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9年深冬,北齊皇宮的銅爐燃著沉香,卻壓不住殿內(nèi)的血腥氣。34歲的高洋癱在龍椅上,牛皮癬斑駁的下巴滴著酒液。
他懷里抱著一把琵琶,琴身泛著詭異的白。指尖撥響琴弦時,嘶啞的歌聲穿透大殿:“佳人難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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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文武脊梁發(fā)僵。他們都清楚,這把琵琶的琴骨,來自三天前被斬首的寵妃薛氏。那個曾被高洋捧在掌心的女人,如今成了他手中的玩物。
這個親手締造北齊的男人,生命盡頭活成了世人眼中的瘋子。可誰還記得,二十年前,他是東魏權(quán)臣府里,連下人都敢嘲笑的“傻子二公子”。
一、偽裝者:權(quán)臣府里的“異類”
高洋的父親高歡,是南北朝亂世里的梟雄。從邊鎮(zhèn)小兵到東魏實際掌權(quán)者,他的發(fā)家史寫滿鐵血,也讓高家子弟陷入無休止的爭斗。
高家的兒子們各有鋒芒。長子高澄15歲替父理政,眼神里的野心藏都藏不住;四子高演沉穩(wěn)多謀,高歡常拍著他的肩說“此子類我”。
只有次子高洋,像顆不合群的沙礫。《北齊書·文宣帝紀(jì)》載他“膚色黝黑,頰骨高聳,身生疥癬”,走路含胸駝背,見人就往角落里縮。
更扎眼的是他的結(jié)巴。每次高澄當(dāng)眾奚落他,他都只會嘿嘿傻笑,涎水掛在嘴角,活脫脫一副癡傻模樣。
有次家宴,高澄當(dāng)著賓客的面,拽過高洋的妾室李昌儀摟在懷里,挑釁地問:“你想要,就來搶啊?”
高洋捏著筷子的手青筋暴起,臉上卻依舊是傻氣的笑,轉(zhuǎn)身蹲在院子里擺弄木棍,仿佛眼前的羞辱與自己無關(guān)。
母親婁昭君隔著窗欞嘆氣,對侍女說:“這孩子怕是真傻,以后可怎么活?”她沒看見,深夜里,高洋對著銅鏡練眼神,那目光比刀鋒還利。
呂思勉在《中國通史》中一語道破:高洋的“傻”,是亂世生存的鎧甲。高歡晚年,高澄為奪權(quán)連親叔叔高琛都能打死,唯有裝瘋才能避開漩渦。
二、開國劍:廚子刺出的皇位
549年八月,鄴城大將軍府的血案,成了高洋人生的轉(zhuǎn)折點。高澄正與親信密謀逼東魏孝靜帝禪位,廚子蘭京突然提刀闖入。
蘭京本是南梁將領(lǐng)之子,被俘后淪為仆役,屢遭高澄打罵。這一刀劈得又快又狠,高澄當(dāng)場斃命,府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tuán)。
大臣們忙著轉(zhuǎn)移家產(chǎn),子弟們爭搶兵符,連孝靜帝都偷偷對近臣說:“高家要完了,朕的機會來了。”
就在這時,高洋穿著喪服出現(xiàn)了。沒有哭嚎,沒有慌亂,他先命人拖走蘭京尸體,再調(diào)兵封鎖鄴城四門,動作干脆利落。
“大將軍遇刺,兇手伏法。敢作亂者,以謀逆論處!”他的聲音不再結(jié)巴,字字砸在眾人心上。有將領(lǐng)妄圖奪權(quán),高洋拔劍就砍,鮮血濺紅了喪服。
閻步克在《波峰與波谷》中評價:高洋此刻的冷靜,是多年隱忍的爆發(fā)。他沒急著繼位,反而去晉陽安撫老臣,向孝靜帝表忠心,穩(wěn)住了局面。
550年五月,一切就緒。高洋穿著袞服站在孝靜帝面前,語氣平淡:“陛下,該禪位了。”孝靜帝顫抖著提筆,看著昔日“傻子”成了新君。
登基那天,鄴城百姓擠在街頭圍觀。沒人知道,高洋望著跪拜的百官時,是否想起了那些被當(dāng)作笑柄的日子。
三、英雄夢:五年“北方戰(zhàn)神”
剛登基的高洋,活成了勵精圖治的典范。天沒亮就坐在龍椅上,手指劃過奏折上的墨痕,連縣吏的名字都記得清楚。
他整治貪腐的手段極狠。把全國貪官的名字刻在木板上,掛在大殿里,閑時就拿箭射,射中誰就抄誰的家。
有個縣令貪污五十石糧食,高洋不僅抄家,還讓他穿囚服游街。《北齊書》載,此后“吏治清明,貪官斂跡”,官場風(fēng)氣為之一變。
對百姓,他格外體恤。登基第一年就減免一半賦稅,征調(diào)民夫修漳水堤,解決了困擾多年的水患。那段時間“倉廩充實,流民返鄉(xiāng)”,洛陽商人都來北齊經(jīng)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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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外,他更是鐵血。當(dāng)時柔然、契丹頻繁犯邊,東魏向來被動防守,高洋卻主動出擊,成了草原部族的噩夢。
552年柔然入侵,高洋親征。兩軍對陣時,他嫌戰(zhàn)馬太慢,竟徒步?jīng)_陣,長矛一掃就挑飛兩個柔然士兵。士兵們見皇帝拼命,個個奮勇爭先。
555年征契丹,天降暴雪。士兵凍得握不住刀,勸他撤軍。高洋脫掉上衣,露出滿是疥癬的后背,用馬鞭抽自己:“這點冷都扛不住,何談保國?”
這一戰(zhàn),他率軍翻山越嶺,端了契丹老巢。柔然人從此稱他“英雄天子”,聽到他的名字就遠(yuǎn)遠(yuǎn)避開。
短短五年,北齊疆域拓展到淮河以北、長城以南,成為北朝最強大的政權(quán)。誰都以為,一個盛世即將開啟。
四、惡魔心:酒精催生的瘋狂
天下太平后,高洋的人生軌跡徹底跑偏。他開始沉迷飲酒,而且一喝就醉,醉后便化身惡魔,宮里常年備著鋸子、鑿子等刑具。
第一個遭殃的是大臣崔暹。一次上朝,崔暹咳嗽了一聲,高洋當(dāng)即拍案:“你這是對朕不敬!”親手用鋸子將他鋸成兩段,鮮血濺滿龍案。
他的瘋狂,連親人都不放過。岳母勸他少喝酒,他醉眼蒙眬地搭弓射箭,正中岳母臉頰,還命人打了她一百鞭子:“我媽都管不了我,你算什么?”
最駭人聽聞的是對寵妃薛氏的暴行。薛氏本是叔叔高岳的妾室,高洋搶來后寵愛有加。可某天醉酒后,他突然懷疑薛氏曾與高岳有私情。
沒等薛氏辯解,高洋的刀已經(jīng)落下。他把薛氏的頭藏在懷里,照常去參加宴會,酒過三巡就把頭顱扔在桌上,滿座賓客嚇得魂飛魄散。
更荒唐的是,他讓人把薛氏的大腿骨做成琵琶,邊彈邊哭:“這么美的人,再也見不到了。”《資治通鑒》記載這段時,用了“慘無人道”四字。
母親婁昭君實在看不下去,出面勸阻。高洋指著親媽的鼻子罵:“再啰嗦,就把你嫁給胡人當(dāng)老婆!”婁昭君氣得當(dāng)場暈倒,醒來后再也不敢管他。
酒醒后,高洋會跪在母親床前懺悔,甚至讓手下用鞭子抽自己。可到了晚上,他依舊抱著酒壇,重復(fù)著瘋狂的行徑。
史學(xué)家分析,高洋的瘋狂有多重原因:家族遺傳的暴躁基因、前半生的壓抑、以及不受約束的皇權(quán),共同催生了他心中的惡魔。
五、落幕曲:34歲的悲涼結(jié)局
長期酗酒和濫殺,徹底掏空了高洋的身體。559年十月,他病倒在龍床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全身潰爛發(fā)臭。
太醫(yī)診脈后,只敢對大臣搖頭——長期酒精中毒加上精神紊亂,已無藥可救。高洋自己也清楚,大限將至。
他把15歲的兒子高殷叫到床前,眼神里沒了往日的瘋狂,只剩疲憊:“你叔叔們要是奪權(quán),就把皇位讓出去,保住性命最重要。”
說完這句話,他便斷了氣,年僅34歲。這個曾一手締造盛世的皇帝,最終以荒誕的方式落幕。
高洋死后,北齊徹底淪為“禽獸王朝”。他的預(yù)言成真,兒子高殷繼位僅一年,就被叔叔高演廢殺。
高演死后,弟弟高湛繼位,比高洋更殘暴。他霸占嫂子李祖娥,殺盡高洋的子嗣;高湛之子高緯,更是發(fā)明“玉體橫陳”的荒唐事,最終斷送北齊。
后世對高洋的評價始終矛盾。《資治通鑒》稱他“初有圣明,后遂暴虐”;現(xiàn)代學(xué)者閻步克則認(rèn)為,他是“權(quán)力腐蝕人性的典型樣本”。
如今,河北臨漳的北齊皇宮遺址,夯土墻早已風(fēng)化。站在殘垣前,仿佛還能看到兩個高洋:一個是身先士卒的“英雄天子”,一個是醉眼朦朧的暴君。
他的34年人生,像一場極致的反差劇。前半生隱忍蟄伏,用智慧奪得天下;后半生被權(quán)力吞噬,用瘋狂毀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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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戰(zhàn)死沙場的榮光,那些治理天下的功績,最終都被他的暴行掩蓋。只留下“禽獸王朝”的標(biāo)簽,和一把用人骨做的琵琶,在歷史中發(fā)出刺耳的回響。
或許,高洋的悲劇早已注定。當(dāng)一個人手握無限權(quán)力,卻沒有內(nèi)心的底線約束時,再耀眼的開端,也終將走向黑暗的結(jié)局。
這不僅是他個人的悲哀,更是那個亂世的悲哀。而這段歷史留給我們的警示,至今仍未過時——權(quán)力是雙刃劍,唯有守住初心,方能行穩(wěn)致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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