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祖宗的智慧”遇見Z世代 如何讓“非遺熱”熱得更冷靜

當00后青年身著漢服自信地走在街頭，當《黑神話：悟空》帶著中國神話火爆全球，當青年夜校里的手工扎染課一位難求……我們正身處一場前所未有的“非遺熱”之中。近日，第十七屆文化中國講壇在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舉辦。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潘魯生在講壇發表了題為《關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熱”的思考》的主旨演講。在他看來，這股熱潮之下，我們更需要一份冷靜的思考：如何讓非遺從社交媒體上的“驚鴻一瞥”，真正轉變為年輕人生活里的“日久生情”，讓傳統的種子在當代的土壤里，開出屬于這個時代的花。

非遺的本質，并非凝固于歷史長河中的標本，而是流淌于生活現場的活態文化。潘魯生指出，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活著的文化”，是帶有經驗性的、無形的智慧結晶。保護非遺的終極目的，并非將其束之高閣，而是為了“在生活當中把它運用好、利用好”。這意味著，非遺保護必須堅持“生活化利用”的原則，讓這些寶貴的文化資源融入當代的衣食住行，使國風國潮有深厚的底氣，讓傳統節日更具人間煙火氣。

從社區文化活動中融入非遺歌舞，到將傳統技藝引入中小學課堂，再到通過文化創意產業與現代生活方式結合，非遺有著無限的可能性，其目標正是讓傳統與個體的日常建立真切的情感連接，從而增強人們的文化歸屬感，緩解現代社會的精神疏離感。

然而，當前的“非遺熱”伴隨著諸多挑戰。潘魯生觀察發現，工作中“重立項輕保護”的現象依然普遍，部分項目在商業化浪潮中被過度開發，為迎合市場，其核心的文化內涵與精神價值被抽離，變得同質化、快餐化，失去了獨特的地域特色。在快節奏的媒體時代，傳播的表面化與碎片化問題同樣突出，幾秒鐘的視覺展示難以觸及非遺背后那些“看不見”的精神層面與文化溫度。一些項目或許能憑借“網紅”效應曇花一現，熱度過后，能否轉化為持續的文化實踐，令人擔憂。

“這一代年輕人對傳統文化有著非一般的興趣與理解力，他們穿著漢服所展現的文化自信與身份認同，正是‘非遺’能夠活在當下的明證。”潘魯生敏銳地指出，當前青年參與非遺多停留在“淺層的體驗”。非遺活態傳承的核心是“人”，如何創新傳承模式，讓非遺背后的文化內涵與青年的價值追求、身份認同建立深層鏈接，從而激發他們內在的傳承自覺，是破解傳承困局的關鍵。

潘魯生提出，需要從根本上修復和維系非遺賴以生存的文化生態。他倡導從“系統保護、活態傳承、生活利用、創新發展”4個基本原則出發，推動“非遺”的可持續發展。具體而言，首先要構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自主知識體系，夯實教育研究與實踐的理論基礎。其次，要大力推動社會美育，提高國民文化素養，特別是在城市化快速發展的背景下，讓傳統文化融入社區公共生活，并建立覆蓋廣泛的青少年培育機制。最后，要持續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樹立精神至上的生活理念，積極與當代文學藝術、工程設計、科技等領域進行深度對話與融合，催生新業態，讓文化資源真正轉化為文化財富。

“讓青少年接觸非遺，要求教育內容和形式必須與青少年的生活密切相關。”潘魯生建議，非遺在青少年中的宣傳、推廣、開發不應僅僅是書本式的，而是能通過現代媒體進行創造性轉化，讓青少年能聽到、看到、親手體驗到非遺的魅力。同時，中小學課本中應增加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容，如神話傳說、民間故事等，讓這些蘊含著古人智慧的內容，在新的時代場域中被賦予新的理解。

“活在當下，活在我們生活當中，并融入未來。”潘魯生說。非遺的未來圖景，不應是博物館里被小心翼翼守護的“標本”，而應讓每個年輕人都可以隨手編織進自己的生活——它可能是游戲里一個感動你的劇情，是身上那件既“潮”又舒適的新中式服裝，是社區里那堂讓你放下手機、沉浸其中的金工課。只有當非遺不再是需要被“保護”的脆弱之物，而是可感知、可參與、可創造的生活方式和精神歸屬時，我們才算真正接過了老祖宗的智慧。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譚思靜

供圖/視覺中國

編輯/倪家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