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晚清名臣張之洞,大家腦海里浮現的畫面大多是那個力挽狂瀾的洋務派領袖。
1894年6月,當漢陽鐵廠煉出中國第一爐鋼水時,西方世界為之側目,張之洞的名字也因此刻在了中國近代工業化的豐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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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歷史總是充滿了黑色幽默。
誰能想到,這位一生都在踐行“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致力于富國強兵的封疆大吏,竟然在身后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家族污點。
他在花甲之年寵溺至極的小兒子,不僅沒有繼承父親的報國之志,反而在此后的半個世紀里,一步步淪為出賣國家利益的巨奸,甚至在父親曾經嘔心瀝血治理過的土地上,強行推行“東京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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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愛釀出的苦果
1900年,庚子國變,大清王朝風雨飄搖。
但對于63歲的張之洞來說,卻有一樁私人的喜事:他的第十三個兒子張仁蠡出生了。
在那個年代,六十多歲得子,絕對算得上是“老來得子”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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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洞對這個幼子的喜愛,幾乎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他給孩子取名“仁蠡”,寓意極深——“蠡測滄海,仁覆萬物”,又寄托了“仁厚遵家法,忠良報國恩”的厚望。
名字起得大氣磅礴,但教育方式卻讓人大跌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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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知道,張之洞對之前的兒子們管教是出了名的嚴苛。
其他兒子每天必須臨帖三百字,背誦《資治通鑒》等經典,稍有懈怠便是家法伺候。
但到了張仁蠡這里,畫風突變。
張之洞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嚴厲,剩下的只有無底線的寵溺。
據史料記載,張仁蠡的童年功課僅僅是“讀詩一首、描紅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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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里是培養世家子弟,簡直是在哄寵物開心。
更夸張的是,張之洞為了讓小兒子睡個好覺,竟然給全府上下立了條規矩:“不得高聲語,恐驚吾兒夢”。
這種“隔代親”式的溺愛,直接導致了張仁蠡性格中的驕縱與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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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真空環境中,沒有挫折,沒有敬畏,更沒有是非觀念。
父親的威望對他而言,不是一種精神指引,而是一張可以無限透支的“信用卡”。
1909年10月,一代名臣張之洞病逝,享年73歲。
此時的張仁蠡年僅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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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前,張之洞似乎預感到了什么,留下了“長兄如父,善視仁蠡”的遺囑,并告誡子孫“兄弟不可爭產,志須在報國”。
可惜,這位叱咤風云的晚清重臣,算準了洋務運動的走向,卻沒算準自己兒子的未來。
他去世后,那層保護傘消失了,而那個被他托付重任的“長兄”,卻成了把弟弟推向深淵的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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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名門之后”到“日寇獵犬”
張之洞去世后,張仁蠡的監護權落到了五哥張仁樂手中。
這成了張仁蠡人生悲劇的關鍵轉折點。
張仁樂是個什么人?
他早年留學日本,是個徹頭徹尾的親日派,滿腦子都是日本軍國主義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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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手弟弟的撫養權后,他帶著張仁蠡移居天津日租界。
從1910年代開始,年僅10歲的張仁蠡就被迫接受了一場“全盤日化”的改造。
他脫下了長袍馬褂,穿上了和服;扔掉了筷子,學著吃生魚片。
在兄長的灌輸下,四書五經被拋諸腦后,取而代之的是日本的“脫亞入歐”理論。
1917年,17歲的張仁蠡被送往日本東京帝國大學攻讀政治經濟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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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學校在當時是日本軍國主義人才的搖籃。
在這里,張仁蠡徹底完成了思想上的“質變”。
他結識了后來的大漢奸殷汝耕,并全盤接受了“大東亞共榮”的洗腦。
他甚至開始認同一種荒謬的論調:中國是一間破屋子,只有日本皇軍才是合格的修繕工。
1922年,張仁蠡學成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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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張之洞之子”和“留日海歸”的雙重光環,他在北洋政府教育部和外交部謀得了一份閑職,月薪300大洋。
300大洋在當時絕對是高薪,魯迅先生在北大教書時也不過如此。
但張仁蠡對此嗤之以鼻,他嫌棄這是“枯坐冷板凳”,滿足不了他膨脹的物質欲望和權力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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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機會來了。
五哥張仁樂投靠奉系軍閥李景林,出任天津海關監督。
張仁蠡立刻辭職北上,追隨兄長。
表面上,他們從事進出口貿易,實則利用特權走私軍火和鴉片,大發橫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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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隨后的十年間,張仁蠡在河北大城、武清等地輾轉擔任縣長,雖然官職不大,但卻讓他嘗到了利用權力尋租的甜頭。
真正的墮落,始于1931年“九一八”事變。
事變后,張仁樂毫無廉恥地出任偽滿洲國“實業部總長”,成了偽滿的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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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哥哥飛黃騰達,張仁蠡坐不住了。
他應召前往長春,出任偽滿“產業調查局”副局長。
這個職位聽起來像是搞學術研究,實際上卻是日本掠奪中國資源的幫兇。
在任職的兩年內,張仁蠡利用父親當年搞洋務積累的人脈和知識,反過來幫日本人“挖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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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手強征撫順煤礦50萬噸、鞍山鐵礦30萬噸,全部運往日本,變成制造槍炮的原材料,再打回到中國人的身上。
因為“業績突出”,他被日本戰犯板垣征四郎贊譽為“帝國在華最得力的經濟獵犬”。
這個充滿侮辱性的稱號,張仁蠡卻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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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殷汝耕成立偽“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張仁蠡立刻投靠,出任偽民政廳廳長。
為了向主子獻媚,他在轄區內推行殘酷的“愛護村”政策,制造了大量的“人圈”,導致冀東地區出現千里無人區,百姓流離失所。
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后,張仁蠡的賣國行徑更加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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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靠汪精衛,甚至在保定直隸總督府舊址舉行所謂的“還都”儀式,公開發表賣國言論,聲稱投日是“完成先人遺志”。
這種將張之洞“洋務救國”曲解為“曲線救國”的無恥行徑,簡直是對他父親在天之靈的公開羞辱。
更諷刺的一幕發生在193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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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武漢淪陷,日軍原本想讓張仁樂去當偽武漢市長。
但張仁樂眼光更高,盯著偽政權“總理”的位置,于是順水推舟,把這個機會給了弟弟。
1939年4月,張仁蠡衣錦還鄉,出任偽武漢特別市市長。
武漢,那是張之洞經營了近二十年的地方,漢陽鐵廠的爐火曾在這里點燃了民族工業的希望。
而如今,他的兒子卻坐著日本人的汽車,成了這座城市的傀儡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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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政武漢期間,張仁蠡做出了幾件令人發指的事情:
第一,文化殖民。
他強行將武漢的作息時間撥快一小時,改為“東京時間”。
這意味著,武漢市民的日出日落,都要被迫與侵略者同步。
這是從時空維度上對中國主權的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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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推行奴化教育。
他在武漢大搞日語教學,建立親日學校,試圖從根源上切斷中國兒童的民族認同。
第三,欺世盜名。
為了美化偽政權,他竟然修建了一座“張公祠”,大肆祭祀張之洞,試圖利用父親在當地的崇高威望,來為自己的漢奸統治披上一層合法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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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以毒養戰。
他自己是個鴉片癮君子,卻在武漢設立鴉片吸售所,名為禁煙,實則通過販毒斂財,并將搜刮來的巨額財富轉移到北平購置房產。
此時的張仁蠡,已經徹底淪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他的眼中只有權力和金錢,全然忘記了自己血管里流淌著誰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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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像前的遲來懺悔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張仁蠡的美夢瞬間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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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帶著小妾倉皇逃往山東德州,化名“張存仁”,偽裝成一個走街串巷的草藥商人。
而那個帶他走上邪路的哥哥張仁樂,則拋下他獨自逃往了日本。
歷史在這里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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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9月18日,武漢地區的受降儀式,恰恰就在張仁蠡為了粉飾太平而修建的“張公祠”里舉行。
為了紀念這一時刻,該地后來更名為“受降堂”。
張仁蠡妄圖利用父親名望搞的政治投機,最終變成了審判侵略者的神圣殿堂。
1946年春,軍統特工在排查漢奸時,識破了張仁蠡的偽裝。
這位昔日的偽市長被戴上手銬,押解至南京老虎橋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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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張仁蠡還心存僥幸,試圖通過寫申辯書來為自己開脫,甚至幻想能像某些投機分子一樣逃脫制裁。
法院初審判處他無期徒刑,這讓他一度以為保住了性命。
直到1947年的一天,監獄組織犯人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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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的角落里,張仁蠡偶然看到了一尊銅像。
那是他的父親——張之洞的銅像。
銅像底座上刻著一行字:“身為疆臣,仍抱赤子之心”。
那一刻,時空仿佛靜止了。
年近半百的張仁蠡,面對著父親威嚴而沉默的面容,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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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這哭聲里,或許有對死亡的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遲到了半個世紀的羞愧。
他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囑托,想起了那個曾經被父親捧在手心里怕驚醒的童年,而如今,他卻成了家族最大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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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牢房后,張仁蠡撕碎了所有的申辯材料,提筆寫下了認罪供詞。
1948年,隨著形勢的變化,首都高等法院改判其死刑。
雖然因南京解放前夕的混亂,死刑一度未執行,但他的命運早已注定。
1951年,新中國開展鎮壓反革命運動。
張仁蠡作為罪大惡極的漢奸,被押回北京公審。這一次,沒有任何特權可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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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前,51歲的張仁蠡提出了最后一個請求:“請面東而跪,先父墓在湖北,愿就死時一瞻故鄉。”
隨著一聲槍響,張仁蠡結束了他荒唐而罪惡的一生。
參考資料:
【揚家風 傳家訓 促息訟】淺談張之洞與周馥的家庭教育
2025-03-31 20:06 澎湃新聞·澎湃號·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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