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塞爾三書店

　　新華社北京12月12日電 12月12日,《新華每日電訊》發表題為《布魯塞爾三書店》的報道。

　　要論布魯塞爾的書店，最中意的有三家：Filigranes、Piola Libri和Pêle-Mêle。

　　深秋，寒風卷起落葉，陽光依舊燦爛。沿著布魯塞爾五邊形的內環漫步，路過戒備森嚴的美國大使館、靜謐的皇家科學院、一連串流光溢彩的奢侈品專賣店，來到滑鐵盧大街25號，一幢玻璃幕墻明亮通透的建筑吸引人流駐足——那是Filigranes，比利時最大的獨立書店在城中心的新家。

　　書店由Marc Filipson于1984年創立，40余年的書香，濃縮造就了布魯塞爾的文化坐標。書店舊址面積超過2600平方米，如今遷入高端商場Mayfair之中，體量雖然縮減了一半多，但依舊保留濃厚的人文氣息。

　　走進新店，這里更像一個開放式的“文學客廳”：陽光透過天窗灑在書架上，樓層之間以扶手電梯或旋轉樓梯相連。人們或者專程趕來，或者逛商場時順便步入，要么在書架邊流連挑選，要么點一杯咖啡、一塊點心，在桌旁靜心閱讀。

　　過去幾年，這家老牌書店曾因交通變動、建筑老化、客流下滑而舉步維艱。如今，新店里不僅設置了兒童區、漫畫區、禮品與文具區、咖啡休息區，還定期舉辦作者簽售和講座等現場活動，以全新的姿態回應挑戰。

　　對比線上購書的便利，這家書店努力提供獨一無二的線下體驗。從門口張貼的日程安排可以看出，每星期幾乎都有兩三位作者到場簽售并與讀者對話。數字時代，這些活動凸顯了線下書店的獨特價值，成為吸引顧客的新法寶。

　　當地媒體在將其評為“布魯塞爾十大書店”之一的推薦理由中寫道：“讀者可以在這里喝杯好咖啡，閱讀心愛的書籍，參加感興趣的簽售或辯論。”而這，不僅是書店的經營秘籍，也是創辦者的初心。

　　當地媒體報道，新店今年4月開業后，首月就吸引了8萬名訪客，文學、人文以及英文書籍等品類的銷售額增長都接近四分之一。

　　“我們希望這里不只是賣書的地方，更是一個讓人停留、交流、思考的空間。”書店工作人員一邊從推車里抱出新書放到書架上，一邊告訴我。

　　歐洲出版商協會2024年的報告顯示，歐洲書市總體營收持平但銷量下滑5%左右，增長主要來自定價與體驗附加值。行業研究認為，像Filigranes這樣的獨立書店若想維持競爭力，必須依靠策展、服務、活動和空間體驗來創造附加值，實現從“書店”到“文化空間”的轉型。

　　如果說Filigranes是大家閨秀，藏在布魯塞爾“歐洲區”里的Piola Libri應算小家碧玉。

　　富蘭克林路，這條正對著歐盟委員會總部大樓的安靜小街上，有一家并不起眼的紅色門面。門口幾張簡易桌椅，玻璃櫥窗內整齊擺放著新到的意大利原版書。招牌上寫著：“Piola Libri：好書、美酒和意大利音樂。”

　　比利時布魯塞爾“歐洲區”里的Piola Libri書店。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廖雷攝

　　這就是Piola Libri，一間集書店、酒吧、文化沙龍于一體的小型意大利世界。它不僅是意大利僑民的文化據點，也是對外展示意大利獨有文化和生活氣息的窗口。

　　走進去的那一刻，空氣里混合著咖啡香、木質書架的氣息與婉轉的爵士樂。書店的空間不大，但氛圍親密，吧臺周圍的高腳椅常常坐滿人。

　　被書架隔開的一個個區域里，有兩人桌、四人桌也有六人桌，有人安靜閱讀，有人輕聲討論。一杯咖啡、一瓶啤酒，甚至一壺白水，都足以打發半天的時光。

　　到了晚上，燈影幢幢，作家見面會、朗誦會、爵士樂演出、詩歌之夜、葡萄酒品鑒等活動輪番展開，人們或聚精會神聆聽作者的講述，或在音符律動中交談歡笑，仿佛回到亞德里亞海灘，抑或米蘭街頭。

　　根據布魯塞爾旅游推廣機構Visit Brussels的介紹，這個小小的書店同時是一個“意大利文化中心”：除了布魯塞爾的意語人群在此聚會、舉辦講座與展覽，書店也把部分演出推廣到店外，合作方包括布魯塞爾的一些重要文化場館。

　　在意大利人眼中，書店在異鄉復刻了一個立體的家；在其他顧客的眼中，書店就是意大利，就是亞平寧半島的風。

　　位于布魯塞爾市中心莫里斯·勒莫尼耶大道59號的Pêle-Mêle，是一家鋪面雖不奢華卻極具特色的二手書店。店門口掛著淡淡褪色的招牌，推門進去，如同穿過城市的喧囂，來到一個靜默卻豐富的書海。

　　走進Pêle-Mêle，首先遇見的，是幾個具有收藏價值的古舊書籍專柜；隨后，有手辦區、CD區、唱片區、桌游和電子游戲軟件區；再往里，十幾個書架有序排列，版畫、漫畫、小說……各類書籍琳瑯滿目。

　　踏著木梯走上二樓，高高低低的書架之中，專門規劃著兩排英文書籍專區。店里的座位不多，但有幾條長凳可讓人暫坐翻閱。

　　這里的書籍，也許封面略微褪色、角落有些折痕，但價格卻極具吸引力：原價二三十歐元的書籍，在這里只需兩三歐元就可收入囊中。而且，由于沒有新書撲面而來的選擇壓力，從這些“海納百川”的舊書中，往往能淘到一些經歷時光篩選的獨特書籍。

　　Pêle-Mêle自稱為“回收文化”的企業，其核心在于“買與賣”：它以1-2歐元每本的價格回收品相尚好的書籍，再以大致翻倍的價格出售。而且，它回收的品類涵蓋多種產品，書、漫畫、唱片、桌游、電子游戲軟件等各種文化產品都可以被回收，這讓該店不僅服務“讀書人”，也服務于收集其他文化藏品的愛好者。

　　在Pêle-Mêle位于布魯塞爾伊克塞爾區域的另一家連鎖門店里，書籍區旁邊開設了一個餐廳，書蟲們可以一邊滿足口腹之欲，一邊獲得精神享受。每逢周末，這里都座無虛席。

　　若你下次到布魯塞爾，不妨安排一個下午，走進Pêle-Mêle，在舊書堆里慢慢翻閱，或許會抓住一本令你靈光一閃的書，一張你意想不到的唱片，一段你早已淡忘的舊游戲時光。那種“發現”的喜悅，就是書店的魅力所在。

　　夜幕落下，鵝黃的燈光灑在石板路上，Filigranes里依舊人頭攢動，Piola Libri的笑談聲從街角傳開，Pêle-Mêle散發著舊書的陳香。三家書店，各自有著不同的靈魂：一處承載這座城市厚重的文化底色，一處輕巧熱烈地延續故鄉的溫度，一處質樸地保存歲月的記憶。

　　它們以各自的方式，讓人們慢下來，翻一本書，聽一段故事，與世界、與自己溫柔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