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862年9月8日，這天絕對是大清軍史上最社死的一天。
在陜西臨潼的官道上，一幫造反的民軍截了朝廷大軍的后勤車，打開箱子本來想搶點銀子火藥，結果全傻眼了。
箱子一開，里面哪有什么槍炮彈藥，全是成箱成柜的粉黛胭脂，還有大把大把女人的綾羅綢緞和貼身衣物。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個戲班子去關中搞“公費旅游”呢，誰能想到這居然是去平叛的虎狼之師？
這支部隊的老大，就是當時風頭正勁、頭頂“欽差大臣”光環的滿洲鑲白旗貴族——勝保。
說起勝保這個人，那真是晚清官場的一朵奇葩。
把時間往回撥一點，同治元年八月，那時候的西安城簡直就是個地獄模式。
城外面被回軍圍得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城里的八旗駐防軍早就被打廢了，一個個縮著脖子等死。
紫禁城里那對孤兒寡母——慈禧太后和小皇帝急得不行，這才死馬當活馬醫，點了勝保的將。
按理說吧，勝保早年跟太平軍、捻軍都練過手，雖然勝率感人，但在朝廷眼里好歹是個知兵的“自己人”。
可這哥們這次出征，實在是把“爛”字寫在了腦門上。
勝保號稱帶了12000精兵，其實全是扯淡。
這人吃空餉吃得那叫一個狠，實打實的人頭也就7000來號，剩下的錢全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更要命的是他的帶兵路子，那叫一個驕奢淫逸。
大軍往西開拔，他不管地形險不險要，只管自己舒不舒服。
隨軍帶著成群的姬妾歌女，把軍營搞得跟夜總會似的，烏煙瘴氣。
結果剛一腳踏進陜西地界，就在臨潼被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那一仗，不僅丟了前面提到的那些女人衣物，還搭進去了一千多號弟兄的性命。
這下勝保徹底被打怕了，白天根本不敢走路，只敢像做賊一樣趁著夜色繞道，好不容易才灰頭土臉地蹭進了西安城。
要是光打敗仗也就罷了，大清那時候打敗仗的將軍多了去了。
可勝保最拿手的其實是“筆下生花”。
明明被追得像條喪家犬，筆下卻能把自己吹成趙子龍，這心理素質不去寫小說真是虧了。
他在同州、朝邑一路被人追著打，損兵折將，當地人都送他個綽號叫“敗保”，他卻敢在給太后看的奏折上大言不慚地寫下“三戰三捷，省圍早解”。
這種把朝廷當傻子耍的行為，徹底激怒了正在戰火中煎熬的陜西官紳。
一封封彈劾奏折像雪片一樣飛向北京，字字血淚地控訴勝保“欺君罔上、縱寇殃民”。
慈禧太后雖然平時護短，但這時候也知道要是再不換人，大清的西北就真沒了。
雷霆震怒之下，勝保被革職拿問，最后被賜令自盡。
這也算是那個亂世里少有的“現世報”。
勝保一倒，陜西這爛攤子誰來接？
清廷這次終于不犯糊涂了，沒再派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而是調來了一頭真正的嗜血惡狼——多隆阿。
這位來自索倫（今達斡爾族）的悍將，和之前的勝保簡直是兩個極端。
他不識字，大字不識幾個，兵書更是看不懂，甚至連官場上的客套話都說不利索。
但他有一樣本事是勝保這輩子都學不會的：打硬仗。
在南方戰場上，他和湘軍那個猛人鮑超齊名，人稱“多鮑”，是讓太平軍聽了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1862年11月，多隆阿帶著他的17000名湖北楚軍和最精銳的黑龍江馬隊殺進了關中。
這支部隊一亮相，對面的回軍立馬就感覺不對勁了。
之前的清軍像綿羊，一沖就散，稍微嚇唬一下就跑；現在的清軍像瘋狗，咬住就不松口。
多隆阿作戰沒什么花哨的兵法，就是一個字：狠。
他利用騎兵的高機動性，從同州開始，一路向西橫推，羌白鎮、王閣村這些回軍據點，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崩塌。
真正的高潮發生在1862年的深秋。
多隆阿把目光死死鎖定了咸陽周邊的回軍主力。
這是一場硬碰硬的決戰，沒有任何取巧的余地。
回軍方面也是精銳盡出，在白彥虎等首領的指揮下，綿延十余里列陣抗拒。
據史料記載，當時的渭河兩岸殺聲震天，多隆阿親自督陣，甚至強行搭設浮橋搶渡渭河。
他不跟你玩什么招撫，也不搞什么圍而不打，就是集中優勢火力和兵力，一個個拔釘子。
最慘烈的一幕發生在蘇家溝和渭城。
蘇家溝陷落后，多隆阿馬不停蹄直撲渭城。
這地方是回軍苦心經營的堡壘，城高池深，外面密布鹿角木柵，簡直就是個鐵刺猬。
清軍幾度沖鋒都被城頭的槍炮木石砸了下來，尸體堆得比城墻根還高。
打紅了眼的多隆阿下了死命令：退后者斬！
在他的死戰令下，清軍像螞蟻一樣瘋狂攀爬。
最終，渭城被攻破。
破城之后的景象，史書上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話，卻讓人脊背發涼。
多隆阿自己說：“統計是日殺賊不下一萬七八千人。”
這其中固然有夸大戰功的成分，但當時渭城守軍兩萬余人，最后僥幸突圍逃走的僅千余人，剩下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已經不僅僅是戰爭，而是一場單方面的毀滅。
之前的勝保是在“演戲”，多隆阿則是在“絞肉”，這中間差的不是戰術，是人性。
隨著涇陽、三原、富平等地的光復，關中中部的回軍勢力被連根拔起，被迫向西潰退到鳳翔府一帶。
這場從勝保的“女人衣物”開始的鬧劇，最終以多隆阿的“血流成河”收場。
如今回看這段歷史，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勝保的荒誕和多隆阿的兇悍，更是晚清那個特殊時代下，中央權威的衰落與地方軍事強人崛起的縮影。
勝保代表了那個腐朽、無能的八旗舊勛貴集團的謝幕，而多隆阿則代表了那個時代真正掌握暴力機器的職業軍人的登場。
只是，在這場權力的交接棒中，關中大地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慘重了。
當硝煙散去，留給這片黃土地的，只有深深的傷痕和無盡的嘆息。
參考資料：
馬長壽，《同治年間陜西回民起義歷史調查記錄》，陜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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