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一九四四年8月7日，衡陽城外的空氣里全是燒焦的尸臭味。
幾個穿著草鞋的國軍弟兄趴在五公里外的高地上，眼巴巴盯著那座快要斷氣的孤城。
城里的動靜越來越小，每個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第10軍快完了。
就在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手握三個軍重兵、號稱“山東漢子”的第24集團軍總司令王耀武，做了一個讓后來人看了直搖頭的決定。
他手里捏著國民黨的王牌74軍，卻僅僅從第58師里摳出了一個團去救援。
一邊是被稱為“御林軍”的頂級配置，一邊是被日本人六個師團圍毆了47天的生死兄弟。
這種時候選擇“見死不救”，不僅是算計，更是為了活命。
這事兒吧，咱們不能光盯著王耀武罵他滑頭。
要把鏡頭拉遠點，看看當時湖南那個爛攤子。
衡陽這仗之所以打成這個鬼樣子，根源還在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身上。
自從前三次長沙會戰把日本人打得滿地找牙，薛岳整個人都有點“飄了”。
從司令部到伙夫班，全戰區彌漫著一股迷之自信，覺得日本人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
哪怕情報都送到了鼻子底下，說日軍這次集結了前所未有的兵力，薛伯陵還是抱著他的“天爐戰法”不撒手，壓根沒把對手橫山勇放再眼里。
結果這次，日本人不按套路出牌了。
橫山勇沒去鉆薛岳布好的口袋，直接來了個“黑虎掏心”，防守長沙的第4軍還沒反應過來就崩了。
長沙一丟，衡陽瞬間從大后方變成了絞肉機的第一線。
這時候守衡陽的是方先覺的第10軍，這支部隊也是個硬茬子，但這次他們面對的是絕境。
橫山勇這回學精了，他在衡陽周圍一口氣擺了六個師團，兩個負責攻城，剩下四個專門等著打援軍。
這哪是攻城啊，這分明就是想把衡陽變成第二個淞滬戰場，把國軍的主力一點點吸干。
方先覺在城里苦撐，電報像雪花一樣飛往重慶。
蔣介石在地圖前急得直跺腳，嚴令各路大軍火速救援。
可這“火速”倆字，到了底下就變了味。
最先沖上去的是第62軍，先頭部隊一度打到了離衡陽只有幾公里的地方。
那時候，城里的方先覺甚至能聽到援軍的沖鋒號，那是絕望里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就是這最后幾公里，成了跨不過去的鬼門關。
62軍的一個團剛冒頭，瞬間就被日軍的火力網給吞了，傷亡過千。
這地形本身就爛，加上日軍那是鐵了心阻擊，各戰區部隊之間又從來沒啥配合，甚至還互相拆臺。
救援部隊就像撒進大海里的沙子，連個浪花都沒翻起來。
在這種亂成一鍋粥的局面下，王耀武的日子其實最難過。
很多人罵他保存實力，但如果站在他的位置上，你會發現這哥們心里也苦。
王耀武不是靠裙帶關系上來的，那是帶著74軍從淞滬一路殺到萬家嶺，實打實拼出來的名將。
他不缺血性，但在衡陽這個坑里，他不敢賭。
為啥不敢？
因為大半年前常德會戰那個坎兒，他還沒邁過去。
那次也是他的部隊，第57師師長余程萬帶著8000多虎賁將士死守常德，最后打得只剩下80多人。
那是真慘啊。
結果呢？
余程萬為了保住這點火種突圍出來，差點被蔣介石送上斷頭臺。
要不是王耀武帶著一幫老兄弟哭求，這員猛將早就沒命了。
這件事把王耀武給打醒了，他明白了一個血淋淋的道理：在這個體系里，把部隊拼光了你是烈士，但只要你是活著突圍的，那你就是罪人。
更現實的是，他手里的牌也不多了。
74軍經過常德一戰，元氣大傷，補充的新兵蛋子連槍都端不穩。
而且重慶給他的命令簡直就是精神分裂：既要他不惜代價救衡陽，又下了死命令絕對不能丟掉湘贛通道。
湘贛通道那是重慶的大門，一旦丟了，日軍就能直插大西南，這個鍋誰背得動？
王耀武看著地圖，手里這點兵力跟撒胡椒面似的，哪都不夠用。
要是把主力全砸進衡陽這個無底洞，被橫山勇那四個打援的師團包了餃子，那不僅救不了方先覺，連自己的老本都要賠光。
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死局里，王耀武拿出了那套充滿“官場智慧”的方案。
兵，必須得派，那是給校長看的，也是給輿論看的；但是不能全派，那是為了保命。
于是，第74軍58師的一個團，就這樣被當作一枚棄子，推向了衡陽方向。
這一個團的兵力，面對日軍鐵桶一樣的包圍圈，別說解圍了，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他們去，就是為了證明“我盡力了”，僅此而已。
1944年8月8日，堅守了47天的衡陽城還是破了。
方先覺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為了保全幾千傷兵的性命，含恨放下了武器。
這場仗，日軍雖然贏了，但也崩掉了幾顆大牙，傷亡甚至超過了中國守軍，直接導致了日本東條英機內閣倒臺。
但這對于方先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直到最后時刻，他在城頭望眼欲穿，聽到了友軍稀疏的槍聲，卻始終沒看到那面期待中的青天白日旗插上來。
王耀武派出的那個團，最終也沒能沖破日軍的防線。
這不是簡單的友軍有難不動如山，而是一個腐朽的指揮體系在面對強敵時的必然崩塌。
當一個將領打仗首先考慮的不是輸贏，而是派系斗爭和事后算賬，那前線流再多的血，也填不滿這個黑洞。
衡陽陷落那天，王耀武在指揮部里坐了很久，一句話也沒說。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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