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為F16狂歡，卻忽略更大危機

文︱陸棄

阿根廷總統米萊終于把他那一腔“軍迷式的執念”落到了真實鋼鐵上——首批6架從丹麥買來的F16戰斗機降落在了里奧夸爾托的軍事基地。按照米萊的說法，這是阿根廷等了幾十年的“重大升級”；按照美國媒體的表達，這是拉美方向美國陣營又跨進一步；按照普通阿根廷人的嘟囔，則可能是：“國家又花巨資買老舊飛機，能換點生活改善就更好了。”

這批戰機的確有名氣，但也的確不新。F16是名牌，超音速性能擺在那，但“二手”也是板上釘釘的現實。阿根廷一次性買了24架，總價大約3億美元。這聽上去像個挺大的數字，可放在國際軍購市場里，它的真實位置就是：一筆規模不小但貨品偏舊的采購案。米萊把它包裝成國家半個世紀以來最大的軍購，其實更像是給他本人上任一年以來的執政成績貼上一張閃亮標簽。軍機到手，總得擺點姿態，而這位總統從來不缺舞臺風格。

在交付現場，米萊站在跑道上，不是那種審慎觀察設備的軍方首腦姿態，而是那種“終于開箱了新玩具”的熱切語氣。他甚至當場宣稱：“漫長等待終于結束，我們的空軍實力將顯著增強。”話說得很高調，可面對阿根廷的實際防務狀況，增強當然是增強，只不過這“顯著”兩個字放得有點寬。畢竟這些F16面對的不是潛在對手，而更像是阿根廷自身幾十年的裝備落差。上一次阿根廷空軍的主力“幻影”戰機退役還是2017年，從那之后一直靠過時戰機撐著場面，現在突然換到F16，差距當然會顯眼。這也是米萊敢大聲宣揚“空軍重生”的底氣所在。

但真正讓這批戰機變得具有政治意義的，不是飛機本身，而是批準它們轉讓的，是特朗普政府。米萊與特朗普的親密程度不用多說，他上任后第一時間強調阿根廷要向“國際自由陣營”靠攏，實際意思就是向美國靠攏。而美國從來都知道米萊想什么，于是美駐阿根廷大使館也不急，發完聲明就順勢敲上了重點——阿根廷的軍購不僅是現代化，更是進一步深化與美國的防務合作。這種說法并不遮遮掩掩，甚至還帶點提醒的味道：阿根廷，你買的不是飛機，你買的是站隊。

駐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大使館那份聲明倒是寫得相當直白，不像某些國家喜歡繞彎子。美國非常清楚，只要阿根廷軍力提升的途徑依賴美國體系，那么阿根廷未來幾十年的軍工結構都會牢牢被鎖在美國鏈條里。從武器維護到升級包，從航電軟件到飛行訓練，美方都是唯一提供方。這意味著米萊政府哪怕未來發生政治變化，阿根廷國防體系也很難輕易擺脫美國的捆綁。這不只是買飛機，這是在買長期綁定。

這些年來，美國對拉美國家的軍事影響力比不上冷戰時期，但凡是有國家愿意主動靠過去，美國當然歡迎。阿根廷自身的經濟困局讓它在國際舞臺上難以擁有太多籌碼，而米萊本人的政治路線又是激進的新自由主義加親美姿態。他需要美國撐腰，也需要美國的資源和象征力量來證明他所推行的改革方向是“正確的”。而美國呢？看到拉美國家有人主動貼過來，還能拿換購二手戰機就穩住一個潛在盟友，這買賣怎么算都劃算。

當然，軍購本身肯定會在阿根廷國內掀起議論。有人會說，這是國家防務的必須投入，畢竟不能靠退役十年的機隊繼續飛；也有人會說，這個國家眼下最需要的是通脹緩解，是就業機會，是經濟重建，而不是把錢撒到軍事訂單里。尤其是阿根廷過去幾十年每次發生重大經濟危機，社會的刀口總是先落在民生開支上，再落在公共基礎設施上，唯獨軍費往往還能維持某種不可觸碰的比例。米萊政府的這筆軍購自然也讓人懷疑，他到底是為了國家安全，還是為了政治表演。

米萊的風格非常鮮明，他講話永遠氣勢沖沖，推行政策從不猶豫，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硬漢經濟改革者。可硬漢也需要觀眾，尤其是當國內物價飛漲、民眾怨氣上升的時候。軍機就像舞臺上的聚光燈，很容易點燃民眾的民族情緒，也很容易讓人忽視飛機的“二手”身份。米萊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把外部力量引進來，把國內注意力轉移出去，把自己包裝成能夠“讓阿根廷重新強大”的領導人。聽起來似乎有點耳熟，但這種政治套路確實常見。

然而，如果把眼光從新聞現場往遠處放，這批F16真正的意義也許并不在于它們能飛多快、多高，而在于它們會把阿根廷往哪條路上推進。拉美的地緣政治一直泛起暗流，一邊是中國在經濟合作上的深度介入，一邊是美國拿著防務影響力維持傳統勢力范圍。米萊的這筆軍購顯然是在向美國釋放信號，表明自己的外交選邊態度。美國當然樂意見到阿根廷遠離中國，但關鍵問題在于：阿根廷能否承受過度站隊帶來的風險？尤其是在經濟仍極度脆弱的情況下。

但米萊顯然不是那種會顧慮太多的人。他的邏輯簡單直接：要改革，就得強硬；要強硬，就得靠盟友；要盟友，就得買武器；買了武器，就能繼續強硬下去。邏輯是否穩固是一回事，但政治直覺確實是這樣走的。只不過，這條路光靠六架F16恐怕撐不起太久的光環。阿根廷空軍現代化固然值得期待，可把二手戰機吹成“歷史級軍購”就顯得有點夸張。甚至有人調侃，米萊對軍事裝備的熱情，比對國內就業數據的興趣大得多。

接下來，阿根廷還會繼續接收剩下的18架F16，米萊的慶祝儀式估計也會繼續上演。可是軍機數量再多，也無法自動抵消國家的經濟壓力。阿根廷想重新崛起，不可能靠軍購堆出來。真正的力量來自民眾生活是否改善，來自政策是否穩定，來自政府是否能得民心。如果這些都跟不上，哪怕跑道上再停滿20架F16，也沒有足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