的那個砂鍋的內膽。
所以,陳春梅還是想辦法弄到了湯,只是這次不是從她這里借的。
是從哪里來的?外賣?還是別的鄰居?
她看見陳春梅一邊打牌,一邊熱情地給牌友們盛湯。
“嘗嘗我今天燉的湯,加了點新學的藥材,特別補!”
那自豪的語氣,和之前在她面前夸耀“家傳手藝”時一模一樣。
林曉琳突然覺得一陣反胃。她關上窗戶,拉緊窗簾,阻隔了外面的聲音和景象。
那個關于“雞油沸水”的計劃,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這一次,她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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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夜深了,小區里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
林曉琳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天花板上的光影變化。
她反復思考著那個計劃的每一個細節,既覺得荒謬,又感到一種解脫。
也許只有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才能打破目前這種扭曲的關系。
她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找陳春梅談一聊,但那樣太尷尬了。
而且以陳春梅的性格,很可能會倒打一耙,說她小氣、計較。
用一鍋純粹的、浮滿雞油的沸水來回應持續半年的“油多”挑剔。
這更像是一種行為藝術,一種無聲的抗議和試探。
如果陳春梅真的只是關心她的健康,應該會感到困惑和擔憂。
如果陳春梅別有用心,那么這鍋油水會像一面鏡子,照出真相。
林曉琳翻了個身,看著窗外稀疏的星光。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燉湯時總會小心翼翼地把浮油撇掉。
說那樣湯更清淡健康,但父親總是偷偷把油加回去,說那樣才香。
每個家庭對“油多油少”都有自己的標準和記憶。
陳春梅的標準是什么?為什么她對“油多”如此執著?
這個問題困擾著林曉琳,讓她無法入睡。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雞肉。
不是用來燉湯,而是用來熬油。這個想法讓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特意選了一只最肥的母雞,請攤主幫忙把雞油單獨剔出來。
回到家,她開始實施計劃。先把雞油洗凈,切成小塊。
然后放入干凈的炒鍋里,用小火慢慢熬制。
很快,透明的雞油一點點被逼出來,在鍋里滋滋作響。
濃郁的油脂香氣彌漫在整個廚房,比燉湯時更加直接和霸道。
林曉琳看著那些金黃色的油塊在熱力作用下慢慢縮小、變干。
她小心地把熬好的雞油過濾出來,裝在一個大碗里。
金燦燦的,像液態的陽光,表面光滑如鏡。
接著,她燒開一鍋水,等水沸騰后,把熱雞油慢慢倒進去。
滾燙的油遇到沸騰的水,瞬間爆發出劇烈的反應。
油花在水面上迅速擴散、旋轉,形成一層厚厚的油膜。
一鍋清澈的沸水,轉眼間變成了浮滿金黃色油花的“湯”。
林曉琳關掉火,看著這鍋特殊的“作品”,心情復雜。
這大概是她做過的最荒唐的一道“菜”了。
她把它端到餐桌上,放在平常放湯鍋的位置。
然后,她打開窗戶,讓那股濃郁的雞油香氣飄散出去。
現在,只需要等待。等待那個熟悉的敲門聲響起。
她坐在沙發上,拿出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窗外開始有早起的人們活動的聲響。
但陳春梅家的院子始終靜悄悄的,沒有熟悉的動靜。
林曉琳開始懷疑,自己的計劃是不是太幼稚了。
也許陳春梅今天根本不會出門,或者對這股油味不感興趣。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敲門聲終于響了起來。
不緊不慢,帶著一種試探性的節奏。
林曉琳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向門口。
08
門外的陳春梅穿著家居服,頭發有些凌亂,像是剛起床。
她的鼻子微微抽動,目光越過林曉琳的肩膀,望向廚房方向。
“小林,你今天這是在做什么呢?香味這么……特別。”
她用了“特別”這個詞,而不是往常的“香”,眼神里帶著疑惑。
林曉琳側身讓她進來:“燉了點東西,阿姨要看看嗎?”
陳春梅迫不及待地走進來,腳步比平時快了許多。
當她看到餐桌上的那鍋“湯”時,整個人明顯愣住了。
那是一鍋沸騰的水,表面覆蓋著厚厚一層金黃色的雞油。
油花在水面上翻滾、碰撞,散發出極其濃郁的油脂香氣。
沒有雞肉,沒有香菇,沒有枸杞,只有水和油。
簡單、直接、赤裸,像是一個直白的質問。
陳春梅的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震驚。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鍋油水,像是被施了定身術。
林曉琳站在她身后,平靜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阿姨,您不是說我的湯總是油多嗎?”她輕聲說。
“今天我特意把油都熬出來了,這樣應該夠清淡了吧?”
陳春梅沒有回答。她的肩膀微微顫抖,雙手緊握成拳。
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鍋里還在微微沸騰的油水發出細小的聲響。
窗外傳來鳥叫聲和孩子嬉鬧的聲音,與室內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
陳春梅緩緩走上前,伸出右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油花的邊緣。
滾燙的溫度讓她迅速縮回手,但指尖已經沾上了一滴金黃色的油。
她盯著那滴油,眼神復雜,有震驚,有羞愧,還有一絲林曉琳讀不懂的情緒。
“這油……”她終于開口,聲音沙啞,“是土雞的油。”
林曉琳有些意外,她沒想到陳春梅能一眼認出油的來源。
“是的,菜市場買的土雞。”她如實回答。
陳春梅轉過身,臉上已經沒有了往常的從容和熱情。
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水光,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要說什么。
但最終,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曉琳一眼。
那眼神中有太多內容,讓林曉琳一時無法解讀。
然后,陳春梅突然轉身,幾乎是跑著離開了林曉琳的家。
連再見都沒說,腳步聲在樓道里急促地響起,漸行漸遠。
林曉琳站在門口,看著餐桌上的那鍋油水,心里空落落的。
這個結果是她沒有預料到的。她以為會有一場爭執,或者至少是解釋。
但陳春梅的反應太過激烈,太過異常,像是被觸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
那鍋油水慢慢停止了沸騰,油花開始凝固,形成一層光滑的油膜。
像一面鏡子,映出林曉琳困惑的臉。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也許陳春梅只是愛占小便宜,并沒有惡意。
而她用這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回應,是否太過刻薄?
正當她陷入自我懷疑時,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聲音急促而慌亂,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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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林曉琳打開門,看見陳春梅站在外面,懷里抱著一只活雞。
那是一只漂亮的土雞,羽毛光滑,雞冠鮮紅,被捆著雙腳。
陳春梅的臉上有淚痕,頭發比剛才更加凌亂,呼吸急促。
“小林,我……”她哽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林曉琳完全懵了,這個發展超出了她所有的預期。
“阿姨,您這是……”她看著那只還在撲騰的雞,不知所措。
陳春梅把雞塞到林曉琳懷里,雞的重量和溫度讓她差點沒抱住。
“對不起,小林,阿姨對不起你。”陳春梅的聲音帶著哭腔。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我只是……只是……”
她頓了頓,眼淚又涌了出來,“我只是不會燉湯。”
這個坦白讓林曉琳愣住了。不會燉湯?一個曾經的餐館廚師?
陳春梅靠在門框上,緩緩滑坐到地上,不顧形象地哭了起來。
“我以前是開過餐館,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后來餐館倒閉,我就再也沒正經做過飯,特別是湯。”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林曉琳:“我每次都把湯燉糊,或者燉得沒味。”
林曉琳抱著那只不安分的雞,蹲下身,與陳春梅平視。
“為什么?”她輕聲問,生怕驚擾了這個脆弱的時刻。
陳春梅抽泣著:“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沒那個天賦吧。”
“老葉從來不說,但我知道他愛喝湯,每次看到別人家燉湯都羨慕。”
“所以我……我才總是來找你借湯,還騙牌友們說是我自己燉的。”
真相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曉,林曉琳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來那些挑剔,那些借口,那些看似占便宜的行為背后。
藏著一個退休廚師的自尊,和一個妻子笨拙的愛。
“那您為什么總是說我的湯油多呢?”林曉琳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陳春梅低下頭,聲音更小了:“那樣說,顯得我比較懂行……”
“而且,如果說湯太好喝,我怕你下次就不愿意分給我了。”
這個理由如此簡單,又如此心酸,林曉琳突然覺得眼眶發熱。
她看著懷里的雞,又看看坐在地上哭泣的陳春梅。
所有的惱怒和不滿,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了。
“阿姨,地上涼,您先起來。”她伸出手,把陳春梅扶起來。
兩人走進屋里,那只雞被暫時放在陽臺上,偶爾發出咕咕聲。
陳春梅坐在沙發上,情緒慢慢平復,但眼睛還是紅腫的。
“這只雞是我鄉下親戚送的,一直舍不得吃,想著過年再燉。”
“今天看到你那鍋油……我知道我太過分了,這是賠給你的。”
林曉琳搖搖頭:“阿姨,雞您拿回去吧,太貴重了。”
“不,你收下,”陳春梅堅持,“不然我心里過意不去。”
她看著餐桌上那鍋已經冷掉的油水,苦笑了一下。
“你這孩子,也是夠狠的,用這種方法點醒我。”
林曉琳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阿姨,我做得太過分了。”
“不,你做得對,”陳春梅拍拍她的手,“是我糊涂了這么久。”
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
那一刻,所有的隔閡和誤解,似乎都開始融化。
10
最終,那只雞沒有被帶回去,而是成了當天晚餐的主角。
更準確地說,是林曉琳和陳春梅一起燉的湯的主角。
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陳春梅踏進林曉琳的廚房,不是來借湯,而是來學湯。
過程并不順利。陳春梅顯得很緊張,手忙腳亂,不是差點打翻調料盒。
就是把火開得太大,差點把鍋燒干。完全看不出曾經是專業廚師。
“阿姨,放松點,”林曉琳輕聲指導,“燉湯急不得,要文火慢燉。”
陳春梅擦擦額頭的汗:“我知道道理,但一上手就慌。”
林曉琳站在她身邊,一步步教她如何處理雞肉,如何控制火候。
如何撇去浮沫,什么時候下配料,什么時候調味。
陳春梅學得很認真,像個第一次下廚的新手,完全放下了往日的架子。
期間,葉家旺過來看了一眼,看到妻子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對林曉琳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后悄悄帶上了門。
兩個小時后,湯燉好了。這一次,是真正的、合作的成果。
湯汁清亮,香味醇厚,油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陳春梅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吹了吹熱氣,喝了一小口。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這……這是我燉出來的湯?”
林曉琳笑著點頭:“是您燉的,阿姨,我只是在旁邊指導。”
陳春梅又喝了一大口,眼眶再次濕潤,但這次是喜悅的淚水。
“原來燉湯沒那么難,原來我也可以……”她喃喃自語。
那天晚上,陳春梅端著一大碗湯回家,腳步輕快得像個小姑娘。
不同的是,這次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葉家旺,這是她親手燉的湯。
從那天起,小區里出現了一個新的景象。
經常能看到陳春梅和林曉琳一起買菜,討論食譜,交流廚藝。
陳春梅不再頻繁地來“借”湯,而是開始嘗試自己燉各種湯。
有時候成功,有時候失敗,但她樂此不疲,像是找回了丟失的樂趣。
而林曉琳也發現,陳春梅其實是個很有趣的人,見識廣,性格開朗。
當她卸下那層虛偽的面具后,反而更容易相處了。
一天下午,陳春梅端著一鍋新學的冬瓜排骨湯來到林曉琳家。
“嘗嘗阿姨的手藝,這次保證不油。”她開玩笑地說。
林曉琳嘗了一口,豎起大拇指:“真好喝,阿姨您出師了。”
陳春梅得意地笑了:“那當然,我可是有名師指導的。”
兩人坐在窗邊喝湯,夕陽的余暉給房間鍍上一層溫暖的光。
“小林,謝謝你。”陳春梅突然認真地說。
“謝我什么?”林曉琳問。
“謝謝你那鍋油水,”陳春梅笑了,“雖然當時挺傷人的。”
“但也謝謝你讓我明白,有些事逃避不了,不如面對。”
林曉琳看著窗外,大黃正在院子里追著自己的尾巴玩。
葉家旺坐在藤椅上看著報紙,時不時抬頭看看這邊。
一切都顯得那么平靜、和諧,像是本該如此。
那鍋浮著雞油的沸水,早已被倒掉,砂鍋也洗凈收好。
但它帶來的改變,卻真實地留在了每個人的生活里。
有時候,最尖銳的沖突,反而能刺破最厚的隔閡。
而真相,無論多么尷尬或痛苦,都比虛偽的和諧來得可貴。
林曉琳想,這大概就是鄰里關系的真諦吧。
不是一味的付出或索取,而是在真誠的碰撞中找到平衡。
窗外的桂花樹開始結出細小的花苞,預示著秋天即將到來。
而屬于她們的春天,似乎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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