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9月下旬,華東大地的早秋夜風已有微涼。京滬鐵路上,一列專列自北而南疾馳,車廂里的聶榮臻翻完《新民報》,合上報紙時,窗外的枕木聲剛好停止。合肥站到了,他對秘書輕聲一句:“先在合肥歇口氣,然后去淮南。”就這樣,此行注定與兩座日軍碉堡發生意外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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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歡迎陣仗不算小,可誰都知道聶帥近來身體欠佳,中央批的是“調養假”。迎候的人群中,時任省委書記處書記蘇毅然步履放緩,笑著上前,卻被聶榮臻一句“別折騰排場”擋回了半步。簡單寒暄后,大部隊被請回去,各種鋪陳的接待菜譜被他一口回絕,只留四五個家常葷素。
這一餐讓在座干部很快明白分寸。花生米剛端上桌,聶榮臻抬眼瞥見,皺了皺眉:“油料作物,省點用。”蘇毅然低聲回應:“安徽多花生,放著不算奢侈。”聶帥搖頭:“規矩要緊,撤。” 一盤小菜悄悄退了下去,氣氛非但沒冷場,反而因打消形式感而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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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住在省委招待所,久違的安靜讓他睡了個整覺。第二天一早,聶榮臻精神見好,主動提出去淮南:“想看煤炭和鋼鐵基地運轉情況,也順便散散心。”蘇毅然暗自叫苦,淮南當時接待條件一般,可上級心意已定,只能連夜調度車輛、住宿與警衛。
傍晚抵達淮南礦務局招待所,天色暗得快,燈泡昏黃。公安局副局長單星負責護衛,手里還拎著常用的小相機。聶榮臻住進簡陋套間,見屋角圓木小桌正好四人落座,便囑咐“就在房內吃”。晚餐仍是家常:一碗雞湯面、兩碟炒青菜、一份豆腐燒。面條被他連聲稱贊,雞湯的底細卻無人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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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午后,淮南礦區的煤塵味在風里漂浮。聶榮臻步行巡看,全程沒有警車開道,行至北大門外,只見大片花草。聶帥駐足:“這地足夠大,種些果木或油桐更劃算。”隨行干部面面相覷,暗記心里。
繼續往南,后山突兀升起兩個灰白混凝土堡壘。高約七米,槍眼森冷。單星介紹:“日本人占領時期修的。”聶榮臻沉默良久,指向斑駁墻體:“留下來,立碑。”他語速不快,卻鏗鏘,“侵略者的爪牙,今天作歷史見證。讓子孫明白這片土地曾經發生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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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只有短短幾句,卻定下了淮南保存抗戰遺跡的最早指向。隨即,他叮囑市委:“別拆,也別粉刷。豎塊石碑,記清日期、建造者、用途。”同去的技術員趕忙記錄,拍照、測量,一項保存方案草草成形。
隨后幾日,他白天讀文件,傍晚沿礦區慢步。一次路遇小汽車停路邊,單星舉起相機,想拍車照。聶榮臻笑道:“別拍鋼鐵殼子,拍我們。”兩人以路旁梧桐為背景留下合影——這是他在淮南唯一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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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淮南整整住了五夜,睡眠質量難得穩定。第六天清晨,聶榮臻決定返回北京,離別前特意叮囑:“碉堡保護方案寫成文字,報中央文物主管部門,別讓口頭話打水漂。”蘇毅然點頭稱是,單星亦連聲保證。
遺憾的是,十余年后動亂沖擊,淮南那對碉堡仍被推平,一紙報告無處查考。所幸,當年那張合影、幾張測量草稿和工人手寫的現場記錄得以存檔,為后來修復研究提供罕見線索。
這段史實看似簡單,卻透露三層意味:其一,領導干部對待生活的儉樸作風,不是口號,而是自覺;其二,對歷史遺跡的尊重在建國初期已被提上日程;其三,個人身體休假與國家工業考察,可以并行不悖。1959年的那趟淮南之行,最終在一聲“立碑”中濃縮為對民族創痛的警示。兩座碉堡雖毀,卻把“國恥勿忘”四字雕進了城市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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