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韓挑釁為何持續加碼

詹德斌
日本首相高市早苗近日在國會聲稱“竹島（韓國稱獨島）在國際法和歷史事實上都是日本固有領土”，要求在國內外進一步強化宣傳日方的主張。這一表態不僅再次挑起日韓矛盾，也顯示出日本右翼勢力在高市政權之下再次全面激活的趨勢。過去幾個月，日本針對韓國的挑釁不斷累積，從舉行佐渡金山悼念儀式的爭議，到拒絕韓國空軍“黑鷹”飛行隊在那霸基地加油，再到擴建“領土·主權展示館”強化“竹島屬于日本”的敘事，如今更以首相之口公開宣示對韓強硬立場。韓國多次提出嚴正抗議，但日本卻絲毫沒有收斂，反而進一步提高挑釁的力度。為什么日本對韓國的挑釁會連續加碼？

首先，日本極右翼勢力正設法重新占據主導地位，而高市早苗正在助推這一勢力。高市的言論風格、歷史觀、對華對朝態度與安倍晉三高度一致，她不僅在黨內選舉中公開鼓動“應由閣僚出席竹島之日活動”，還在競選演講中聲稱日本無須在領土問題上“看韓國的臉色”。如今她成為首相，極右翼政治的敘事特點全面溢出。她在國會的表態既非失言，也非情緒宣泄，而是戰略性發聲，旨在重申日本政府在歷史、主權問題上的強硬路線，以鞏固其右翼基礎、穩定其權力結構。

其次，日本判斷韓國不會也不敢反制，這是它敢于不斷加碼挑釁的一個深層原因。日本長期以來形成一種固定認知：關于日韓關系中的爭議點，錯都在韓國。日方認為，韓國在經濟上、尤其在關鍵技術領域仍高度依賴日本，在安全上依賴美國，因此韓國在與日本的矛盾中始終處于弱勢地位。日本戰略界普遍認為，韓國在對日關系上“走不了極端”，也承受不起與日本全面對抗的后果。在日本看來，最近幾年韓國對日政策轉向合作，是韓國基于現實被迫向日本尋求幫助的“結構性依賴”所致。日本右翼由此得出一個危險的判斷：韓國再怎么抗議，也很難采取實質性反制措施。正因如此，日本屢屢在敏感議題上測試韓國底線，且挑釁幅度越來越大。

再次，在高市看來，對韓強硬與對華強硬，是一個整體的“安全敘事體系”。通過在涉臺問題、軍事擴張、修憲等方面的一系列言行，高市政權正在不斷強化所謂“外部威脅敘事”，試圖把地區局勢的緊張作為推動自身軍事大國化與安全體制重構的合法性來源。高市政權公開發表涉臺錯誤言論，中國反應強烈，中日關系緊張加劇。在這樣的背景下，日本通過制造與韓國的領土矛盾、歷史爭端，有助于在日本國內構建一種“日本正受到周邊國家多層次挑戰”的敘事框架。換句話說，日本對韓挑釁可以被視作它在戰略調整過程中的一種“配套操作”。通過不斷強化周邊矛盾，日本右翼企圖將自身塑造成“受害者”，進而向國內證明其安全政策轉變的必要性，為軍事預算增長、修憲、擴大自衛隊職能提供政治動能。

同時，日本的對韓挑釁也與其半島政策密切相關。日本歷來對朝鮮半島局勢的緩和感到不安。安倍政府時期，日本就在美韓討論對朝和解的關鍵節點制造外交壓力，甚至通過華盛頓向首爾施壓，阻礙半島和平進程。如今高市早苗被稱為“女安倍”，在半島政策上延續相似思路。對日本右翼而言，一旦半島局勢緩解，日本推進軍力擴張的理由將被削弱，美日韓軍事合作中的日本作用也可能下降。因此，日本今后不僅會在領土問題、歷史問題上持續挑釁韓國，還會在半島問題上唱反調，以強化自身在東北亞安全結構中的“存在感”。

然而，與日本的不斷挑釁相比，韓國政府仍在堅持以“務實外交”作為對日政策基調。李在明上臺后的幾次對日互動，都體現了韓國試圖通過穿梭外交和政治互信為韓日關系營造穩定基礎的努力。韓國希望通過淡化爭端、擴大交流來打開韓日合作空間，但日本的回應卻是不斷加碼的挑釁。韓國之所以愿意持續推進合作，是基于對日本在地區安全議題上“理性行為”的期待，但現實反復證明：日本的對外交往邏輯并不以雙邊互信為重，而是以自身戰略利益最大化為核心。

?韓國國內輿論已經意識到韓日關系中的這種不對稱風險。執政的共同民主黨公開批評日本“一邊談合作、一邊在領土問題上挑釁”，稱其為“兩面三刀”。韓國《來日新聞》則評論說：“李在明總統的務實對日路線注定會承受越來越多不可預見的沖擊。即使穿梭外交繼續進行，也無法排除日本未來出現新的挑釁。”韓國輿論的這些判斷，正是對當前局勢最樸素的提醒：韓國不能再對日本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作者是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朝鮮半島研究中心主任，上海市朝鮮半島研究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