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的姑蘇,原該浸著些江南的溫軟,卻不料一場火患,攪亂了尋常夜的安寧。12月1日晚,某小區地下室的電瓶車驟然起火,毒煙如墨汁般漫開,順著樓道往上竄,頃刻間便遮蔽了天光,將居民樓籠進一片嗆人的昏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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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難當頭,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喚作小宇的,倒顯出了超乎年齡的鎮定。他被煙味與異響驚醒,腦中未有半分遲疑,第一念便是隔壁房間的祖母——老人家行動不便,如何能在濃煙里自尋生路?彼時煙火已迫在眉睫,連尋塊濕毛巾捂口鼻的余裕都無,少年心一橫,俯身便將祖母用單手緊緊攬入懷中。
樓道里早已伸手不見五指,毒煙嗆得人喉頭發緊,少年卻不敢有半分松動。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樓梯扶手,一步一步摸索著往下挪,背脊挺得筆直,像極了暗夜里燃著微光的燈盞。他顧不上掩住自己的口鼻,只將祖母的臉緊緊護在懷里,生怕那致命的濃煙傷了她分毫。事后有人問起,他也只是淡淡道:“煙太大了,只顧著抱穩奶奶,別的倒忘了。”
幸而天可憐見,祖孫倆終究是闖出了火海。祖母身上干干凈凈,未有半點損傷,少年卻滿臉黑灰,狼狽得很,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透著一股子不折的韌勁。雖而后來兩人都因吸入煙塵得了肺炎,需在醫院調理,可終究是撿回了兩條性命,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常想,這世間的英雄,原不必都身披鎧甲、立不世之功。像小宇這般,不過是個尋常少年,卻在生死關頭,憑著一腔純粹的孝心,用單薄的臂膀扛起了祖母的生路,這便是最動人的擔當。時下總有人慨嘆世風日下,說親情薄如紙,可在這場火海里,少年的舉動分明昭示著:那些根植于血脈里的牽掛,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守護,從未湮滅。
這場火患,也讓人瞧見了求生智慧的可貴。少年在濃煙中辨明方向,借扶手摸索前行,護住祖母要害,這不正是危難中最樸素也最有效的自救之道?反觀世間,總有人在災禍臨頭時慌了手腳,或盲目奔逃,或錯失良機,終至釀成悲劇。而那些被人淡忘的消防常識,那些平日里不屑于演練的逃生技巧,恰是絕境中救命的稻草。
更念及往昔,香港大埔宏福苑那場奪走四十四人性命的大火,至今想來仍令人扼腕。同樣是高層火患,同樣是毒煙肆虐,為何有的能絕處逢生,有的卻陰陽相隔?這其間,既有應急體系的差異,更有自救能力的分野。少年的壯舉固然可贊,卻也該讓世人警醒:消防之事,防患于未然遠勝于臨危救急,日常多一分警惕,多學一分常識,或許便能少一場悲劇,少一些遺憾。
如今,少年抱祖母脫險的視頻傳遍網絡,點贊逾兩百萬,世人皆贊他“真男人”“少年英雄”。可在我看來,他不過是做了一件本心該做的事——守護自己的親人。只是這本心,在如今浮躁的世風里,倒顯得愈發珍貴了。愿這少年的勇氣與孝心,能如一束光,照進人心深處,也愿世人能從這場火患中習得教訓,讓消防常識深入人心,讓這般生死考驗,往后少些,再少些。畢竟,太平歲月里的安穩,才是對親情最好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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