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軒轅澈相識那年,他是全京城最恣意的晉王爺,而我是秦淮河畔最清高的倌人。
他在煙雨樓對我一見鐘情,千金買我一曲。
太后怒斥我狐媚惑主,他卻在皇宮前為我跪求正妃之位,不惜被奪實權,發配皇陵為先帝守靈三年。
三年后他歸來,十里紅妝娶我過門。
婚后十年,他拒納側妃,不近妾婢,陪我素齋禮道,琴瑟和鳴。
滿朝文武都笑話晉王為了一個煙花之地出身的女子瘋魔,他卻渾不在意。
而在我們成親第十年的宮宴上,一名身段婀娜的舞姬卻將一紙保胎方子落在我面前。
軒轅澈瞬間紅了眼。
她哭著跪倒在地:
“王妃姐姐,賤妾身患惡疾命不久矣,只求您將王爺讓給我幾日,好讓我腹中孩子有個名分。”
滿座嘩然間,軒轅澈攥緊拳頭,眼尾泛紅低語:
"清辭,你別讓本王為難。"
我撫過腰間他親手為我系上的鴛鴦佩,輕聲應道:"好。"
皇家宮宴,流光溢彩,笙歌不絕。
今日這宴,是軒轅澈特意為我舉辦的,只為慶祝我們成親十年。
十年了,我與軒轅澈十年琴瑟和鳴,恩愛如昔,滿朝上下,無人不曉。
連皇上都感慨:“朕的諸多兄弟中,唯澈弟與王妃伉儷情深,實乃天下夫妻之表率。”
言語間,皇宮派來的使者呈上一壺美酒,乃圣上御賜佳釀,名曰“鴛鴦釀”。
這酒,象征著夫妻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王爺與王妃共飲此杯,祝二位白首不離,長伴相依。”
話音未落,一名蒙著面紗的舞姬,裊裊婷婷地走上殿前,將酒壺奉上。
她轉身欲去,卻似站立不穩,手中落下一紙方子。
軒轅澈離得近,彎腰撿起,展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那,竟是太醫院開具的保胎湯藥方子。
而落款之人,竟是三月前因“不慎”將酒灑在軒轅澈袍角,而被驅離的舞姬,顧婉月。
軒轅澈攥緊方子,目光如刀,直刺向那名舞姬。
她驚慌上前,腳下一軟,面紗滑落。
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臉,伏在冰冷的地磚上,痛哭失聲。
“王爺恕罪!賤妾沖撞王妃,實在該死!”
“只是,賤妾、賤妾身患絕癥命不久矣,可腹中卻有了王爺的骨肉,賤妾別無他求,只求王妃開恩,將王爺讓給我幾日,好讓我腹中孩子有個名分。”
她哭得梨花帶雨,不住叩首,額上鮮血淋漓。
軒轅澈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緊握著那張方子,仿佛要將其揉碎。
他低沉著聲音:“拉下去!”
侍衛們迅速上前,將顧婉月拖離大殿,她的哭聲漸漸遠去。
軒轅澈臉色鐵青,卻沒有反駁那舞姬的話。
滿殿賓客寂然無聲,氣氛凝重得幾乎凝固。
我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軒轅澈緊抿的唇和緊握的拳,心中五味雜陳。
他轉身看向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清辭,本王……本王去去就歸。”
我輕輕搖頭,示意他無需多言。
宮宴結束后,我獨自回到王府的暖閣。
屋內炭火溫暖,卻驅不散我心中的寒意。
我走到妝奩前,從底層取出一張墨跡未干的醫案。
“有孕”二字躍入眼簾,那是我遍訪名醫,苦飲湯藥數年才求得的血脈。
此刻,這張薄紙卻如同火炭,灼燙著我的手心。
我坐在窗前,一夜未眠。
而軒轅澈也一夜未歸。
直到天明時,我提筆蘸墨,給青城山玄清觀主修書一封:
“弟子愿接任觀主之位,七日后歸山。”
筆落,墨漬暈開,如同我此刻紛亂的心緒。
翌日,軒轅澈回府。
他走進屋內,將一匣南海東珠放在案上。
每每他惹我氣惱,就遍尋這些物件,獻寶似地奉到我面前來哄我開心。
可現在,我心里卻再沒有一絲甜蜜。
“昨日之事,本王自會處置。”
他語氣疲憊,眉宇間滿是倦意。
我靜靜地看著他,卻只覺得可笑。
十年的朝夕相處,千金不換的真心,到頭來也只是一場笑話。
“清辭,”他看著我輕聲喚道,“莫要讓本王為難。”
我低下頭,沉默片刻,終究還是輕聲應道:“好。”
軒轅澈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清辭,你……你莫要多心,本王只是念在她腹中……”
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幾日,軒轅澈未再踏入我的院中。
我聽聞,他買下了京城最好的院子,派了重兵把守,又尋了京中最穩妥的產婆和乳母,只為讓顧婉月安心養胎。
而我,則獨自前往京城最有名的醫館濟世堂,想再確認胎象是否安穩。
幾乎同時,在兵部衙門議事的軒轅澈,收到了暗衛密報。
“王妃去了醫館?”他猛地站起身,眸中閃過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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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馬,去濟世堂。”
軒轅澈的聲音冷冽,眉宇間滿是焦急與怒意。
他誤以為我是要去找顧婉月的麻煩,心生憤怒。
馬蹄聲急,玄色蟒袍在風中翻飛,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戾氣。
軒轅澈破門而入時,我正坐在醫館堂中,等著老大夫為我診脈。
“你想對她做什么?”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眼神如刀,緊緊盯著我。
我愣住了,沒想到他竟會如此誤會我。
“什么?王爺,我只是……”
“夠了!”他厲聲打斷,不容我分辯,“親兵,護送王妃離開。”
推搡間,我腕上的羊脂玉鐲不慎撞上門框,碎玉四散,尖銳的碎片劃破了我的肌膚。
鮮血順著手腕滴落,染紅了衣襟。
軒轅澈的眼底掠過一絲心疼,但很快被冷硬所取代。
他沒有叫停親兵,只是冷冷地看著我被帶離。
醫館后巷,青石板路在細雨中顯得格外濕滑。
我被推搡著踉蹌幾步,幾乎跌倒。
“王爺為何如此待我?”我望著巷口那片灰藍的天空,心中一片冰涼。
“你為何會在此出現?”軒轅澈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
我剛想解釋,突然,一名丫鬟急匆匆跑來,哭喊道:
“王爺!顧姑娘腹痛如絞見了紅,大夫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軒轅澈猛地轉身,看向我,又望向丫鬟,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沈清辭,”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本王竟不知你變得如此蛇蝎心腸!”
我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王爺,我……”
“夠了!”他厲聲打斷,眼神中滿是失望和憤怒,“你竟敢對無辜的孩子下手,真是欺人太甚!”
我的心瞬間跌入谷底,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我沒有!”我急切地解釋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我只是來醫館看大夫,我根本沒有見過顧婉月!”
然而,軒轅澈卻置若罔聞,他的眼中只有憤怒和失望。
“帶走!”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親兵們便如狼似虎地架起我,將我強行押回王府。
王府內,氣氛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軒轅澈坐在紫檀大椅上,雙目緊閉,眉宇間滿是疲憊與痛楚。
鎏金香爐中,龍涎香的青煙裊裊盤旋,卻無法驅散室內的寒意。
他猛地睜開眼,那雙眸中已是一片赤紅,積壓了十年的怒火與無子的屈辱,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十年!”他嘶吼著揮袖,掃落紫檀案上的青玉筆洗,碎裂聲在寂靜的廳堂里格外刺耳。
“十年!你給了本王十年的希望,卻又讓本王淪為笑柄!滿朝文武都在背后笑話本王,說晉王府要絕后了!”
他步步逼近,身上的怒火幾乎要將我吞噬。
“沈清辭,你知不知道每次宮宴,那些皇子帶著世子郡主向父皇請安時,本王是什么滋味?”
他的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
我愣住了,心中一片冰涼。
曾經,他說過,此生有我便足夠,孩子只是錦上添花。
而如今,他卻將無子的罪責全部歸咎于我。
“王爺,你聽我解釋……”我試圖辯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解釋?你還有什么好解釋的?”軒轅澈怒目圓睜,額上青筋暴起,
“你若是真心為本王著想,為何這十年間本王從未有過子嗣?你若是真心愛本王,為何要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
“王爺,你真的相信我會做出這種事嗎?”我顫聲問道,眼中滿是絕望。
然而,軒轅澈卻只是冷冷地看著我,那目光中再無往日的柔情與溫暖。
“沈清辭,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低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狠狠刺進我的心臟。
“沈清辭,你太讓我失望了。”
“王爺,十年夫妻,你竟不信我?”我哽咽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強忍著沒有落下。
軒轅澈的眼中閃過一絲動搖,但很快又被憤怒所取代。
“證據確鑿,你還有什么好狡辯的?”
他冷冷地說道,“顧婉月腹痛見紅,而你恰好在醫館,這難道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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