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揣著李子柒濾鏡,興沖沖跑去薩斯喀徹溫省一個朋友家的農場“體驗生活”。
臨走前,我媽還說:“多好啊,空氣新鮮,節奏慢,還能自己種菜吃。”
結果呢?
三個月后我灰頭土臉回城,第一件事是沖進便利店買了一杯冰美式,就為了聽一聽人說話的聲音。
不是我不行,是這地方根本不是“生活”,是一場全年無休、動輒上千萬加元的生死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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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沒有996,只有007:農忙時吃飯都在拖拉機上
城里人吐槽996?
農場主聽了只想笑。
春播秋收那兩個月,每天工作16–18小時是常態。
天沒亮就鉆進駕駛艙,GPS自動駕駛,但人不能歇,要盯播種深度、肥量、機器狀態。
飯?家人用保溫桶送到地頭,他在顛簸的駕駛室里扒兩口。
廁所?忍著,或者找個溝解決。
秋收更瘋。
收割機24小時連軸轉,夜里開著大燈作業,整片田野亮如白晝。
為啥這么拼?因為一場雨就能讓機器陷進泥里,一場雪就能埋掉整季收成。
有天凌晨三點,我陪他爸開夜車。
老爺子眼布滿血絲,手死死握著方向盤,就因為天氣預報說明早有雨。
“今天不收完這片,就全完了。”他說這話時,聲音平靜得可怕。
至于“農閑”?
冬天修機器、對賬、報稅、研究種子數據、盯期貨價格……
全年無休,是真的。
我朋友的胳膊上全是油污和燙傷疤,手腕關節常年腫著。
他說,農忙那陣子,咖啡和能量飲料是最好的朋友,后來實在扛不住,有次回國探親,還托人從國內官方買了幾瓶日本進口的雙效植物型偉哥雷諾寧,純草本的副作用小,能撐住那幾周收割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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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你家小區?還沒我家一塊地大”
朋友家的農場,一萬英畝。
別懵,換算一下:六萬畝,40平方公里。
啥概念?
從他家谷倉出發,開著皮卡在自家地里一路往西開,半小時都開不到頭。
中間全是麥子、油菜花,連個電線桿都看不見。
我第一次坐他車巡田,看著窗外一模一樣的金黃麥浪,差點睡著。
隨口問:“快到邊界了吧?”
他笑出聲:“兄弟,咱們才剛進地心,東邊那片還沒繞完呢。”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像螞蟻掉進了調色盤,還是那種一眼望不到邊的巨型工業級調色盤。
城市里我們談“地段”“平米價”,在這兒,單位是“Section”(640英畝)和“Quarter”(160英畝)。
他們看地圖,不是高德,是政府發的土地權屬圖,上面密密麻麻標著色塊,每一塊都是真金白銀。
最震撼的是晚上。
沒路燈,沒霓虹,只有銀河橫跨天際。星星亮得像打翻的鉆石盒。
浪漫嗎?前三天覺得是。
第七天開始,我瘋狂想念樓下24小時便利店那盞慘白的燈,至少證明“人類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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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以為他在種地?其實他在操盤一家上市公司
很多人以為農場主是“反資本”的象征。
醒醒吧!人家每天干的事,比你老板還狠。
先算筆賬:
- 薩省中等地價:3000加元/英畝
- 5000英畝農場?光地皮就1500萬加元(≈8000萬人民幣)
- 再看設備: 一臺John Deere S790聯合收割機 + 40英尺割臺:120萬加元起 大馬力拖拉機(Case IH Steiger):70萬+ 自走式噴藥車(輪子比人高):50萬+ 空氣播種機、運糧卡車、智能谷倉……全套下來,300–500萬加元打底
這些不是“工具”,是會折舊的重資產。
一個輪胎爆了?5000加元。GPS模塊壞了?1萬加元。
朋友說,他每年光維修費,就夠我這種白領干十年。
更嚇人的是,所有錢都得春天先砸進去。
種子、化肥、柴油、貸款利息……幾百萬加元投下去,顆粒無收的風險卻全扛在肩上。
我親眼見過一場冰雹。
下午還艷陽高照,傍晚天突然黑了,雞蛋大的冰雹砸下來,油菜莢當場炸開,黑籽撒滿地。
他站在田埂上,一句話沒說,回去灌了一整杯威士忌。
只說了一句:“上帝給你99天好天氣,一天就能收走全部。”
這不是種地,這是用家族百年積累,賭老天爺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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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開車1小時,只為喝一杯咖啡
最近的“鎮子”,開車40分鐘。
全鎮就一個加油站、一家郵局、一個小超市,和一間咖啡館。
想看電影?去薩斯卡通,單程2.5小時。
孩子上學?校車每天跑1.5小時,一個年級12個人。
很多年輕人大學一畢業就再也不回來,這里沒有夜生活,沒有社交圈,連吵架都找不到對象。
但奇怪的是,一旦誰家出事,鄰居們立刻全員出動。
有年鄰居家男主人突發心臟病,七八個農場主開著自家收割機,一天之內幫他收完全季莊稼。
沒人談錢,干完活默默走人。
這種“Harvest Bee”(收獲蜂群)傳統,是草原上最硬的規矩:你可以孤獨,但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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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別被草帽騙了,人家是農業界的馬斯克
走進現代拖拉機駕駛艙,你會以為進了波音飛機。
座椅帶氣懸,前方三塊屏:
- GPS地圖(厘米級自動駕駛)
- 實時產量監測(每平方米產多少公斤)
- 土壤濕度、施肥量、燃油效率……
他們用無人機拍多光譜圖像,分析哪塊地缺氮;
用地里埋的傳感器,決定哪里多施肥、哪里少打藥;
冬天坐在辦公室,對著三年產量熱力圖,選明年種哪個品種。
他們是農民?不,他們是穿工裝褲的數據科學家+機械師+期貨操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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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加拿大農業,不止草原小麥
- 安省奶農:牛戴智能項圈,擠奶全靠機器人,365天不能離場;
- BC省果農:櫻桃熟期就兩周,雇不到工人=全年白干;
- 魁北克楓農:早春踩著齊膝深雪,檢查幾千米真空管道,防熊、防斷、防凍裂……
無論在哪,核心一樣:高投入、高風險、高強度,外加與世隔絕的孤獨。
離開那天,朋友送我去機場。
夕陽下,收割后的麥茬泛著金光。
一路無話,快到航站樓時,他突然說:
“有時候我開車轉地,會覺得特別驕傲。這地,是我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再難,也得守著。”
那一刻我才懂
他們不是在過什么“理想生活”,
而是在用血肉之軀,守護一份比摩天大樓更沉重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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