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夠了！我受夠了！"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塞進行李箱，拉鏈拉得死緊。
張婉如坐在床邊，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雙手捂著太陽穴。"浩天，你這樣做對小宇好嗎？"
"對他好？"我轉過身，聲音壓得很低，"每天看著媽媽'生病'，看著外婆指手畫腳，這對他好嗎？"
小宇躲在門邊，六歲的小臉寫滿了不解。他不明白為什么媽媽一做飯就頭暈，為什么外婆要天天來家里，更不明白為什么爸爸要帶著他離開。
王秀云從廚房走出來，手里還拿著鍋鏟。"浩天啊，婉如身體不好，我這個當媽的不照顧能行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抱起小宇，拎起行李箱。
三年了，整整三年，我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了。
01
一切都是從三年前開始的。那時候小宇三歲，婉如剛剛恢復上班，我們的小日子過得平靜而幸福。
婉如是個好妻子，也是個好母親。每天下班回來，她總是先抱抱小宇，然后去廚房忙活晚飯。那時候的她，做飯時總是哼著小曲，偶爾還會教小宇認識各種蔬菜。
"小宇，這是什么？"婉如拿著一根胡蘿卜。
"蘿卜！"小宇奶聲奶氣地回答。
"真棒！那媽媽用它給你做最喜歡的蘿卜燉排骨好不好？"
"好！"小宇拍著小手，眼睛里閃著光。
我坐在客廳看新聞，聽著廚房里母子倆的對話，心里暖暖的。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簡單、溫馨、充滿愛意。
那時候的王秀云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她偶爾來看看外孫，帶些水果和小宇愛吃的零食，從不插手我們的家務事。每次來也不久留，看看小宇，和我們聊幾句就走了。
"婉如做飯越來越好吃了。"王秀云夸贊著女兒，"浩天你真有福氣。"
"是啊，我確實很幸運。"我摟著婉如的肩膀，她紅著臉靠在我身上。
那時候我們還會計劃很多事情。想著等小宇大一點，我們就去旅行；想著過兩年再要個孩子，讓小宇有個弟弟或妹妹；想著努力工作，早點買個大點的房子。
生活充滿了希望，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婉如做飯時從不喊累，即使工作一天回來，她也會認真地準備三菜一湯。她說，一家人整整齊齊吃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浩天，你說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嗎？"有天晚上，婉如靠在我懷里問。
"當然會。"我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們會一直很幸福。"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那個時候就好了。如果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一定會更加珍惜那些平凡而美好的日子。
可是生活從來不按人的意愿發展。就在小宇四歲生日那天，一切都開始改變了。
婉如在廚房準備生日蛋糕，突然傳來一聲輕呼。我趕緊跑過去，看到她扶著料理臺，臉色有些發白。
"怎么了？"我緊張地扶住她。
"有點頭暈，可能是站久了。"婉如勉強笑了笑，"沒事的，休息一下就好。"
當時我沒有太在意，以為只是偶然的不舒服。但是接下來的日子里，這種情況開始頻繁出現。
每次婉如一進廚房做飯，不到十分鐘就開始頭暈。起初是輕微的不適，后來越來越嚴重，有時候甚至要扶著墻才能站穩。
"要不我們去醫院看看吧。"我擔心地說。
"不用，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大，休息休息就好了。"婉如總是這樣說。
但是我心里開始擔心起來。一個三十歲的女人，身體一直很好，怎么會突然出現這種癥狀？
而且最奇怪的是，她只有做飯的時候才頭暈，其他時候完全正常。上班、購物、帶小宇出去玩，都沒有任何問題，就是一進廚房就不行。
我開始留意觀察，想找出原因。是廚房的油煙？還是某種食材的氣味？或者是灶臺的高度不合適？
可是無論我怎么改善廚房環境，婉如的癥狀依然沒有緩解。
三個月后，王秀云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們家。
02
"婉如這樣下去不行，我來幫忙做飯吧。"王秀云提著菜籃子站在門口。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來幫忙。之前即使知道婉如不舒服，她也只是偶爾過來看看，從沒有要插手家務的意思。
"媽，不用麻煩您，我可以的。"婉如堅持著要自己做。
"你看看你，臉色這么差，還逞強什么？"王秀云已經換好拖鞋走進廚房，"你去休息，媽來做。"
從那天開始，王秀云幾乎天天都來。起初我還挺感激的，畢竟婉如確實需要人照顧，而且岳母做的菜也很好吃。
但是漸漸地，我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王秀云不僅是來做飯這么簡單，她開始對我們的生活指手畫腳。小宇應該幾點睡覺，應該吃什么零食，應該看什么動畫片，她都要管。
"小宇，不能看這個動畫片，對眼睛不好。"
"小宇，這個玩具太危險，扔了吧。"
"小宇，來外婆這邊坐，別靠爸爸太近，他身上有煙味。"
我確實抽煙，但從來不在家里抽，身上根本沒有煙味。可是王秀云總是找各種理由讓小宇遠離我。
更讓我不舒服的是，她開始質疑我的能力。
"浩天啊，你這個工作什么時候能升職？隔壁老王的女婿都當部門經理了。"
"這個月工資多少？物價漲這么厲害，你們這點收入夠用嗎？"
"這房子太小了，小宇都六歲了，應該有自己的房間。你們什么時候換大房子？"
每天都是這樣的話，讓我感覺自己在她眼里一無是處。我努力工作，按時回家，對妻子兒子都很好，可是在她看來似乎都不夠。
最關鍵的是，我發現婉如開始變了。
以前她總是站在我這邊，現在卻經常附和她媽媽的話。當王秀云數落我的時候，婉如不再為我辯護，而是沉默不語，或者輕聲說"媽說得對"。
"婉如，你覺得我們需要換房子嗎？"我試圖和她單獨聊這個話題。
"小宇確實需要自己的房間，媽說得有道理。"婉如沒有看我的眼睛。
"可是我們現在的經濟條件還不允許。"
"那就努力賺錢啊，別的男人都能做到，你為什么不行？"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插在我心里。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善解人意的婉如嗎？
王秀云在我們家的時間越來越長。從一開始的做頓飯就走，到后來的吃完飯再走，再到現在的幾乎整天都在。
她說是為了照顧婉如，可是婉如除了做飯時頭暈，其他時候都很正常。而且奇怪的是，自從王秀云天天來做飯，婉如連廚房都不進了。
"我一進廚房就難受，還是讓媽來吧。"婉如這樣解釋。
可是我記得，在王秀云沒來之前，婉如雖然做飯時會頭暈，但是她還是堅持自己做，從來沒有說過不進廚房。
我開始覺得這整件事都很奇怪，但是又說不出哪里奇怪。
王秀云對小宇越來越親密，小宇也越來越依賴外婆。以前小宇回家第一個找的是我，現在他一進門就喊"外婆"。
"外婆，我想吃糖醋里脊。"
"外婆，這道數學題我不會。"
"外婆，爸爸說話聲音太大了，我害怕。"
我什么時候說話聲音大了？我從來不對小宇大聲說話，可是在王秀云的"提醒"下，小宇開始認為我很兇。
最讓我難受的是晚上。以前我們一家三口會一起看電視，一起玩游戲，現在客廳里總是坐著王秀云。她會一直待到很晚才走，而且走之前還要和婉如說很久的悄悄話。
"媽，您這么晚回去不安全，要不今天就住下吧？"婉如經常這樣說。
"不用不用，我回去就行。"王秀云嘴上這么說，但是臉上的表情明顯是希望被挽留的。
有幾次我實在受不了了，想要說點什么，但是婉如總是先開口："浩天，媽一個人回去確實不安全，要不讓她住下吧。"
我還能說什么呢？難道說不讓岳母住？那我就成了不孝順的女婿。
就這樣，王秀云偶爾住下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候一住就是好幾天，理由總是很充分：婉如身體不好需要照顧，小宇需要人接送，家里需要人做飯。
我感覺自己在這個家里成了多余的人。
03
忍耐終究是有極限的。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能和妻子兒子安靜地過一個晚上。可是王秀云又來了，而且一來就開始指揮。
"今天浩天生日，我來做幾個好菜。"她換好拖鞋就往廚房走。
"岳母，今天我想自己做。"我鼓起勇氣說。
王秀云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悅。"你會做什么？就會煮面條，浩天生日怎么能這么隨便？"
"我可以學啊，而且婉如可以教我。"我看向妻子，希望得到支持。
可是婉如卻說："浩天，你工作這么累，還是讓媽做吧。而且我現在不能進廚房，幫不了你。"
"那我可以點外賣，我們一家三口安靜地過個生日。"我的聲音里已經帶著一絲請求。
"外賣哪有家里做的健康？小宇還小，不能總吃外面的東西。"王秀云說著就進了廚房。
我站在原地，感覺心里堵得慌。這是我的家，我的生日，可是我連選擇吃什么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小宇跑過來抱著我的腿："爸爸生日快樂！"
"謝謝寶貝。"我抱起兒子，至少還有他理解我。
可是沒過一會兒，王秀云從廚房探出頭來："小宇，來幫外婆洗菜，別纏著你爸爸了。"
小宇立刻掙脫我的懷抱跑向廚房。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聽著廚房里傳來的歡聲笑語，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吃飯的時候，王秀云做了一桌子菜，確實很豐盛。但是我一點都吃不出味道，心里全是苦澀。
"浩天，多吃點，媽做得這么辛苦。"婉如給我夾菜。
"是啊浩天，你看看你都瘦了，平時工作別太拼，身體要緊。"王秀云看似關心地說。
可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徹底憤怒了："不過話說回來，年輕人就應該多努力，像隔壁小李，比你小兩歲，人家已經買了新車。你看看你，這么多年了還是老樣子。"
我放下筷子："岳母，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不說這些？"
"我這不是關心你們嗎？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得過且過吧？"王秀云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沒有得過且過，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我努力壓制著心中的火氣。
"努力？那為什么到現在還租房子住？為什么不能給婉如和小宇更好的生活？"
"媽..."婉如想要阻止，但是聲音很小。
"你別攔著我，有些話我必須說。"王秀云看著我，"浩天，我不是嫌棄你，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你應該有擔當。婉如身體不好，小宇還小，你不為這個家著想誰著想？"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我一直在為這個家著想，我每個月的工資除了留下基本生活費，其他的都交給婉如。我沒有任何不良愛好，不賭博不酗酒，一心一意對這個家。我已經很努力了。"
"努力？如果真的努力，怎么會到現在還是這樣？"王秀云毫不客氣地說。
我終于忍不了了，站起身來："那您覺得我應該怎么樣？一夜之間變成大老板？還是去搶銀行？"
"浩天！你怎么能這樣和媽說話？"婉如也站了起來，臉上全是憤怒。
"我怎么樣了？我只是想在自己生日這天安靜地吃頓飯都不行嗎？"
"媽是為了我們好，你為什么不能理解？"
"為了我們好？"我苦笑，"這三年來，我在這個家里還有發言權嗎？吃什么、做什么、怎么教育小宇，哪件事輪得到我做主？"
小宇被我們的爭吵嚇哭了，王秀云立刻抱起他哄："小宇別哭，外婆在呢。"
"看看你，把小宇都嚇到了。"婉如指責我。
我看著這一幕，心徹底涼了。在這個家里，我就是一個多余的人，一個只會賺錢交生活費的工具人。
"夠了，我受不了了。"我轉身回到臥室，開始收拾行李。
婉如跟進來："浩天，你要干什么？"
"我要搬出去，帶著小宇。"我把衣服一件件塞進行李箱。
"你瘋了嗎？小宇還這么小。"
"正因為他還小，我不想讓他在這種環境里長大。"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妻子，"婉如，我們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婉如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說了一句："我身體不好，需要媽照顧。"
"身體不好？"我突然覺得很荒唐，"你只是做飯的時候頭暈，其他時候完全正常。就算真的需要照顧，也不用天天這樣吧？"
"你不理解我的痛苦。"婉如轉過身去。
"那你理解過我的痛苦嗎？"我問，但是沒有得到回答。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小宇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間小公寓。王秀云和婉如都沒有阻攔，甚至沒有任何挽留的話。
臨走的時候，小宇問我："爸爸，我們什么時候回家？"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只能說："過一段時間吧。"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回去。
04
一個人帶著六歲的兒子生活，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難。
每天早上我要早起給小宇準備早餐，送他上學，然后趕去上班。下班后接他回來，做晚飯，檢查作業，哄他睡覺。周末還要洗衣服、打掃衛生、買菜做飯。
以前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婉如在做，我只是偶爾幫忙。現在全部壓在我一個人身上，才發現做個全職的父親有多累。
但是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感到痛苦，反而有種久違的輕松感。沒有了王秀云的指指點點，沒有了那些讓人壓抑的爭吵，我和小宇的生活雖然忙碌，但是很平靜。
小宇開始的時候很不適應，經常問媽媽什么時候來看他，問為什么不能回家。我總是告訴他，爸爸媽媽需要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很快就會好的。
"爸爸，是不是我不乖，所以媽媽不要我了？"有天晚上，小宇趴在我身邊問。
"不是的，寶貝。媽媽很愛你，爸爸也很愛你。"我抱緊他，"這是大人之間的問題，跟你沒有關系。"
"那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家？"
"很快就能回去了。"我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不確定。
三個月里，婉如只來看過小宇兩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而且都帶著王秀云一起來。她們總是關心小宇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生病，但是從來不問我過得怎么樣。
"浩天啊，小宇瘦了。"王秀云看著外孫心疼地說。
"他沒有瘦，只是長高了。"我解釋。
"你看看，臉都尖了。肯定是沒吃好，你一個大男人哪會照顧小孩。"
我想反駁，但是忍住了。在她們眼里，我永遠都是那個什么都做不好的人。
婉如也不說話為我辯護，只是靜靜地看著小宇，眼神里有種我看不懂的復雜情感。
"媽媽，我想回家。"小宇抱著婉如說。
"再過一段時間吧，媽媽身體還沒好。"婉如輕撫著兒子的頭發。
我想問她身體到底哪里不好，但是當著小宇的面，我沒有開口。
她們走后，小宇情緒低落了好幾天。我試圖用各種方法讓他開心，帶他去游樂園，給他買喜歡的玩具，陪他看動畫片，但是效果都不明顯。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愛我們了？"小宇又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蹲下來，看著兒子的眼睛："小宇，無論發生什么事，爸爸媽媽都永遠愛你，這一點你永遠不要懷疑。"
"那為什么媽媽不跟我們一起住？"
"因為...因為媽媽生病了，需要外婆照顧。"我只能這樣解釋。
"那媽媽什么時候能好？"
"很快就會好的。"
可是我心里清楚，這個"很快"究竟是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
三個月的分居生活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開始反思我們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婉如變得那么依賴她媽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在這個家里變成了多余的人？
最關鍵的是，婉如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只有做飯的時候才頭暈？為什么王秀云一來幫忙，她就連廚房都不進了？
這些疑問在我心里越來越重，讓我夜不能寐。
我決定，是時候回去一趟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把這些問題搞清楚。
那天是周六，我提前給婉如打了電話，說要帶小宇回去拿些東西。婉如在電話里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甚至有一絲我聽不懂的緊張。
"你們什么時候來？"她問。
"下午兩點左右吧。"
"好的，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后，我心里有種奇怪的預感，好像即將發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宇聽說要回家，興奮得一上午都坐不住。"爸爸，我們是不是要搬回去住了？"
"先回去看看再說。"我沒有給他太多希望，免得失望更大。
下午兩點，我和小宇站在了家門口。我掏出鑰匙，手卻有些發抖。
05
門鎖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我推開門，熟悉的家具擺設映入眼簾，一切都和三個月前一樣，只是空氣中有種說不出的安靜感。
"媽媽！"小宇興奮地跑向客廳。
婉如從臥室里出來，臉上帶著笑容，但我能看出那笑容有些勉強。"小宇，想媽媽了嗎？"
"想！"小宇撲進媽媽懷里。
我站在門口，靜靜觀察著這個曾經屬于我的家。奇怪的是，我沒有聽到王秀云的聲音，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岳母呢？"我問。
"媽回她自己家了，說今天不過來。"婉如抱著小宇，避免著我的目光。
這很反常。三個月前王秀云幾乎天天都在這里，怎么今天我們回來她反而不在了？
我走向廚房，想看看有什么變化。經過的時候，我注意到婉如緊張地看了我一眼。
廚房里很干凈，但是明顯有使用過的痕跡。鍋子洗得很干凈放在架子上，灶臺也擦得一塵不染。
"你這段時間都是自己做飯嗎？"我轉身問婉如。
她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是啊，媽不是每天都來。"
"那你的頭暈癥狀怎么樣了？"
"還是...還是會有一點。"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婉如站在廚房門口和我說話，看起來完全正常，沒有任何不適的跡象。如果她真的一進廚房就頭暈，現在為什么沒事？
我繼續觀察，發現廚房里有一些新的痕跡。砧板上有新鮮的刀痕，調料盒的擺放位置和以前不一樣，冰箱里有新鮮的蔬菜和肉類。
最關鍵的是，我在垃圾桶里看到了今天的垃圾，包括菜葉、蛋殼和一些食物包裝。很明顯，今天中午有人在這里做過飯。
"婉如，你今天中午做飯了？"我直接問。
她的臉色瞬間變白，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是昨天晚上的剩菜。"
但是那些垃圾明顯是新鮮的，而且蛋殼還有溫度。
我心里的疑問越來越大。如果婉如真的一做飯就頭暈，怎么可能自己做飯？如果她能正常做飯，為什么三個月前要讓王秀云天天來幫忙？
"媽媽，我餓了。"小宇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考。
"媽媽給你做點吃的好嗎？"婉如摸摸兒子的頭。
"好！"小宇高興地拍手。
我屏住呼吸，準備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如果婉如真的有病，現在她應該會頭暈；如果她沒病...
婉如走向廚房，我緊跟在后面。她洗手、系圍裙、拿出食材，動作熟練自然，完全沒有任何不適的跡象。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她做完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頭暈癥狀。
我的心里像有什么東西轟然倒塌了。
"婉如。"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的病...好了？"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眼神里有慌亂、有愧疚，還有一種被發現秘密后的無助。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誰呀？"婉如趕緊去開門，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我跟在她身后，當她打開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王秀云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同樣慌亂。
"婉如啊，我忘記拿......"王秀云的話說到一半，看到了我，突然停住了。
三個人站在門口，空氣凝固了。
我終于明白了。婉如根本沒有病，王秀云也不是來照顧女兒的。這三年來，她們一直在...
我的手開始發抖，心跳加速，一個可怕的真相在我腦海中慢慢浮現。我需要驗證我的猜測，我必須知道...
我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質問，卻發現婉如和王秀云正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我。
那種眼神里有恐懼、有絕望，還有一種...
06
那種眼神里還有一種被徹底識破后的絕望。
"你們..."我的聲音卡在嗓子里。
就在這時，從王秀云身后走出了一個男人。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大約五十歲左右，穿著整齊，手里還提著菜和水果。
"這是..."我愣住了。
婉如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王秀云也慌亂地想要遮擋什么。
"婉如啊，這是你老公？"那個男人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種尷尬的笑容。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
"媽...媽，你不是說今天不過來嗎？"婉如的聲音在顫抖。
"我想起來有東西忘記拿了，就...就過來了。"王秀云支支吾吾地說，"浩天啊，這是...這是..."
"這是誰？"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是聲音聽起來很奇怪，連我自己都不認識。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主動伸出手："你好，我是老王，王秀云的...朋友。"
朋友？我看著他們，看著王秀云慌亂的表情，看著婉如躲避的眼神，一個可怕的真相在我心里慢慢成型。
"老王？"我機械地重復著這個稱呼。
"爸爸，外婆帶叔叔來了！"小宇從客廳跑出來，天真無邪地說，"叔叔你好！"
叔叔？小宇認識這個人？
我看向婉如，她的眼淚已經開始往下掉。
"浩天，我..."她張開嘴想要解釋什么，但是沒有聲音。
我的大腦開始快速運轉。三年來的所有疑點開始串聯起來：婉如只有做飯時才頭暈，王秀云突然頻繁來訪，她們總是在我面前說悄悄話，王秀云對我各種不滿和挑刺，小宇對這個"叔叔"的熟悉...
"這三年來..."我的聲音開始顫抖，"你一直在撒謊？"
婉如崩潰了，蹲在地上開始大哭："浩天，對不起...對不起..."
"所謂的做飯頭暈，是為了讓你媽媽有理由天天來家里？"我一步步逼近真相，"而你媽媽來家里，是為了見這個人？"
王秀云也慌了："浩天啊，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我的憤怒終于爆發了，"解釋你怎么在我家里和別的男人約會？解釋你怎么利用女兒的病撒謊？還是解釋你怎么把我當傻子耍了三年？"
小宇被大人們的情緒嚇到了，開始哭起來。
那個老王看起來也很尷尬，想要離開："秀云，我先走了..."
"你別走！"我攔住他，"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有什么不能說明白的？"
"浩天，你冷靜一點。"婉如站起來想要安撫我。
"冷靜？"我苦笑，"我被你們耍了三年，你現在讓我冷靜？"
我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心中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悲傷。不是因為王秀云有了新的感情，而是因為她們選擇用這種方式欺騙我。
"你們知道這三年我過得有多痛苦嗎？"我的聲音在顫抖，"我以為是我不夠好，不夠努力，讓妻子生病，讓家庭不和諧。我每天都在自責，都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
婉如哭得更厲害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幫你媽媽撒謊？只是想讓我在自己家里被當成外人？"
王秀云終于開口了："浩天啊，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我...我一個人太孤單了。"
"孤單？"我看著她，"所以你就可以在我家里和別的男人約會？所以你就可以讓我女兒配合你撒謊？"
"老王是個好人，他對我很好..."王秀云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不關心他是什么人！"我打斷她，"我關心的是你們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訴我實情？"
老王終于忍不住說話了："小伙子，你別這么激動。秀云確實是怕你們不同意，所以才..."
"不同意？"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誰說我們不同意？你們談戀愛關我什么事？但是你們在我家里約會，讓我妻子撒謊配合，這就過分了！"
房間里又陷入了沉默。
小宇還在哭，他不理解為什么大人們要這樣吵架。
我蹲下來抱住兒子："小宇別哭，爸爸不是生你的氣。"
"爸爸，你們為什么要吵架？"小宇抽泣著問。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怎么跟一個六歲的孩子解釋這種復雜的成人世界？
我站起來，看著婉如："現在我明白了，你根本沒有病。這三年來，每次你媽媽來家里，都是為了和這個人見面。而你...你一直在幫她撒謊。"
婉如點點頭，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為什么？"我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為什么不能直接告訴我實情？"
07
婉如擦了擦眼淚，終于開始說出真相。
"因為我怕你反對，怕你覺得媽媽不應該再找伴侶。"她的聲音很小，"老王是媽媽在公園里認識的，他老伴去世兩年了，一個人也很孤單。他們互相有好感，但是媽媽不敢告訴我們。"
我聽著她的解釋，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
"后來媽媽想和老王見面，但是她不好意思去老王家，也不敢讓老王去她家，怕鄰居說閑話。"婉如繼續說，"所以...所以我就想了這個辦法。"
"什么辦法？"我已經猜到了，但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裝病。"婉如低著頭，"我假裝做飯的時候頭暈，這樣媽媽就有理由天天來家里幫忙。然后...然后老王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來看媽媽。"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原來一切都是這樣。
"所以你從來沒有生過病？"
"沒有。"婉如的聲音小得像蚊子，"我只是在你面前假裝頭暈，其實我一直都很正常。"
"那些時候你扶著料理臺，臉色發白，那些都是演出來的？"
"是的...對不起..."
我看著眼前這個和我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女人，突然覺得她很陌生。
"你知道你的這個'善意的謊言'給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嗎？"我的聲音開始顫抖，"這三年來，我每天都在擔心你的身體，擔心家庭的和諧，擔心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
"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
"不是故意？"我苦笑，"那你們在我面前說悄悄話是什么意思？你配合你媽媽一起貶低我，說我不努力、不上進，這也不是故意的？"
婉如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哭。
王秀云這時候開口了："浩天啊，我們確實做得不對，但是我們也沒有惡意。我...我只是想有個老伴，度過余生。"
我看著她，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作為一個失去老伴的老人，她渴望有人陪伴，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選擇的方式完全錯了。
"岳母，您想找老伴這件事本身沒有問題，我們都能理解。"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但是您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們？為什么要讓婉如撒謊配合？"
"我...我怕你們覺得我老了還不安分..."王秀云的聲音里帶著委屈。
"誰說您老了就不能找伴侶？"我反問，"現在的社會，老年人再婚很正常，沒有人會說什么。"
老王也點頭同意："是啊，秀云，我早就說過，沒什么好隱瞞的。"
我看向他："您也同意這種做法？"
老王有些尷尬："我...我也覺得不太好，但是秀云堅持這樣做，說是為了家庭和諧。"
"家庭和諧？"我幾乎要笑出聲，"用撒謊來維持的和諧，算什么和諧？"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
小宇不哭了，但是他明顯感受到了大人們之間的緊張氣氛，緊緊抱著我的腿不肯離開。
我摸摸兒子的頭，心中涌起一陣苦澀。為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和妻子分居三個月，兒子承受了家庭破裂的痛苦，我自己也在自責和痛苦中煎熬。
"婉如，我問你一個問題。"我看著妻子，"在你心里，你媽媽和我，哪個更重要？"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滿含淚水："浩天，你為什么要這樣問？"
"因為在這三年里，每當你媽媽和我發生沖突的時候，你總是站在她那邊。即使她說的話很過分，即使她的要求很不合理，你也從來沒有為我辯護過一句。"
"我..."婉如張開嘴想要反駁，但是又說不出話來。
"你還記得我生日那天嗎？"我繼續說，"我只是想和家人安靜地過個生日，但是你媽媽各種指責我，說我不夠努力，不夠成功。而你...你只是讓我理解她。"
"我以為你會理解的..."
"理解？"我搖搖頭，"我確實理解她想有人陪伴的心情，但是我不理解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更不理解為什么你要配合她一起欺騙我。"
王秀云這時候走過來："浩天啊，都是我不好，你別怪婉如。是我要求她這樣做的。"
"您要求她撒謊，她就必須撒謊嗎？"我看著岳母，"她是您的女兒，但她也是我的妻子。在做決定的時候，她應該考慮所有人的感受，而不是只聽您的。"
"媽，我們把話說開吧。"婉如終于開口了，"浩天說得對，我們的做法確實不對。"
老王也點頭："秀云，我們應該坦誠一些。隱瞞和欺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王秀云看看女兒，再看看老王，最后把目光轉向我："浩天，我向你道歉。這三年來，是我的自私害了這個家。"
我看著這個在我面前認錯的老人，心中的憤怒慢慢消散了。她確實做錯了，但是她的出發點并不邪惡。
"岳母，我不是不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方式真的不對。"我說，"如果從一開始您就坦誠地告訴我們，我們會支持您的。"
"真的嗎？"王秀云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我點點頭，"您的幸福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我們希望您能有個快樂的晚年。"
老王這時候說話了："浩天，我向你保證，我對秀云是認真的。我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她受委屈。"
我看著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誠。
"我相信您的話。"我說，"但是我希望以后我們都能坦誠相待，不要再有任何隱瞞。"
"一定不會了。"王秀云連忙點頭。
我轉向婉如："你呢？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08
婉如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冰涼，微微顫抖。
"浩天，我知道我做錯了。"她看著我的眼睛，"這三年來，我一直在撒謊，不僅欺騙了你，也欺騙了自己。"
我沒有說話，等她繼續。
"一開始我只是想幫媽媽，覺得這是個小小的善意謊言。但是后來我發現，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她的聲音哽咽了，"我越來越害怕你發現真相，所以每次媽媽和你發生沖突，我都不敢為你辯護，怕露出破綻。"
"所以你選擇讓我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我問。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能理解，我以為這樣對大家都好。"婉如的淚水又掉了下來，"但是我錯了，我傷害了你，也傷害了小宇。"
小宇抬頭看看媽媽，再看看我："爸爸媽媽，你們還會吵架嗎？"
我蹲下來抱住兒子："不會了，爸爸媽媽不會再吵架了。"
"那我們能一起回家嗎？"小宇期待地問。
我看了看婉如，又看了看王秀云和老王。這個問題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小宇，你先去房間玩一會兒好嗎？大人有些話要談。"婉如溫柔地說。
小宇乖乖地跑向自己的房間，留下我們四個大人在客廳里。
"浩天，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婉如坐在我對面，"你能原諒我嗎？"
我沉思了很久。原諒？這個詞聽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很復雜。我確實很憤怒，很受傷，但是我也明白她的出發點不是惡意的。
"婉如，原諒不是問題的關鍵。"我終于開口，"關鍵是我們的婚姻要怎么繼續下去。"
"你的意思是..."她的聲音顫抖著。
"我的意思是，信任一旦被打破，要重建是很困難的。"我看著她，"這三年來，你一直在撒謊。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不會再撒謊？"
"我保證，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再撒謊了！"婉如急切地說。
"保證和發誓都是空話。"我搖搖頭，"重要的是行動。"
王秀云插話了："浩天啊，婉如真的知道錯了。她這三年來也很痛苦，經常偷偷哭。"
"痛苦？"我苦笑，"她痛苦，那我呢？我這三年來過得是什么日子？"
老王也說話了："小伙子，我覺得你們夫妻之間的問題，還是要靠你們自己解決。我和秀云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
我點點頭："謝謝您的理解。"
"那我們先走了，讓你們好好談談。"老王站起身來。
"等一下。"我叫住他們，"岳母，我有個建議。"
"什么建議？"王秀云問。
"既然您和老王是真心相愛的，為什么不考慮結婚呢？"我說，"這樣您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我們也能光明正大地支持您。"
王秀云和老王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都有些紅暈。
"我們...我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王秀云有些害羞。
"您都五十多歲了，還害羞什么？"我笑了笑，"如果您真的決定和老王在一起，我們會祝福您的。"
老王點點頭："秀云，浩天說得對。我們都這個年紀了，沒必要再猶豫了。"
"那...那我們回去商量一下。"王秀云的臉更紅了。
他們走了，客廳里只剩下我和婉如。
"你真的同意媽媽再婚？"婉如有些驚訝。
"為什么不同意？"我反問，"她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如果從一開始你們就坦誠地告訴我，就不會有這么多問題了。"
婉如低著頭，沉默了很久。
"浩天，我們的婚姻...還有救嗎？"她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看著這個和我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女人，心情復雜。我愛她，這一點從未改變。但是這三年的經歷確實傷害了我們的關系。
"婉如，我需要時間。"我誠實地說，"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切，也需要時間來重新信任你。"
"多長時間？"她問。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許更久。"
"那我等你。"她堅定地說，"無論多長時間，我都等你。"
我看著她，心中涌起一陣暖流。也許，我們的婚姻真的還有希望。
"婉如，我有幾個條件。"我說。
"什么條件？"
"第一，以后不能再有任何隱瞞和撒謊，無論什么事情都要坦誠相待。"
"好，我答應。"
"第二，如果我們復合了，你必須學會在我和你媽媽之間保持平衡，不能再無條件地偏向任何一方。"
"我明白，我會努力的。"
"第三，小宇的教育問題，我們要共同決定，不能讓任何人越俎代庖。"
"這個我也同意。"
我點點頭："那好，我們慢慢來吧。"
這時候小宇從房間里跑出來："爸爸媽媽，你們和好了嗎？"
我和婉如相視一笑，同時伸出手抱住了兒子。
"是的，寶貝。"我說，"我們和好了。"
"那我們可以一起住了嗎？"小宇興奮地問。
"很快就可以了。"婉如摸摸兒子的頭，"但是爸爸媽媽需要一點時間來重新適應。"
小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半年后，王秀云和老王結婚了。婚禮很簡單，但是很溫馨。看著岳母臉上幸福的笑容，我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一年后，我和婉如正式復合了。這一年的時間里，我們都在努力。她學會了坦誠，我學會了寬容。我們的婚姻比以前更加牢固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三年的痛苦經歷雖然讓人難受，但也讓我們都成長了。我們學會了溝通，學會了理解，也學會了珍惜。
有時候，危機也是轉機。重要的是我們選擇如何面對它。
幸好，我們都選擇了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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