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是為了“打卡”“發圈”？學會看展的技巧，收獲的不只是美圖

上海正在成為“全球藝場”。大大小小、形式各異的藝術展覽每天都在這座城市的各個場館舉行。

看展不只是為了“打卡”。當我們看展時，究竟在看什么？

第15屆上海雙年展現場 （陳俊珺 攝）

直面作品，才有發言權

近年來，在上海舉辦的展覽越來越多，其中不乏高質量、全球性、話題度很高的大展。展覽的形式也頗為豐富，有古代藝術大展，也有現當代藝術先鋒展，更有國際性大型藝術博覽會……引發了“為了一個展奔赴一座城”的現象。

如今的上海不僅擁有全國數量最多的美術館，也是舉辦展覽最多的城市之一。隨著種類多樣的當代藝術展與觀眾見面，網絡平臺上出現了各種聲音：“看不懂當代藝術”“故弄玄虛”“晦澀而不知所云”……這一方面說明，審美是多元化的，但也無可否認，展覽和藝術作品的質量是參差不齊的。

筆者認為，當代藝術展要多看，且要多去現場看。無論社交媒體如何發達，各種人工智能技術如何突飛猛進，人類的眼睛依然是最精準的。直面作品才有發言權，看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與否。

如果看了展覽之后有進一步深入了解的興趣，那么可以查閱更多資料，了解藝術家的創作理念、藝術脈絡，甚至美術館或博物館的定位、以往選擇的藝術家的風格等。由此，對于一場展覽的認識就不會停留于表面，對于藝術也有了在場的經驗。

正在龍美術館（西岸館）舉行的“楊伯都：黑鷹，白鷹”

今天的許多展覽都如同一個開放的平臺，既包含專業的知識體系與專業生產系統，同時也是一個接受觀眾作為第三方在場的互動與反饋的場域。相比傳統藝術，當代藝術更能啟發我們對當下生活的思考，打開新的視野、提供新的思考方式。對當代藝術的解讀，其實沒有唯一的答案。相比“懂”或“不懂”，體驗和在場更重要。

在人工智能和社交媒體發達的時代，我們為什么要“在場”，為什么依然需要切身感受藝術？筆者將以最近在上海舉行的幾場當代藝術展為例，談談自己的看展心得。

第15屆上海雙年展現場 陳俊珺 攝

人類與世界，互相“聽見”

正在舉行的第十五屆上海雙年展“花兒聽到蜜蜂了嗎？”，對上述問題給出了一種獨特的回答。策展團隊設立這一遼闊而富有詩意的議題，誠摯地向每一位觀眾發出邀請——將自己想象成蜜蜂，一起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汲取藝術養分，體驗一次環球旅行。

“花兒聽到蜜蜂了嗎？”這一童意盎然又充滿詩意的主題，背后其實有著科學依據，其靈感來自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的一項研究：花朵能“聽”到蜜蜂振翅的頻率，從而在幾分鐘內分泌出更甜的花蜜。這種跨物種的回應機制，是策展團隊的隱喻——藝術，正是人類與世界互相“聽見”的方式。

與往屆雙年展更注重觀念表達、抽象邏輯思維以及對慣常知識的挑戰不同，今年雙年展的主題更多的是鼓勵觀眾打開感官，走進展廳，直面作品，聆聽聲音，感受在場的體驗。

楊伯都《在美術館 10:19》布面油畫 2025

與上海雙年展同期開幕的，還有一個專注“無聲”與“靜默”的當代藝術展，那就是在龍美術館（西岸館）舉行的“楊伯都：黑鷹，白鷹”個展。這場展覽想給觀眾帶來的是內心的觀照、沉思的表達。這個展覽的魅力是通過觀看網上的照片難以體會的，必須到現場才會有真實的收獲。

值得一提的是，策展方式是決定展覽質量的重要因素。“沉浸”對于觀展體驗的提升無疑是非常關鍵的。比如展廳的動線被有意設計成“窄門”，用意象呼應楊伯都作品的母題，在視覺上沉淀出“空”的隱喻。

下沉式展廳內幽深的潭水“深不見底”，呼應藝術家引用的“黑鷹”意象——《指環王》中兩只巨鷹即將來臨，阿拉貢站在他的王旗下，沉默、嚴峻，像是陷入了沉思……但他的雙眼閃爍如星，夜色越深就越是明亮。

韓國藝術家崔旴嵐的個展“奧德賽”現場

看展不是為了“打卡”

余德耀美術館最近推出了韓國藝術家崔旴嵐的個展“奧德賽”，以動態場域裝置為觀眾打造了沉浸式體驗。展品除了裝置，還涵蓋雕塑、繪畫以及近100幅紙上手稿和設計圖紙，讓觀眾一窺其創作思路。

崔旴嵐擅長以機械生命體隱喻人類的欲望，他將這些具有生物形態的機械動力雕塑命名為《Anima-Machines》（生命機械）。他探索著科技與生命之間的模糊邊界，思考科技快速發展所引發的文明焦慮以及人類的創造與欲望之間交織的復雜關系。

美術館的一個展廳被命名為《紅》，展廳內充斥著紅色霓虹燈光，像極了未來的科幻場景。展廳內有三組精致的機械裝置，當有人走近時就開始緩慢動起來。崔旴嵐的作品專注“機械美學”，他用心地創作這些機械作品，呈現的效果非常精美，若不是在現場觀看的話，很難感受到這一點。

展覽的重磅作品《小方舟》是用廢棄紙板箱做的船槳，而且是由精密的編程操作的。展廳中還有一件精美的永動裝置，里面飄浮的竟是一只生活中最常見的塑料袋……此種反差暗喻了田園牧歌式的追問，讓觀者會心一笑。

K11美術館的秋季聯展亦值得一看。英國藝術家克里斯托弗·奧爾的《昨日鯨歌》雖采用了架上油畫這一傳統的藝術媒介，但觀眾仍然能感受到國外時新的藝術風格和藝術家對色彩的最新理念表達。藝術的當代性并非囿于某種媒介才能表達。比如，克里斯托弗·奧爾可以通過油畫表現出“沒有人造光源的光”之色彩，如何理解？只要站到畫作面前，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克里斯托弗·奧爾《無題6》2025

走出審美的“舒適區”

看展并非走馬觀花，更不是為了所謂的“打卡”，而是為了“看”本身——站在藝術作品前，在場、聆聽、感受、思考。一定的專業知識和敬畏之心也是必要的。看展覽，尤其是看當代藝術展一般是要做功課的，也是要動腦筋的。

當然，也可以把看展視作緊張的工作和生活之余的放松選擇，無須給自己限定展覽的類型，比如有人喜歡欣賞經典藝術，希望借此得到美的享受。但筆者認為，如果想要有意識地挑戰自己、提升審美水平的話，可以多看一些當代藝術展。

當代藝術的開放式解讀鼓勵每一個觀眾展開自己的智性探索。經典藝術和文物瑰寶雖然精美動人，但都是前人與歲月給今人的饋贈，答案是現成的或者唯一的。我們不能一直在既有的舒適區里用既有的認知去賞鑒藝術，那是安全區的審美，這種審美力其實是脆弱的。

此外，當代藝術富有啟發性，對孩子們的美術教育是很有幫助的，能開發他們的想象力，鼓勵自由思考和表達。這不僅僅限于美術領域，對孩子們日后的開放式思考和表達也是有助益的。

最后，想援引第十五屆上海雙年展總策展人凱蒂·斯科特（Kitty Scott）的一段話作為本文的結尾：“如果我們想要走出‘鏡像世界’，就必須珍視對感官的新配置，這是一種更敏銳的感知裝置。這需要一種與我們的經驗世界展開密切、長期且有意識的互動的審美導向。這一導向或許能幫助我們更好地建立連接，不僅是與我們自己的身體和認知，也是與他人的身體和認知，甚至是與其他非人類智慧的身體和認知。”

（作者單位：上海藝術研究中心）

原標題：《上海有全國數量最多的美術館，為什么建議你多看這類展覽？（不是為了打卡）》

欄目主編：龔丹韻

文字編輯：陳俊珺

本文作者：林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