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婦改改31：夾在中間

零下二十度的東北農村，改改把200塊偷偷塞進娘家門縫，轉身回家就聽見炕頭那聲“又生不出孫子”。一句話，把貓冬的火盆都凍住了。

200塊，城里不夠一頓火鍋，在這兒能買兩扇窗、四袋水泥，也能把婚姻掀個底朝天。賬本攤在炕桌上，紅筆劃得比春聯還刺目：丈夫寫“外借”，公公寫“敗家”，改改寫“我借給我媽”。三行字，三代人的經濟觀，誰都沒錯，就是合不到一塊。

賬本之外，還有一本更舊的賬：生男生女。公公把煙袋鍋敲得叮當響，“白養”倆字像雪粒子往臉上砸。改改低頭數餃子褶，心里明白，自己在這本老賬里永遠算“支出”。娘家那邊也不省油，爹一句“白養你這么大”把女兒當股票，嫌分紅太少。兩頭都是債，利息是眼淚。

更憋屈的是屋里還躺著個“走親戚”的表妹換換，一住倆月，牙膏都從中間擠。農村講究“來的都是客”，可現代小家庭需要的是關門聲。主人不好意思開口，客人不把自己當外人，于是熱炕頭成了冷戰前線：誰早起誰做飯，誰晚起誰洗碗，一頓飯的功夫能演三集婆媳劇。

改改夜里把圍巾掛到房梁上，又拿下來，只因想起孩子明天要交20塊書費。她忽然懂了：自己不是被誰逼到墻角，而是被兩套時空夾在中間——一邊是“女兒是潑出去的水”的舊歷，一邊是“女人得先愛自己”的新歷；一邊是“親戚住著熱鬧”的老禮，一邊是“小家需要邊界”的新規矩。日歷撕到任何一頁，都寫著“你不配”。

可就在她快被夾扁的縫兒里，也透進一點光。村口新開了“婦女理財夜校”，老師教的第一課就是“先給自己建一個賬戶”；鎮衛生院來了個女心理師，不說“忍忍就過去”，而是教人把情緒拆成餃子餡，想包啥樣包啥樣；縣里法律援助站貼出告示：娘家借錢不還、婆家干涉生娃，都能撥12338。沒人再喊“清官難斷家務事”，改成“家務事也能上法院”。

改改沒離婚，也沒上吊。她把錢的事搬到飯桌上，把生娃的事搬到計生宣傳欄，把親戚住宿的事搬到村委會的“文明戶”評比。三句話說完，公公悶頭扒飯，丈夫遞來醋瓶子，換換主動訂了回家的車票。不是誰認輸，是大家終于承認：舊炕再大，也容不下兩個時代的屁股；新被再薄，蓋對了地方就能擋寒。

故事結尾，改改在賬本上新增一行：“2024年1月，給自己存下第一筆500元。”字寫得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春聯都先迎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