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聽我的,西路軍根本不會失敗!”
延安的窯洞里,平時說話慢條斯理、溫文爾雅的徐向前,突然提高了嗓門,對著面前的高崗說了這么一句硬邦邦的話,那聲音里帶著壓不住的火氣。
高崗愣了一下,他原本也就是順嘴問問對西路軍那場敗仗有啥看法,沒成想,這一下子直接戳到了徐向前心窩子上最痛的那塊疤,流血流了好多年的那種。
空氣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了,徐向前那雙眼睛死死盯著窗外,好像又看見了那片被鮮血染紅的戈壁灘,看見了兩萬多名兄弟姐妹倒在馬家軍的屠刀下,連個完整的尸首都沒留下。
01
把時間的大鐘往回撥,撥到1936年的那個深秋,黃河邊上的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那時候紅軍三大主力剛會師,但這日子過得是真緊巴,幾萬大軍擠在陜北這塊貧瘠的土地上,吃飯穿衣都成了大問題,蔣介石的部隊還在外面圍著,形勢那是相當嚴峻。
中央琢磨著,得打通去蘇聯(lián)的路,蘇聯(lián)老大哥那里有槍有炮,只要能接上頭,這一大盤棋就活了,這也就是后來西路軍的任務——“打通遠方”。
紅四方面軍的主力,也就是后來的西路軍,21800多人,雄赳赳氣昂昂地過了黃河,這支隊伍在當時那可是紅軍里的“富戶”,裝備算好的,戰(zhàn)斗力那更是杠杠的,特別是徐向前帶出來的兵,打起仗來那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這支隊伍一過河,就像一把尖刀插進了河西走廊,原本盤踞在這里的“地頭蛇”——馬步芳和馬步青,這下可慌了神,這“二馬”是典型的封建軍閥,把河西走廊當成自家的后花園,那是既要錢又要命的主兒,一看紅軍來了,以為是來搶地盤的,嚇得趕緊調(diào)兵遣將。
剛開始的時候,那簡直是順風順水,徐向前指揮部隊打了個漂亮的“一條山大捷”,把馬家軍打得滿地找牙,那會兒紅軍士氣高漲,大家都覺得,這就跟以前打勝仗一樣,一路平推過去,到了新疆,拿了蘇聯(lián)的武器,回來就能把這幫軍閥收拾了。
徐向前的算盤打得很精,那就是四個字:兵貴神速。
這河西走廊是啥地形?狹長的一條道,兩邊不是雪山就是戈壁灘,這種地方,最忌諱就是停下來,你得像風一樣快,趁著敵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插過去。
那時候是大秋天,雖然冷,但還沒到凍死人的地步,馬家軍雖然騎兵厲害,但紅軍只要不跟你在平原上硬碰硬,鉆山溝、打夜戰(zhàn),快速通過,馬步芳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攔不住。
要是按照徐向前這個路子走,這一仗,大概率是能贏的,畢竟紅軍的戰(zhàn)斗素質(zhì)在那擺著,只要不陷入消耗戰(zhàn),誰也擋不住這股洪流。
戰(zhàn)士們當時心里都憋著一股勁,想著到了蘇聯(lián)那邊換了新式裝備,回來那是多風光的事兒,可這仗打著打著,味道就不對了。
02
就在西路軍準備一鼓作氣往西沖的時候,上面的命令來了,但這命令不是讓快跑,而是讓“停”。
說是要在永昌、山丹這一帶建立根據(jù)地,這下子,徐向前看著地圖,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老百姓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拿什么建根據(jù)地?
而且這里地形平坦,無險可守,正是馬家軍騎兵撒歡的好地方,在這里停下來,那不是等著挨打嗎?徐向前心里那個急啊,趕緊去找陳昌浩。
陳昌浩是誰?他是西路軍的軍政委員會主席,也就是政委,這人雖然年輕,才27歲,但那是“28個半布爾什維克”之一,喝過蘇聯(lián)洋墨水的,理論一套一套的,在黨內(nèi)的地位比徐向前高,手里握著最后的決定權。
徐向前苦口婆心:“政委啊,這地方不能待!咱們得快走,只要到了新疆,要啥有啥,留在這里跟馬家軍耗,那是拿乞丐棍打惡狗,越打越虧!這里的地形對咱們太不利了,這大平原的,敵人的騎兵一來,咱們兩條腿怎么跑得過四條腿?”
陳昌浩不這么想,他覺得上面的命令就是圣旨,既然讓建根據(jù)地,那就得建,再說了,之前不是打贏了好幾場嗎?馬家軍也就是個紙老虎,怕啥?
“向前同志,我們要有信心,要在河西走廊插上一面紅旗!這是中央的任務,我們要堅決完成,不能有了困難就想跑。”陳昌浩揮著手,滿臉的自信。
這一停,就是致命的,西路軍就像一列正在高速行駛的火車,突然被拉了手剎,部隊在永昌、山丹一線鋪開了,開始打土豪、分田地,準備過日子了。
這就給了馬步芳喘息的機會,這家伙一看紅軍不走了,立馬從青海調(diào)集了所有的家底,甚至連民團都拉上來了,馬家軍的戰(zhàn)術很簡單,就是人海戰(zhàn)術加騎兵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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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小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精湛,手里拿著馬刀,哇哇叫著沖鋒,那場面,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紅軍這邊呢?子彈打一顆少一顆,沒有補給,這時候的西路軍,就像是掉進了沼澤地,越掙扎陷得越深。
徐向前急得團團轉(zhuǎn),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他又去找陳昌浩:“不能再等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咱們的彈藥不多了,冬裝也沒有,這天越來越冷,戰(zhàn)士們扛不住啊!”
可陳昌浩還是那句話:“要堅決執(zhí)行中央的命令,我們在這里牽制敵人,也是配合河東紅軍的行動。”
這哪是牽制啊,這簡直就是把脖子往人家的刀口上送,這不僅僅是戰(zhàn)術上的分歧,更是對戰(zhàn)場形勢判斷的根本對立。
03
這仗打得有多慘?現(xiàn)在的人可能很難想象,那時候紅軍手里的槍,那是真的“燒火棍”,有的戰(zhàn)士分到的子彈就幾發(fā),打完了就得拼刺刀,可人家馬家軍是騎兵啊!
你想想那個畫面:在光禿禿的戈壁灘上,沒有任何掩體,寒風呼嘯,馬家軍的騎兵揮舞著雪亮的馬刀,借著馬匹的沖擊力,像潮水一樣涌過來。
紅軍戰(zhàn)士們穿著單薄的衣服,凍得瑟瑟發(fā)抖,卻只能用血肉之軀去擋,用大刀去砍馬腿,用手榴彈去炸馬群。
最慘烈的是高臺戰(zhàn)役,紅五軍軍長董振堂,那是寧都起義過來的名將,硬漢子一個,他帶著三千多兄弟死守高臺縣城。
馬家軍像瘋狗一樣圍攻高臺,用火炮轟開城墻,紅軍戰(zhàn)士們彈盡糧絕,最后連磚頭瓦塊都扔光了,董振堂站在城墻上,看著密密麻麻的敵人,知道大勢已去。
他最后一次整理了軍裝,從城墻上跳了下去,壯烈犧牲,但這還不算完,馬家軍攻破高臺后,那是真的沒人性。
他們把受傷的紅軍戰(zhàn)士全部殺害,甚至把董振堂軍長的頭顱割下來,掛在桿子上示眾,還拍了照片送到南京去邀功,這種殘忍的手段,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女紅軍的遭遇更是不忍直視,西路軍里的婦女抗日先鋒團,那可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大姑娘,為了掩護主力撤退,她們拿著剪刀、木棒跟敵人拼命。
落到馬家軍手里,受盡了凌辱,有的被活埋,有的被分給軍閥做小老婆,那場景,真的是慘不忍睹,連石頭看了都要流淚。
這一切,徐向前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作為總指揮,他太清楚這仗該怎么打了,可他就是指揮不動。
這種無力感,比被子彈打中還要難受,每次聽到前線傳來的噩耗,徐向前就恨不得自己沖上去拼命,可他是統(tǒng)帥,他得為剩下的一萬多人的性命負責。
那時候的天氣也是跟紅軍作對,那是河西走廊最冷的冬天,氣溫降到了零下二三十度。
紅軍戰(zhàn)士們穿著單衣,腳上穿著草鞋,有的甚至光著腳,走在雪地上,腳都凍爛了,好多戰(zhàn)士不是死在敵人槍下,而是活活凍死的。
就在這種絕境下,徐向前還是想盡一切辦法組織突圍,他設計了好多戰(zhàn)術,利用夜色掩護,利用地形伏擊,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但是,沒有子彈,沒有糧食,沒有人補充,這仗怎么打?這是一場不對稱的屠殺,是用血肉之軀去對抗鋼鐵和寒冷。
04
最激烈的爭吵,發(fā)生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外面寒風呼嘯,屋里的炭火盆燒得正旺,但徐向前和陳昌浩的臉色比外面的冰雪還要冷。
那時候,局勢已經(jīng)徹底惡化了,九軍被重創(chuàng),五軍全軍覆沒,剩下的部隊也被壓縮在倪家營子這巴掌大點的地方,就像是一群被狼群圍住的羊。
徐向前把帽子往桌子上一摔,火氣壓都壓不住:“什么叫基本擊潰?陳昌浩同志,你睜開眼看看,現(xiàn)在是我們在挨打!敵人在進攻,我們在防御!咱們連飯都吃不上了,還談什么建立根據(jù)地?”
陳昌浩坐在火堆旁,臉色蒼白,但嘴還是硬:“中央讓我們堅持,我們就得堅持,現(xiàn)在撤退,就是逃跑主義!我們要相信群眾,相信黨!”
“這是送死!”徐向前吼了出來,那聲音震得窯洞頂上的土都往下掉,“只要沖出去,到了新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非要讓這兩萬人都死在這里嗎?這一仗不能這么打,這么打是對革命的不負責任!”
兩人圍著炭火盆,你一句我一句,誰也說服不了誰,陳昌浩認為形勢大好,完全可以在這里建立根據(jù)地,徐向前卻認為形勢困難,在這里只能是被動挨打,無法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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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陳昌浩拿出了殺手锏,他是政委,在黨內(nèi)有“最后決定權”,他搬出了組織原則,搬出了“服從命令”。
徐向前沒話說了,作為一個老黨員,一個職業(yè)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哪怕他知道這個命令是錯的,他也只能執(zhí)行。
這種痛苦,就像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兄弟走進火坑,卻拉不住,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沒經(jīng)歷過的人根本不懂。
事后,陳昌浩居然還想開會斗爭徐向前,說他是“右傾機會主義”,要不是其他將領攔著,徐向前差點就在戰(zhàn)場上被自己人給“辦”了。
這操作,真是讓人看不懂,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搞這些內(nèi)部斗爭,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嗎?
在倪家營子,西路軍經(jīng)歷了最后的煉獄,敵人把這里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紅軍戰(zhàn)士們在堡壘里,喝的是尿,吃的是死馬肉,甚至是皮帶。
但是,沒有一個人投降,大家都在死戰(zhàn),都在等著那個永遠也等不到的援軍。
05
最后的結(jié)局,大家都知道了,倪家營子突圍,那是最后的絕唱。
紅軍戰(zhàn)士們在冰天雪地里,穿著單衣,啃著生硬的凍土豆,跟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殊死搏斗,徐向前指揮著殘部,左沖右突,但因為錯過了最佳時機,敵人已經(jīng)像鐵桶一樣圍得水泄不通。
最后,西路軍軍政委員會決定,徐向前和陳昌浩離開部隊,回延安向中央?yún)R報,余部由李先念率領,分散突圍。
這一別,就是生離死別,徐向前看著那些依然在堅持戰(zhàn)斗的戰(zhàn)士們,眼淚止不住地流,他知道,這一走,很多人就再也見不到了。
徐向前化裝成乞丐,一路要飯,還要躲避馬家軍的搜捕,歷經(jīng)九死一生才回到了延安。
你想想,一個統(tǒng)帥千軍萬馬的大元帥,為了回黨中央,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見到毛主席的那一刻,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鐵血元帥,眼淚刷地就下來了,他從口袋里掏出十幾個金戒指,那是西路軍最后的經(jīng)費,他一個沒動,全部交給了黨費。
而那兩萬多名西路軍將士,大部分都永遠地留在了河西走廊的荒漠里,他們有的戰(zhàn)死沙場,有的被俘殺害,有的流落民間。
那些年輕的面孔,那些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中,每當想起這些,徐向前的心就在滴血。
所以,當高崗問起這個問題時,徐向前才會那么激動,那么憤怒,那句“如果聽我的”,不是在爭功,而是在為那些冤死的戰(zhàn)友鳴不平啊!
那不僅僅是一句抱怨,那是兩萬多條人命凝結(jié)成的血淚控訴,是對那個混亂指揮年代的痛心疾首。
高崗聽完,也是半天沒說話,只覺得后背發(fā)涼,這其中的教訓,太沉重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陳昌浩后來雖然也回到了延安,但他這一輩子都背負著西路軍失敗的沉重十字架,心里那道坎兒,永遠也過不去。
建國后,陳昌浩去見以前的老部下,那些幸存下來的西路軍將領,他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們鞠躬,老淚縱橫地說:“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犧牲的同志們。”
那時候的他,早已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fā),只剩下一個老人的懺悔和愧疚,但這又能怎么樣呢?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而那個不可一世的馬步芳呢?這老小子在蘭州戰(zhàn)役被彭德懷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帶著金銀財寶逃到了國外。
聽說他在沙特還過著奢靡的生活,甚至還強占部下的妻女,簡直是壞到了骨子里。
只不過,他在異國他鄉(xiāng),看著自己曾經(jīng)的“輝煌”變成過眼云煙,不知道午夜夢回的時候,會不會夢到那些被他殘殺的紅軍戰(zhàn)士向他索命?
這世道,善惡終有報,西路軍的英魂早已化作了祁連山上的雪峰,永遠注視著這片土地;而那些劊子手,終將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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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前那拍桌子的一怒,不僅僅是憤怒,更是一種對歷史的痛徹心扉的警醒:有些錯誤,代價太大,大到要用兩萬條人命去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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