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登基那天,溥儀被抱進太和殿,金鑾殿的龍椅比他人還高,小腿懸空,像掛在上面的一個包袱。太監們忙著三跪九叩,沒人顧得上他尿濕的褲子,冰涼貼著龍紋錦緞,一坐就是一下午。那泡尿,后來史家沒寫,卻像一句預言:龍椅不是座位,是刑臺。
宮里喂他吃飯的是奶娘,可奶娘半年就被趕出去,說“怕皇帝長太大連她”。之后輪值的是三十二個太監,誰得寵,誰就能多揩點油。御膳房端來的冰糖燕窩,先被首領太監舀走半碗,再兌涼水,溥儀吃得皺眉,他們便哄:“皇上日后要當真龍,先學會咽苦。”八歲,他半夜尿血,太醫在脈案上寫“腎虛火旺”,開的卻是猛藥大黃,越吃越止不住。后來有老中醫私下搖頭:那是治病,分明是“鎮驚”——讓孩子沒力氣哭鬧,大人省事。
再大點,他愛蹲在養心殿門檻邊看螞蟻搬家,太監拿拂塵一掃:“皇上金貴,別學賤蟲子。”一句話,螞蟻被踩死,他也學會把好奇咽回肚子。十二歲,身材比同齡孩子瘦一圈,腕骨一折就斷,醫案里出現“天癸未至”——通俗講,青春期遲遲不來。別人長喉結,他先長失眠,整夜聽更鼓,數到五更天就咳血。清宮規矩,皇帝不能有病樣,咳血也得悄悄吐在手帕里,手帕由小太監收走,第二天不知埋在哪塊金磚下,像宮里偷偷埋掉的所有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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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大婚,婉容、文繡雙雙進門,喜房內紅燭高燒,他卻裹著龍袍在偏殿獨坐。英國記者隔著窗欞看見,寫“新郎像被扔在圣誕樹上的玩偶”,隔天發報回倫敦,編輯當笑話登在邊角。沒人知道,那晚他翻的是《本草綱目》,找一味能讓自己“像男人”的藥,手指抖得連字都看不清。后來偽滿時期,他隨身帶一只小鐵盒,里頭是褐黃色丸藥,隨行御醫偷偷化驗:成分不過是面粉加鹿血,安慰劑都算不上。可他不帶就睡不著,像抓住半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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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北京協和翻出他1950年代的體檢單:睪酮值低于常人,腎皮質薄得像張宣紙,膀胱里還有舊血斑。病理科年輕醫生第一次見,脫口而出:“這像被長期喂毒。”老教授拍拍他肩膀:“不是毒,是規矩——規矩吃人,骨頭都不吐。”一句話,把實驗室的冷光都壓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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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故宮做夜游活動,工作人員把養心殿的燈調成暖黃,導游笑著講“帝王浪漫”,游客拍照打卡。可有人蹲下來細瞧,門檻內側有一排細細牙印,小得不像大人。那孩子早被歷史退訂,牙印卻還在,像給后來人留一句悄悄話:別把任何人當神,神位太高,風大,尿褲子都沒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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