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周刊 | 印尼比通王氏文昌尋親路：情歸故園望白延

王裕秋

編者按

包括印度尼西亞在內的東南亞各國，是歷史上海南籍鄉親下南洋的落腳點或目的地。海南師范大學對外漢語教學中心教授王裕秋退休后，近十年來專注于印尼瓊僑移民史料的搜集，在實地尋訪相關知情人過程中，由于有些二代以后的僑胞已經不會講漢語或海南話，王裕秋往往要在當地請翻譯協助，個中苦樂，行者自知，當然，也收獲了不少震撼人心的故事。

譬如，清末民初從文昌白延去印尼謀生的王來賓，后人已有第五代，多次返瓊尋根尚無結果而未放棄的故事，就令王裕秋非常感動，愿意從中幫忙。

印尼比通王氏家族在一次婚禮后的合影。受訪者提供

印度尼西亞北蘇拉威西省省會美娜多（舊稱萬鴉老）的比通市有一王氏家族，至今在印尼已有第五代。他們一代又一代都認定祖籍在中國海南，根在文昌白延（今屬會文鎮），而他們一次又一次回海南，卻尋根不得，不知根在白延何處。

筆者退休后致力于搜集、整理印尼海南籍鄉親的史料，2018年夏天采訪印尼美娜多瓊崖公會主席馮經漢（祖籍瓊海博鰲莫村）時，了解到比通這個王氏家族，其始祖于清末民初從文昌白延下南洋到印尼，在萬鴉老改名為王來賓，原名已無從查考。7年來，筆者多次拜訪王來賓后人和當地僑領，得以知曉王氏后人的尋根故事。

王來賓在異國他鄉辛勤勞作，省吃儉用，掙到了錢，開起了金鋪，然后回鄉置地蓋房，在白延做生意，成家立業，后來又帶妻子重返印尼，由于經商有道，家富業興。

他有三個兒子，分別取名振林、振桂、振椿，“振”應該是輩分。民國時期，兵荒馬亂，日寇侵瓊，曾是“小上海”的白延墟，為了“焦土抗戰”，把店鋪燒了。

王來賓沒帶兒子回過白延，但他生前經常囑咐子孫：根在白延，要回故鄉，家有財寶。“根在白延”就這樣在其后代中流傳下來。

王來賓長子王振林養育了五男二女，給兒子取名為茀仍、茀洲、茀沿、茀源、茀清，名字中都帶“茀”字。無獨有偶，海南島上一支自稱是南宋兵部侍郎王居正后人的王氏宗親，就有“茀”字輩，或許比通王氏也是王居正后裔。

海南建省后，王振林年過六十的第五子王茀清帶著二女兒乘飛機回瓊尋根。那是他們第一次回海南，從海口坐大巴到文昌，從文昌坐面包車到白延所在的會文。

然而，白延是一個很大的區域，老家在白延的什么地方？怎樣找到白延故園？怎么向當地人咨詢？他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盡管當過印尼華校教員的王茀清會說一口流利的華語，也問不出爺爺“王來賓”的祖居在哪兒。當了印尼大學教師的二女兒不懂漢語，更是束手無策。

據父女倆回憶，當時他們行走在白延墟街上，看到那些具有南洋風格的騎樓，看到媽祖廟，雖讓他們覺得似曾相識，感覺好像靠近了故鄉，但又覺得白延模糊又陌生。比通王氏的第一次尋根之旅無果，父女倆只好折回文昌縣城文城。他們去了文昌孔廟，參觀蔚文書院，游覽中山公園，幾天后就從海南返回印尼。

印尼比通王氏早期的小樓——一樓商鋪，二樓居住。受訪者提供

王茀清少年時進華校勤奮讀書，1953年初中畢業后在萬鴉老沒高中可上。他品學兼優，母校萬鴉老育才學校讓他留校當教員，后來還晉升他當了教務主任。

后來，他開過照相館，經營過家庭汽水廠，婚后養育了三個女兒，并把她們培養成才，都是大學畢業。后來，大女兒經營建筑材料，成為企業家；二女兒是大學教授，擅長建筑設計；三女兒是美娜多市議員，參政議政。

王茀清的妻子祖籍瓊海博鰲莫村，也是第三代印尼華人，能說華語。

今年9月，筆者再度前往印尼，準備再訪王茀清時，得知他已于去年夏天，帶著尋根無望的遺憾，走完了他的人生道路，享年90歲（虛歲）。他曾是萬鴉老瓊崖公會的元老、瓊崖公墓的理事、萬興宮的文書，在萬鴉老海南人中，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

王茀清一家五口早年的合影。受訪者提供

今年，王茀清的大女兒尋得一副寫給父親的碑聯：瓊崖德澤潤番地，世代恩輝繼仁風。

王茀清的大哥王茀仍生了二男三女，男子取名祿新、祿華，“祿”字也應是輩分用字。

王茀仍的大兒子王祿新在2006年的競選中，當上了比通市的市長，連任兩屆到2016年。

王祿新當市長期間，曾回海南文昌，再次到白延尋根，仍是沒有結果。后來，他到北京治病時，對“根在白延”還念念不忘，然而由于身體健康每況愈下，不久便英年早逝。

王祿新的胞弟王祿華，從小到大，耳聞目睹了華人在印尼的艱難歷程，于是奮發圖強，中年發跡，事業有成。

萬鴉老比通市漁業興旺，有“金槍魚之城”的稱號，漁業是比通市的支柱產業，椰子加工也是重點產業之一，椰子油提煉等農產品加工業發達。比通王氏家族是比通市知名產業中的佼佼者，在跨境貿易與進出口相關業務中承擔著重要角色。

王祿華是比通王氏家族的第四代，他創辦了一個農場，建造了一個深水碼頭，可以停靠萬噸油輪，他還擁有一支遠洋作業的漁船隊伍，垂釣金槍魚，捕撈各種魚類，產品暢銷歐洲及美日市場。王祿華發家致富，成為一位出色的印尼華人企業家，為比通的經濟發展作出了貢獻。

王祿華不但生意做得好，而且樂善好施，熱心公益，頗受比通人的尊重。

2010年，王祿華征求家族意見，獨資在比通市建了一所三語學校（印尼語、英語、漢語），捐贈給當地人使用。學校既實行印尼國家的基礎教育，也有漢語教學的特色。校園寬闊，兩層樓建筑，教室有二十間，班級從幼兒園、小學到初中，校園里有一個小型的運動場。

此外，他還創辦了一所孔子學堂，堅持每周六給兒童講授漢語，一些學過漢語的老年人或年輕人義務給學童上課。孔子學堂里放置著兩條長龍和兩頭獅子的道具，用于當地人歡度中華傳統節日時表演舞龍舞獅。

如今，王祿華也有志于白延尋根，他在回海南尋求商務合作的同時，也重新開啟祖輩、父輩未了的尋根計劃。

作為王氏家族在印尼的第四代，他看到叔父王茀清尋根無果，目睹胞兄王祿新失望而逝，他不但沒有放棄尋根，反而從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的信息中得到感召，希冀通過回鄉創業，找到曾祖的根源。

今年11月中旬，筆者在會文鎮南明園村王氏祠堂保存的族譜上查到了“運—茀—祿”的輩分，比通王氏家族的輩分是“振—茀—祿”，有一字不同。當地人說：“舊白延，新會文。”意為歷史上的白延包括現在的會文，白延地域廣闊，王氏家族不少。白延有幾個王氏祠堂，按圖索驥，或許可以幫助王來賓后人找到家族蹤跡。

來源：海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