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的北京,西北風刮得人臉生疼。就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一場關于理論工作的務虛會持續了整整兩天。會場外,大家最愛聊的卻是一件怪事——中央的理論刊物《紅旗》,在真理標準問題討論中“集體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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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雜志在五十年代末誕生時,可謂含著“金鑰匙”。毛澤東拍板取名,還親筆題寫刊頭;創刊號出版那天,同期就登了主席署名文章。“兩報一刊”的地位,也由此確立。后來鄧小平補充骨干、調軍中筆桿子,讓《紅旗》再迎高光。換句話說,論資源和牌面,它當年沒人能比。
誰也沒料到,到了七十年代末,《紅旗》卻突然跟不上時代節拍。1978年5月,《光明日報》率先刊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輿論場瞬間炸開。緊接著《人民日報》《解放軍報》連續跟進,整個夏天“真理標準”成了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
可《紅旗》呢?一篇評論沒發,還在內部會上追問:“到底要干什么?”有編輯私下嘀咕:“咱們不發聲,讀者會怎么想?”總編輯擺擺手:“《紅旗》要一花獨放。”這番話一傳十、十傳百,質疑聲愈演愈烈。
6月初,鄧小平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公開支持討論。央媒都做了大篇幅報道,《紅旗》依舊按兵不動。有人勸總編輯碰碰中央口風,他卻堅稱“中央沒有硬性指示”。有意思的是,正是這份“靜默”,讓不少基層干部對《紅旗》產生距離感。
7月,北京先后舉辦兩次理論與實踐問題座談會。第一次,《紅旗》干脆謝絕邀請;第二次派了人,卻從頭到尾一句不發。與會者暗暗搖頭,“你們不表態,咋還叫中央理論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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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局被一篇紀念文章打破。1978年8月,為緬懷毛主席逝世兩周年,《紅旗》約譚震林回憶井岡山歲月。譚老接稿爽快,卻在文末加了一段關于“實踐檢驗”的思考。編輯部見狀,要求刪改。譚老搖頭:“這段不能動。”
稿子僵在審讀處。最終呈送中央常委審定,李先念批示“可發”,鄧小平更是直言:“《紅旗》已經很被動了,應當卷入討論。”并補上一句:“若《紅旗》不登,就給《人民日報》登。”短短一行字,壓力直接傳到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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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如期刊出,但風波并未平息。到了1979年1月,黨的理論工作務虛會開幕。24名來自高校、部委和軍隊的同志聯名提交一份建議:徹底整頓《紅旗》編輯部,嚴查過往作者責任。聯名信措辭克制,卻句句見骨——“長期脫離實際”“嚴重影響中央聲音傳播”。
為什么是24人?據說會上先有十幾人提議,隨后更多代表主動簽名。有人半開玩笑:“再拖下去,怕是要湊夠三打二十八個。”其實大家真正擔心的是,如果中央理論高地都不參與撥亂反正,基層群眾就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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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名信遞交后,中央很快組織專門座談。與會領導沒有一味批評,而是讓編輯部談原因。某位副總編坦陳:“思想包袱重,怕出錯。”會議紀要寫道——“怕字當頭,即是最大錯誤”。這句話后來成了編輯人員自我警醒的座右銘。
接下來,整頓方案出爐:人員重新分工,增設與改革開放相關的經濟、科技欄目;對過往文章做出評議,更正錯漏。1979年下半年,《紅旗》刊發了《必須大膽推進經濟體制改革》等多篇重頭稿,發行量觸底反彈。
然而,時代列車提速太快。到八十年代中期,黨內理論傳播渠道多元化,《紅旗》面對《求是》的崛起和電視媒體的沖擊,優勢不再。1987年12月,中共中央決定停辦《紅旗》,轉由黨校創辦《求是》。消息公布的那天,不少老編輯拍著桌子嘆氣,“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
若追根溯源,79年那場聯名,一方面是對《紅旗》“缺席”的警醒,另一方面也標志著我國理論宣傳由單一喉舌向多元發聲轉型。它逼迫刊物調整方向,也折射出改革開放初期思想解放的巨大張力。這份張力,推動了日后更加開放的輿論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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