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這樣的大地方,人就像水里的浮萍,風一吹,就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為了扎下根,人什么都能忍。蘇晴就覺得自己挺能忍的,她忍了三年的奇葩室友,忍了三年的白眼和占便宜。她覺得,吃虧是福,忍忍就過去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忍的那些委屈,會變成一張銀行卡,卡里的數字,多得能把她的腿嚇軟,也能把她過去三年的生活,砸個稀巴爛。
夏天的上海,像一個巨大的、濕熱的蒸籠。蘇晴剛從銀行回來,交完了這個季度的房租和水電費。她看著手機銀行APP里那個只剩下三位數的余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每個月工資八千塊,在這個城市里,不算多,也不算少。可她就是存不下錢。除去每個月雷打不動的四千塊房租,剩下的錢,要吃飯,要坐地鐵,要買化妝品,還要應付各種人情往來。
而壓垮她那點可憐的財務狀況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的室友,陸澤。
三年前,蘇晴剛來上海,為了省錢,通過中介,和一個叫陸澤的陌生男人,合租了這套位于老舊小區頂樓的兩室一廳。房子很破,但便宜。
陸澤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窮,還有點孤僻。他來的時候,所有的家當,就是一個看起來用了很久的、邊角都磨破了的黑色行李箱。他穿的衣服,永遠是那幾件洗得發白的T恤和牛仔褲,腳上那雙帆布鞋,鞋底都快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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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那時候覺得,大家都是在外打拼的年輕人,都不容易。
可合租的日子一開始,她就發現,陸澤不是不容易,他是太“會”過日子了。
他每個月,只會在房東催租的前一天,把他的那份房租,不多不少,用微信轉給蘇晴。對于水電、煤氣、網費這些公共費用,他從來都是絕口不提。
第一個月,蘇晴臉皮薄,不好意思催。她想,可能他忘了,或者手頭緊,下個月一起給也行。可第二個月,第三個月,他還是不給。蘇晴鼓起勇氣問過一次,陸澤只是抬起那雙沒什么情緒的眼睛,看著她,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這個月用得很少,下個月吧。”
這一句“下個月”,就說了三年。
三年來,這個家里所有的水電雜費,幾乎都是蘇晴一個人在墊付。
她的閨蜜王佳佳,為此在電話里罵了她無數次,說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活菩薩”,是“天字第一號的冤大頭”,在上海這個地方,養了個游手好閑的“白眼狼”。
蘇晴也覺得委屈。可她每次想跟陸澤攤牌的時候,話到了嘴邊,看到他那張沉默而又清秀的臉,看到他每天不是吃泡面就是啃饅頭的樣子,又硬生生地把話給咽了回去。
她總想著,算了吧,大家都不容易。也許,他真的有什么天大的困難呢?一個快三十歲的大男人,混成這個樣子,也挺可憐的。
她的忍讓,在陸澤看來,似乎成了理所當然。
他不僅不交水電費,還開始心安理得地“蹭”蘇晴的東西用。蘇晴買的衛生紙,他用。蘇晴買的洗發水,他用。甚至有時候,蘇晴下班回來,發現自己剛買的一袋蘋果,莫名其妙就少了好幾個。
她心里很不舒服,像吞了一只蒼蠅。可她就是開不了口去計較。她覺得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爭吵,太難看了。
她就這么忍著,當著那個“冤大-頭”,一當就是三年。
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房東李嬸的一次突然到訪。
李嬸是個五十多歲的上海本地女人,燙著一頭卷發,說話尖酸刻薄,一雙眼睛總是精明地算計著什么。她只認錢,不認人。
那天,李嬸拿著一張長長的電費單,像拿著一張逮捕令,氣沖沖地拍在了他們的門上。
“你們兩個小赤佬,搞什么名堂!這個季度的電費怎么會這么高!你們是不是在屋里偷電了?”
蘇晴拿過那張電費單一看,也傻眼了。上面的數字,竟然高達兩千三百多元。
李嬸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最后指著陸澤房間里那臺嗡嗡作響的老舊窗式空調,找到了原因。那臺破空調,因為陸澤從來不關,二十四小時地轉,簡直就是個“電老虎”。
“我不管你們誰用的多誰用的少!”李嬸叉著腰,指著蘇晴的鼻子說,“反正房子當初是通過中介租給你的,你是主簽約人!今天你要是不把這筆錢給我補上,就立馬給我卷鋪蓋滾蛋!告訴你們,想在上海租房子的姑娘小伙多的是,不差你們兩個!”
蘇晴的積蓄,上個星期剛交完房租,就已經見底了。她知道,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必須讓陸澤承擔他該承擔的那一半。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上戰場一樣,鼓起所有的勇氣,敲響了陸澤那扇緊閉的房門。
陸澤拉開門,房間里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泡面味。他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著蘇晴。
蘇晴把那張要命的電費單遞到他面前,聲音都在發抖:“陸澤,這個月的電費……有點多,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平攤一下?”
陸澤接過那張單子,看了一眼,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只是抬起頭,用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看著蘇晴,淡淡地吐出三個字:“我沒錢。”
蘇晴感覺自己腦子里的一根弦,“嗡”的一聲,斷了。
這三年來所有的委屈、忍讓、自我安慰,在這一刻,全都變成了滔天的怒火。
“你沒錢?”她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起來,“你天天在房間里二十四小時開著空調,你說你沒錢?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水電煤氣,哪一樣不是我一個人在交?你到底要占便宜占到什么時候!”
這是蘇晴三年來,第一次對他發這么大的火。
陸澤似乎也愣了一下。隨即,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嘲諷的、冰冷的笑容。
“誰讓你自己愿意交的?”他說,“我又沒有拿刀逼著你。你要是覺得不公平,你可以去找房東啊。”
他的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把蘇晴澆了個透心涼。
就在這時,一直在門外聽著他們爭吵的房東李嬸,沖了進來。她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把矛頭對準了看起來更好欺負的蘇晴。
“你這個小姑娘,怎么回事?自己找的男人,自己管不好,還在這里吵吵嚷嚷!我告訴你,今天這錢你要是不交,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
李嬸刻薄的咒罵,陸澤那副事不關己的冷漠,讓蘇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無助。她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一個兇神惡煞,一個冷眼旁觀,眼淚不爭氣地,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最后,她還是咬著牙,用自己那張額度只有五千塊的信用卡,透支了兩千多,把那筆要命的電費給交了。
交完錢的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等這個該死的租約一到期,她就算是去睡天橋,睡地鐵站,也絕不再跟陸澤這種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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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那場驚天動地的電費風波之后,蘇晴和陸澤的關系,徹底降到了冰點。
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像是兩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在客廳里碰了面,連眼神的交匯都沒有。蘇晴再也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也再也沒有給他留過一次飯。
她心里的那點同情和可憐,早就被他那句“誰讓你愿意交的”,給磨得一干二凈。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個月。
那天,蘇晴公司里有個緊急的項目,她加完班回到家,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門,發現屋子里黑漆漆的。
她覺得有點奇怪,往常這個時候,陸澤房間的門縫里,總是會透出電腦屏幕的亮光。
她換了鞋,走到陸澤的房門口,發現他的房門,竟然虛掩著,大開著一條縫。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里,空空如也。
他所有的東西,就和他三年前來的時候一樣,只有一個破舊的黑色行李箱。此刻,那個行李箱,已經不見了。
他竟然,不辭而別了。
蘇晴站在那個空蕩蕩的房間門口,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種長長松了一口氣的解脫,也有一絲莫名的、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失落。
她走進房間,那股熟悉的泡面味還沒有散去。她看到,在那張破舊的書桌上,用一個玻璃杯,壓著一張銀行卡,和一張折起來的小紙條。
她走過去,拿起那張紙條,打開。
上面是陸澤的字,字跡潦草,像是寫得很匆忙。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卡里是這三年欠你的水電費,密碼六個八。從此,我們兩清了。”
蘇晴拿起那張銀行卡,在燈光下看了看。就是一張最普通的儲蓄卡。
她的心里,發出了一聲冷笑。
她才不信陸澤這種連幾百塊電費都要賴賬的人,會突然良心發現。這張卡里,能有個幾百塊錢,就已經算是他大發慈悲了。
她估算了一下,這三年來,她零零總總墊付的水電雜費,加上她被他蹭掉的那些生活用品,加起來少說也有一兩萬塊錢。他以為,用一張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錢的破卡,就能打發她?就能“兩清”了?
她氣得想把這張卡,直接從窗戶扔出去。但想了想,還是鬼使神差地,把它塞進了自己的錢包里。
她決定,明天就去銀行查查看。她倒要看看,這個無恥的“白眼狼”,到底能“大方”到什么程度。
如果錢不夠,她就當這三年的青春,喂了狗。也算是花錢,徹底看清了一個人。
第二天中午,蘇晴利用午休的時間,走進了公司樓下的一家工商銀行。銀行里人不多,她很快就取到了號。
她坐在等候區的塑料椅子上,心里還在盤算著,如果這張卡里,真的有那么幾千塊錢,她就全都取出來,然后立刻銷戶。她不想再跟那個叫陸澤的男人,有任何一丁點的關系。
“請A13號顧客到3號機辦理業務。”
叫到她的號了。她走到一臺ATM機前,深吸了一口氣,從錢包里拿出那張卡,插了進去。
她熟練地輸入了那六個簡單粗暴的密碼。然后,她的手指在“查詢余額”那個按鍵上,停留了半秒,最終還是按了下去。
屏幕閃爍了一下,一行黑色的數字,跳了出來。
蘇晴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她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又把臉湊到屏幕前,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仔細看過去。
沒錯!那一長串的零,她沒有數錯!
看著那個她這輩子,連在夢里都沒有見過的天文數字,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嚇得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當場震驚了!
這……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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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扶著冰冷的ATM機,好半天才從那種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她的心臟,還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一樣。
屏幕上那串黑色的數字,像是有魔力一樣,死死地攫住了她的目光。
余額:¥10,000,000.00。
一千萬。
她瘋了一樣,胡亂地按著屏幕上的“返回”鍵,機器“滴”的一聲,把那張卡吐了出來。她一把抓過卡,像是手里拿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手心發麻。
她環顧四周,覺得銀行里的每一個人,都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手里這張普普通通的卡里,存著一筆可以改變她一生的巨款。
她逃也似的,沖出了銀行。
外面的太陽很大,照得她有些眩暈。她靠在路邊的一棵梧桐樹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整個下午,蘇晴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魂不守舍。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覺得,這一定是一個巨大的、荒唐的騙局。
要么,是銀行的系統出了天大的故障。要么……要么,這是什么見不得光的黑錢!是陸澤那種人,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洗錢的贓款!
一想到這個可能,巨大的恐懼和困惑,就像潮水一樣,將她緊緊包裹。
陸澤,一個連幾百塊水電費都交不起的窮光蛋,一個每天靠吃泡面和饅頭度日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會有一千萬?
這根本不合邏輯!
她立刻給自己的閨蜜王佳佳打了電話,把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王佳佳在電話那頭,也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后,她尖叫著說:“晴晴,你別是遇到什么犯罪團伙了吧?你那個室友,該不會是什么在逃的通緝犯吧?這錢,你可千萬不能動啊!一動,你就說不清楚了!”
王佳佳的提醒,讓蘇晴更加害怕了。
她決定,再去一次銀行,這次,她要去柜臺,查一下這張卡的詳細信息和資金來源。
她再次來到那家銀行,這次,她取了柜臺業務的號。輪到她的時候,她的手心已經全是冷汗。
她把那張卡和自己的身份證,一起從窗口遞了進去,聲音發干地說:“你好,我想……我想查一下,這張卡的開戶信息,和最近的資金流水。”
銀行的柜員是個中年女人,她接過卡,在電腦上操作了一番。她臉上的表情,從平靜,慢慢變成了驚訝,最后,變成了一種混雜著羨慕和疑惑的神情。
她抬起頭,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蘇晴,說:“小姐,您這張卡,是一張不記名的瑞士銀行的匿名儲蓄卡。在我們國內,并沒有開戶信息。”
“那……那這筆錢?”蘇晴緊張地問。
“這筆錢的來源是絕對合法的。”柜員回答道,“流水顯示,是在上周的星期五,從一個海外的信托基金賬戶,一次性轉入的。在國內的任何一家銀行,都可以直接支取和使用。”
瑞士銀行?信托基金?
這些只在電影和小說里聽過的詞,怎么會跟陸澤那種人,聯系在一起?
這個結果,沒有解開蘇晴的疑惑,反而讓她陷入了一個更深的、更大的謎團之中。
他到底是誰?
他為什么要給她這么多錢?僅僅是為了還那一點水電費?
這根本說不通!一個擁有一千萬巨款的人,會為了幾百塊錢的水電費,跟自己的室友斤斤計較?會穿著幾十塊錢的地攤貨,每天吃泡面?會心安理得地,忍受別人的白眼和鄙視,整整三年?
帶著滿腦子解不開的疑問,蘇晴回到了那個小小的出租屋。
她想找到陸澤,當面問個清楚。可她忽然發現,自己除了知道他叫“陸澤”之外,對他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她沒有他的電話號碼,沒有他的微信,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叫這個名字,他的身份證,是不是偽造的。
他就這樣,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徹底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就在蘇晴一籌莫展,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的時候,那個消失了很久的房東李嬸,又來了。
這一次,李嬸不再是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她臉上堆滿了笑容,那笑容,看得蘇晴心里直發毛。她的手里,還破天荒地,提著一袋看起來很新鮮的水果。
“小蘇啊,”李嬸親熱地拉著蘇晴的手,那態度,跟上個月逼她交電費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阿姨是來跟你說個事。這房子,我……我打算賣掉了。”
“這是這個月的房租,我退給你。你看,你盡快再找個地方搬吧。阿姨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夠不夠?”李嬸的笑容,說不出的奇怪和諂媚。
蘇晴愣住了。她問李嬸,為什么這么突然就要賣房。
李嬸支支吾吾,眼神躲閃,只說是兒子要結婚,女方要求買新房,她急著用錢。
蘇晴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這么簡單。一個把錢看得比命還重的房東,怎么會主動退還已經收了的房租?
在蘇晴的再三追問下,李嬸終于扛不住了,吐露了實情。
原來,就在昨天,一個西裝革履,自稱是陸澤的代理律師的人,找到了她。那個律師說,他的當事人,想出高價,買下李嬸的這套老房子。
而且,對方開出的價格,高得離譜,是這套房子市場價的兩倍!
李嬸一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錢,當場就動心了。
但是,對方提出了一個讓她覺得非常奇怪的附加條件。那就是,這套房子賣掉之后,必須讓現在住在這里的蘇晴小姐,繼續住下去。并且,未來十年的租金,將全部免除。
李嬸想不通這里面的道道,但她也不想去想。她只知道,自己發了一筆橫財。
她甚至還把那份剛剛草簽的購房合同,拿出來給蘇晴看,像是在炫耀一樣。
蘇晴接過那份厚厚的合同,心里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她沒有看前面的條款,而是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頁的簽字欄。
在購房人簽名那一欄,龍飛鳳舞地,簽著一個名字。
當她看清楚那個名字時,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轟”的一下,沖上了頭頂!
那個名字,根本不是“陸澤”!
而是一個她覺得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的名字。
她死死地盯著那個瀟灑的簽名,腦子里飛快地搜索著。突然,一個片段,像閃電一樣,劃過了她的腦海!
她想起來了!
就在上個星期,她所在的公司,接下了一個大客戶的廣告單子。她在準備客戶背景資料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本財經雜志的專訪,那期雜志的封面人物,簽的名字,就是這個!
她顫抖著手,拿出自己的手機,飛快地在網上,搜出了那期雜志的電子版。
當她看到手機屏幕上,那本雜志的封面時,她手里的那份購房合同,“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整個人都震驚地癱軟了!
封面上,那個穿著一身高級定制西裝,眼神銳利得像鷹一樣,被譽為“華爾街投資奇才”的年輕男人,竟然和那個在她家住了三年,連水電費都交不起的陸澤,長得一模一樣!
手機屏幕上,那個男人的照片下面,印著一行燙金的大字。
陸澤言。
近年來在華爾街聲名鵲起的華人投資家,一手創辦了規模龐大的私募基金,個人身家,據保守估計,超過百億。
報道里說,他出身神秘,行事果決而低調。三年前,在他事業的巔峰期,卻突然從公眾的視野中徹底消失,直到最近,才帶著一筆成功的、震驚了整個華爾街的并購案,重新出現。
蘇晴看著手機上那張英俊而又陌生的臉,再回想起過去三年里,那個穿著掉色T恤,每天吃著泡面,連幾十塊錢水電費都要賴賬的陸澤,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徹底地顛覆和碾碎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個身家百億的金融巨鱷,為什么要偽裝成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跟她擠在上海一個破舊不堪的出租屋里,一住,就是整整三年?
就在蘇晴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沒有來電顯示的、來自海外的陌生號碼。
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是陸澤。不,現在應該叫他,陸澤言。
“你都知道了?”
他的聲音,不再是以前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歉意。
在蘇晴帶著哭腔的追問下,陸澤言終于在電話那頭,說出了那個隱藏了三年的,驚人的真相。
三年前,他并不是什么主動消失。而是因為一場激烈的家族內部斗爭,和商業對手的聯手陷害,讓他一夜之間,從云端跌落到了谷底。
他不僅自己創辦的公司瀕臨破產,個人也背負了高達數億美元的巨額債務。更可怕的是,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仇家,甚至動用了黑道的力量,對他發出了追殺令。
為了躲避仇家,也為了給自己尋找一個能夠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偽造了一個全新的身份,隱姓埋名,像一個幽靈一樣,逃到了上海。
他租下了那間最便宜的房子,過上了最底層的生活。
他不是在裝窮。那段時間,他是真的窮。他把自己最后剩下的一點點錢,全都投入到了一個風險極高的跨國項目中。他每天把自己關在那個小小的房間里,對著電腦,分析著海量的數據,不眠不休,等待著一個能夠讓他絕地翻盤的機會。
“那三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最絕望的日子。”陸澤言在電話里的聲音,聽起來那么遙遠。
“我不敢跟任何人聯系,不敢使用自己的身份。我每天都活在可能會失敗的焦慮,和可能會被找到的恐懼里。是你的善良,讓我在那片黑暗里,感受到了一絲唯一的、也是最奢侈的溫暖。”
陸澤言說,他永遠也忘不了,他剛搬來上海的第一個星期,因為水土不服,又加上連續幾天沒合眼,他發高燒,燒得快要昏死在那個小房間里。
是蘇晴下班回來,發現他房間里一點動靜都沒有,覺得不對勁,敲了半天門沒人應,最后找來房東,撞開了房門。
然后,是她,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六五的、瘦弱的女孩,半背半拖地,把他弄下了六樓,打車送到了附近的社區醫院。
他也忘不了,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因為一次投資判斷的失誤,他把最后剩下的一點生活費,都賠光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餓得兩天兩夜沒吃一點東西,胃里燒得像火一樣。
是蘇晴,敲開了他的房門,什么也沒問,只是默默地,給他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臥著兩個金黃荷包蛋的雞蛋面。
“你可能早就已經忘了。”陸澤言的聲音,在電話里,帶上了一絲哽咽。
“但那碗面,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它讓我覺得,這個冰冷的世界,還沒有完全拋棄我。”
他告訴蘇晴,那三年里,她的每一次忍讓,每一次“吃虧”,她墊付的每一筆水電費,她被他“蹭”掉的每一卷衛生紙,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在心里。
他不是不知道水電費應該平攤,不是不知道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
他只是在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努力地維持著自己那個“窮困潦倒”的人設,來麻痹自己,同時也像一個快要溺死的人一樣,貪婪地,汲取著從她那里透出來的一點點善意和溫暖。
他之所以會不辭而別,是因為他的那個項目,就在一個月前,成功了。他贏了。他不僅還清了所有的債務,還以一種讓所有對手都膽寒的方式,贏回了屬于他的一切。
他必須立刻回到美國,去處理后續一系列復雜的事宜。他沒法跟蘇晴解釋這匪夷所思的一切,只能用這種最直接,也最笨拙的方式,來報答她這三年來的“收留”。
那一千萬,是他覺得,她的善良,所值的價格。
那套房子,是他希望,她以后在這座巨大的城市里,再也不用為了每個月的房租,而看別人的臉色。
聽完他在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講述,蘇晴握著手機,早已淚流滿面。
她終于明白,自己這三年,不是養了一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而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為一個跌入深淵的王者,點亮了一盞微弱的,卻足以照亮他前行道路的燈。
蘇晴沒有接受那一千萬。
她給陸澤言回了一條很長的短信。她告訴他,她會從那張卡里,取出三年來,她為他墊付的所有水電費和雜費,一共是一萬八千六百五十塊四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剩下的錢,她會找律師,通過正規的途徑,原封不動地,全部退還給他。
她在短信的最后寫道:我的善良,不是用來交易的。謝謝你,讓我覺得自己這三年的“傻”,沒有白費。
至于那套被他買下的房子,她會繼續住下去。但是,她會按照這個地段的市場價,每個月,把房租按時打到一個他指定的賬戶上。
做完這一切之后,蘇晴辭掉了那份她早就已經厭倦了的廣告公司的工作。
她用自己這幾年辛辛苦苦攢下的,加上陸澤言“還”給她的那幾萬塊錢,在自己租住的那個老小區的附近,盤下了一個很小的門面,開了一家小小的,只在晚上營業的深夜食堂。
店面不大,只能擺下五六張桌子。但蘇晴把它布置得很溫馨。
她每天為那些和她一樣,在這座巨大的、冰冷的城市里,為了生活而深夜晚歸的孤獨靈魂,做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飯,或者是一碗暖心的面。
半年后的一天深夜,小店快要打烊了。店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風鈴發出“叮鈴”一聲脆響。
一個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高級西裝,卻一臉風塵仆仆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走到吧臺前,看著正在擦拭桌子的蘇晴,臉上露出了一個久違的、有些笨拙的笑容。
“老板,”他說,“我剛下飛機,餓了兩天了。能不能……給我做一碗雞蛋面?”
蘇-晴看著他,看著他那雙熟悉的、不再冰冷,而是盛滿了星光的眼睛,也笑了。
她轉身走進廚房,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臥著兩個漂亮的金黃荷包蛋的雞蛋面,被端到了男人的面前。
窗外,是上海永不落幕的璀璨夜景。小店里,溫暖的燈光下,兩個人,一碗面,一個漫長的故事,正在開始一個全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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