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飄落下游生根丨申花觀賽手記

有朋友問我，連續兩年去客場看一場希望渺茫的收官戰是什么樣的體驗，會不會有些無聊。

這個問題其實很容易找到答案。因為與一年前在成都的失落與遺憾不同，這一次似乎沒有誰是真的抱著會發生奇跡的心態去天津的。2025年，申花一度遠比2024年更接近冠軍，卻也以更驚人的速度墜落，直到幾乎失去懸念。

對于我自己來說，去天津更像是給自己一個為今年畫上句號的方式。或者從某個角度來說，比起看球，跟一些許久未見的朋友們見面、聊天，反倒是更重要的任務。

或許對于球迷來說，“不在乎”是一種最大的殘忍了。

進入10月之后，最近兩個月里我錯過了好幾個主場比賽。

這可能也是一種幸運：今年這次主場的2-2幾乎就剛好是去年2-2的整整一年后。我在手機上目睹了這一場事故，卻不用再把手在八萬人的椅背上敲得通紅。

再之前，與泰山和蓉城的比賽最后時刻，我都有一些憤怒到失態。我很難想象，要是與英博的這一場比賽，我在八萬人的現場會是怎樣的感受。

前陣子10月的時候，我去拜訪了一位西班牙的申花球迷朋友，他還口口聲聲地嘲笑著我說著“還去天津干嘛”。但在與大連英博的那一晚比賽開始時，在看到了爭冠對手們落后甚至輸球時，他還是不自覺地查起了從馬德里飛天津的機票。

當然，我也很難想象，在瀏覽機票時手機上跳出申花0-2落后英博的比分推送，會是一種怎樣的荒謬和可笑。

但其實你回頭再看，這場2-2其實根本也無足輕重。失敗是從8月開始埋下伏筆，然后在9月釘下了最后一顆釘子。比賽那天上午錄節目前，孫雷老師問我“為什么還要來看這最后一場”，我的回答是“我買票的時候還領先6分呢”。

我慶幸我最后看到的這場收官戰是一場勝利。與去年相似的是，爭冠對手早早取得了比分的領先，讓這個本就漫長的心理建設過程加速。現場的主隊球迷里夾雜著很多來自隔壁城市的綠色球迷，他們興奮地朝著客隊看臺喊著比分，遠比今年夏天我去那座城市看球時遇到的他們隊球迷要更興奮。

雖然大家都曾抱著爭冠的夢想，雖然大家退出爭冠隊列的時間略有先后，但確實能感受到競技體育中的敵對情緒，讓“對手的失敗”可以完美地沖淡“自己的失敗”。

終場哨吹響的時候，“千年老二”的喊聲回蕩在已經稀稀拉拉的主隊看臺上。這個稱呼對于申花球迷來說，只能暗自吞下。有時回頭看，會覺得30年的職業聯賽里拿到三分之一的亞軍，又何嘗不是一種奇觀呢。

這個略顯殘酷的結果，其實我們已經早早接受了。在2個月前被打進絕平球的那個晚上，我就已經“大放厥詞”，認定當晚的對陣雙方都注定無緣本賽季的冠軍了。

這在當時不是主流的觀點，可能是誰也沒想到蓉城的掉隊來得如此突然而迅速，一如申花在8月一樣。

所以對于我來說錯失冠軍的悲傷并不是一下子涌來的，而是早就在幾個月前坦然接受的事實。但隨著賽季的尾聲越來越近，還是這一場潛在的告別愈發讓人心酸。

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逐漸認定了這會是于漢超的最后一個賽季。但我在屏幕上看到主場2-2與英博的比賽后于漢超無奈的樣子時，我確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告別即將到來。

于漢超是在2020年來到申花的，已經身披藍色戰袍有五年的時間了。在體感上，好像又似乎沒有那么久的時間。畢竟當時一起到來的馮瀟霆、楊旭、趙明劍和朱寶杰們，我們甚至沒能在主場看到過他們哪怕一次身披藍色戰袍踢球。在2023年回到主場之前，他們就已經先后告別了球隊。

而于漢超則成為了堅守最久的那一個。

有的時候很感慨命運的捉弄：我們都以為陪伴我們到最后的那個左路老將會是另一個人，都以為于漢超不過是當年“老國腳收集”計劃中的又一個零件罷了，然而卻是他一次次挽救了冠軍的夢想，一次次地用進球和助攻把球隊從失利的邊緣拉了回來。

如果要說誰才是那個魔術師，那個將申花的一眾逐步進入中生代的年輕人帶到了爭冠高度的核心，我覺得不是專業的管理，也不是天才的教練，而是他，也只有他。

所以當我們再次錯失冠軍的時候，遺憾的情緒幾乎已經不可尋覓，只有一種歉意在心底蔓延：我們沒有對他抱歉，因為我們不是在場上的球員、在場邊的教練、在辦公室里的管理層，但我們卻能感同身受， 那種盼望著職業生涯完美句號的期許最終還是落空了。

今年的最后一個主場，是在深秋的一場亞冠，一如去年。

我因為工作的原因耽擱到了很晚，卻在踟躕很久之后選擇到現場看最后的45分鐘——于漢超則是唯一的原因。

我進場的時候，走進球場的路上已經沒有什么人了，大扶梯前的檢票處只剩下了一個口還開著，安檢的阿姨裹得厚厚的衣服搓著手。球場里已經傳來了下半場開場的歌聲，而我在進場時剛好看到路易斯第一粒越位無效的進球。

這好像是一整個賽季申花氣運的縮影，在沒有了上個賽季連續絕殺逆轉的勢頭后，這個賽季一切不順、各種霉運都接踵而至。

在對比賽結果沒有了預期之后，唯一的期待就是于漢超的登場。但我們其實也都看在眼里，于漢超與上個賽季相比，甚至是與本賽季前半段相比，確實已經不再是一樣的狀態了。38歲的老將，已經幾乎完全失去了盤帶和突破的銳利，只有門前的嗅覺和腳下的感覺依舊敏銳，但也已無法像過去那樣再力挽狂瀾了。

比賽結束的時候，北看臺高喊于漢超的名字，喊著于漢超再踢一年，這是近乎懇求的聲音。

很殘酷，當一切絕殺、逆轉將劇情烘托至這個程度時，卻依舊沒法為劇本寫下完美的結局。我想到的是美劇Ted Lasso，所有的情節都在指向那個不可能的結局，但不可能的結局依舊沒有發生，這也是為什么生活不是電影。

我走到了東看臺與北看臺交界的那個缺口，因為我覺得這樣當于漢超走過的時候，我和他之間就沒有什么阻隔了。在天津沒有看到的落淚的大哥，這次在八萬人散場的時候看到了。

于漢超時而揮手，時而雙手合十，跟在隊伍的后面從我們的面前經過。猴哥要變成猴導，或許故事還要繼續。

“命運敲定了要這么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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