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歐“陌路”新高潮

向長河

當美國總統特朗普日前在采訪中稱大多數歐洲國家正在“衰敗”，而德國總理默茨回應“用不著美國拯救”時，跨大西洋關系的裂痕已經超越了傳統的外交摩擦，演變為一場關乎文明身份與未來走向的深刻對峙。特朗普政府最新發布的《國家安全戰略》罕見地將盟友歐洲描述為面臨“文明消亡”風險，幾乎同時，歐盟委員會依據《數字服務法案》對美國社交媒體平臺X開出1.2億歐元罰單，引發從馬斯克到美國副總統、國務卿的集體抨擊。這一系列密集交鋒，標志著美歐形同“陌路”達到新的高潮。

國際輿論注意到，12月初發布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標志著美國官方文件對傳統盟友最尖銳的批評。報告警告歐洲因移民政策和監管過度正面臨“文明消亡的嚴峻前景”，這一表述被廣泛認為借用了歐洲極右翼的論調。戰略明確表示，美國對歐洲政策的優先事項是“幫助歐洲糾正其當前發展軌跡”，并呼吁“在歐洲各國內部培養抵抗（當前發展趨勢）的力量”。這種將歐洲內部社會政治選擇直接置于美國國家安全審視之下的做法，徹底改變了跨大西洋聯盟的傳統話語基調。

緊接著，特朗普在接受美國《政治報》采訪時表示，英國、法國、德國、波蘭和瑞典等國家正在被移民“摧毀”。他聲稱“大多數歐洲國家正在變得腐朽”，并補充道：歐洲領導人中有一些“十足的蠢貨”。

無獨有偶，歐盟委員會日前對美國企業家馬斯克旗下的社交媒體平臺X處以巨額罰款，理由是平臺的“藍標認證”系統具有誤導性、廣告資料庫透明度不足等技術違規。然而，美國政府的反應迅速而激烈。特朗普總統將罰款形容為“惡意”行為，副總統萬斯、國務卿魯比奧等多名高官公開批評歐盟的決定。這場爭端迅速從商業合規問題升級為意識形態對立，反映了美歐在數字時代治理理念上的深刻分歧。

特朗普對歐洲的批評有著一貫的軌跡。早在第一任期，他就多次質疑歐洲的移民政策、防務支出和價值觀取向，曾稱歐盟是“德國的工具”，北約“已經過時”。進入第二任期后，這種批評變得更加系統化和意識形態化。在近期采訪中，特朗普指責歐洲領導人“軟弱”，只顧“政治正確”，并稱移民政策正在“摧毀”多個歐洲國家。

面對美國的尖銳批評，歐洲領導人的回應顯示出矛盾心態。德國總理默茨的表態最具代表性：美國的新戰略內容“有些可理解，有些則不可接受”。他明確表示：“我不認為現在有必要靠美國來拯救歐洲民主。即使民主需要被拯救，我們也有能力自行應對。”默茨強調，歐洲必須在安全政策上要做好“美國不再是我們聯盟伙伴”的準備。這種表態在二戰后的德美關系中極為罕見。

這種跨大西洋關系的轉變背后，是多重因素的交織。美國國內政治的變化使特朗普政府更傾向于交易性雙邊關系而非基于價值觀的聯盟。這種轉變體現在國家安全戰略中，就是將盟友關系重新定義為基于具體利益交換而非共享價值。同時，美歐在經濟和戰略利益上的分歧日益明顯。歐洲追求戰略自主和數字主權，通過《數字服務法案》等法規加強對科技巨頭的監管，這直接觸及美國核心經濟利益。美國則試圖通過“戰略性關稅”推動再工業化，兩者在經濟治理模式上產生直接沖突。此外，移民和文化議題成為新的分裂線。特朗普政府將身份政治置于外交政策核心，使用“文明消亡”等極右翼語言描述歐洲移民政策的影響，這在傳統盟友關系中前所未有。

在更廣泛的戰略層面，這份國家安全戰略重新排序了美國的全球優先事項。報告提出“西半球優先”，宣稱“美國必須在西半球保持首要地位”，同時對歐洲和中東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的地位作了“降級”處理。在經濟層面，報告強調經濟安全是國家安全的基礎，要求“重新平衡”全球貿易關系。這些調整共同構成了一個更加內向、更具交易性的美國全球戰略，與傳統上強調聯盟領導力和價值觀的跨大西洋關系形成鮮明對比。

美歐關系的緊張在烏克蘭問題上也有所體現，盡管雙方都試圖避免在這一議題上公開分裂。特朗普在采訪中指責歐洲在烏克蘭問題上“不作為”。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則把通過談判迅速結束烏克蘭危機稱為“美國核心利益”。這些表態與歐洲支持烏克蘭的立場形成微妙差異，盡管雙方在公開場合仍維持著基本的一致立場。

總之，美歐之間新一輪口水仗還在持續，美歐關系正處于冷戰結束以來最深刻的調整期。這種轉變與調整對雙方乃至全球秩序的影響如何，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