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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牛津年級第一的成績從數學建模系碩士畢業”“拿到了牛津全額獎學金”……朱雯琪此前在社交平臺分享自己從牛津大學碩士畢業的視頻,相關話題登上熱搜,讓不少人記住了這名來自廣東深圳的女孩兒。
今年6月,朱雯琪又上熱搜了,她斬獲全球數學大獎Leslie Fox Prize,成為本屆牛津大學唯一獲獎者,也是唯一獲獎的中國女性。被貼上“數學才女”標簽后,面對外界不同評價,她的個人微博“牛津Kate朱朱”置頂消息,仍是3年前做數學題以“自證能力”的網帖。
如今31歲的朱雯琪即將完成在牛津大學數學系的博士學業,她給自己解鎖了新任務——回國創業。11月,朱雯琪選擇將公司落地深圳南山,成為一名初創CEO,“希望用AI技術把母親獨特教育方法和在牛津10年的學習功力全部復制出來,連接到每個孩子的書桌,讓每個人都愛上學習。”南都N視頻記者對話朱雯琪,了解這位青年數學學者的“非典型”成長路。
“媽媽帶我理解數學、愛上數學”
南都N視頻:你介紹道,自己10歲從小學退學,當時如何安排自己的自學生活?
朱雯琪:我從小在深圳長大,到了讀書的年紀就在一所公立小學上學。小學時的成績經常上上下下,最差的時候曾經英語考36分,數學考45分。
我媽媽曾經是中科大少年班的畢業生,她畢業后當過幾年教師。在媽媽全職在家教我的時間里,我基本上是學英語和數學比較多。每天的學習時間也與同齡人不同。在家自學那兩年,我有點像武俠小說里那種“閉關修煉”。常常是10時開始學習,到了中午和媽媽外出吃個午飯,再回來學習到17時。
很多人問我在家自學了兩年就直接上了高中,是不是等于兩年里學了三年的內容?我是學了三倍的課嗎?其實不是的。我媽媽是在教學中從另一個維度回頭看這些知識,她擅長把數學還原成一種很自然的東西,用生活中的例子把好幾個概念串在一起講。
我舉一個例子,她會從“4開根號是±2”講起,再用“賺4塊是+4,付4塊是-4”幫我理解正負數。接著她就會問“那-4能不能開根號”,就這樣很自然地引出了虛數i。她用這種很好理解的方式,把從初中到高中不同的數學概念講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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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雯琪母親。
現在回頭看媽媽對我的教育,她是重新編排了更為合理的學習思路,用數學本身的邏輯和生活案例帶我學習。對我來說,那不是一個被壓縮的苦學過程,而是一段真正理解數學、甚至愛上數學的過程。
南都N視頻: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的母親給你提供了很大的“托底”作用?現在的你如何評價當時母親的決定和做法?
朱雯琪:這個說法很有意思。如果從數學模型的角度理解,“托底”其實就是設定一個下限——哪怕最差的情況發生,你也知道自己能落到哪里、有什么可以接住你。我常常覺得,我和媽媽之間的關系,有點像“合伙人”。就像一起創業,她經驗更豐富、初期主導決策多些,但我們其實在共同面對一段沒人走過的路——她并不是完全在為我托底,而更像是帶領我一起摸索。
在家自學的那兩年,對她來說,光負責我的衣食起居就已經非常辛苦了,更何況還要承擔全部的教學。所以我們自然而然形成了分工,我10歲就學會了做飯,她負責掃地拖地這類家務,我們是一起把這個“家”和“教育”這兩件事經營下去的。
我媽媽是一個很特立獨行的人。從中科大畢業、做了幾年老師后,她就回家全心教我。她不是那種“我有錢有資源,所以你不用上大學我也能托住你”的母親。她只是非常堅定地認為:如果一種教育方式是錯的,即便是名校也不值得去。我覺得,在精神上和教育上,她比我見過的許多人都要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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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雯琪做學術分享。
“從追求財富到追求個人興趣”
南都N視頻:從“數學只考了45分”到考入牛津大學數學系,你如何探索數學這一學科?
朱雯琪:在我看來,數學不僅僅是一門學科,它更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思維方式。生活中有很多事物可以用數學模型去分析。
舉個例子,小時候有一次我在家吃冰淇淋,吃完第一個特別開心。我媽又遞給我第二個,我說“好吧,再吃一個”。等到她拿出第三個,我直接說“不要了,再吃就要嘔了”。我媽就問我,“你有沒有發現,每多吃一個冰淇淋,你的快樂就在減少?”那時我第一次模糊地意識到,這就是“邊際遞減效應”。它不只是發生在冰淇淋上,也出現在經濟學和心理學中。
數學其實就像一扇窄門,很多人覺得難進門,但真正走進之后,會發現它無處不在。現在很多數學教學讓人產生畏難情緒,因此我自己做數學科普課程時,會刻意避免使用公式和專業術語,希望讓每個人都能聽懂。
南都N視頻:你為何“放棄年薪百萬工作”重返校園讀書?
朱雯琪:順著剛剛我舉的例子,如果我們把冰淇淋換成賺錢呢?你拼命賺到第一個100萬,肯定很開心;賺第二個100萬,高興但沒那么強烈了。我必須承認,之前進入金融行業,一部分原因的確是為了賺錢,但另一方面,我也曾覺得金融充滿挑戰、能改變世界。
隨著財富的累積,其帶來的邊際效用開始遞減。我發現自己正逐漸從追求財富向追求個人興趣傾斜。為了追求這種動態平衡,我決定辭職。剛開始辭職的時候,我還想著去我喜歡的城市大理或者其他地方養養花,業余做做數學。當時朋友建議我選擇一個喜歡的城市讀個碩士或博士,我還有點抵觸,因為讀書得花錢,當時我父母并不支持我放棄高薪工作去讀書。
朋友還是幫我分析,不如實際算算讀書要花多少錢,再看這筆錢占總資產的比例是多少。而且讀博通常有全額獎學金,不一定需要我自己出錢。于是我認真算了一下,發現其實這筆費用我是可以負擔的,于是就再攻讀牛津大學數學建模與科學計算的碩士學位,在完成第二個碩士的學習時,我的綜合成績(計算于13門課程平均分)名列第一。28歲,我繼續升學,在數學系開啟博士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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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雯琪碩士畢業照。
“最大的心愿是回國做數學研究”
南都N視頻:讀博期間,你獲得了一個很重要的獎項,能否分享下背后的故事?
朱雯琪:這個獎項是英國數學及應用學會(IMA)設立的對年輕數學家和數學分析師的重要獎項,建立于1985年,每兩年評選一次,開放給全球31歲以下的學者申請,每屆會評出5-6位獲獎者。很多數學界的“大佬”在年輕時都是Leslie Fox Prize的得主。
我是在四年前讀碩士的時候注意到這個獎項,那時候我想申博,翻看牛津博導履歷的時候發現幾乎每個博導或者厲害的教授年輕時都得過這個獎。那時候我就感嘆,我也好想得這個獎。但申請這個獎項的年齡上限是31歲,我當時已經27歲了,時間是很緊迫的。
我博士期間搞“非凸優化”。任何一個平面,怎么最快找到它的最低點或最高點,這都是優化。“非凸優化”指的是坑坑洼洼的平面,任何生活中的物體基本都是非凸的。在生活中,“非凸優化”可以應用于探測海底最深處、探測山峰最高值,也可以應用到更多維的空間。我用非凸優化的研究成果遞交申請,最終拿到了這個夢想已久的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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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雯琪獲獎照。
南都N視頻:你被貼上了“網紅”的標簽,真實的數學學者是怎樣的?
朱雯琪:我確實是會盡量把這些豐富的東西記錄下來。但真正讓我走到今天的,是大量的上課、講課、做研究工作,這些對于數學人的“高密度時間”,如果記錄下來大家就會覺得很無聊。這也是為什么數學家會讓人覺得離得很遠——數學事業的底層邏輯本來就是不善于被分享出來的。
做學術需要大量時間才能進入狀態,因此我通常六點多起床,從清晨就開始慢慢調整,進入思考模式,一般就是坐下來做題或推演等需要深度推導的工作。午飯之后,有時會打電話和導師交流。我很少因為推不下去就找她求助,更多是自己一直推到某個結果再和她討論。我有兩篇論文發表在我們領域的頂刊《Mathematical Programming》上,我是主要貢獻的作者。
博士畢業后,我計劃留校兩年做博后,未來還會繼續探索與AI結合的應用方向。從長遠來看,我最大的心愿仍是回到國內,將自己在牛津積累的研究和思考帶回來,為國內的數學事業貢獻力量。
我媽媽用了兩年讓我發現,數學不是可怕的考題,而是探索世界的游戲。在深圳南山創業,我希望用AI技術把母親這套獨特教育方法和在牛津10年的學習功力全部復制出來,連接到每個孩子的書桌,讓每個人都能愛上學習。
出品:南都即時
采寫:南都N視頻記者 林詩妍
視頻:實習生 闞澤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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