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9日23點,陳官莊以北的夜空被零散火光撕開,冷風裹著焦土味直灌衣領。第四縱隊十一師衛生處的小伙子們剛救完一溜傷員,正想靠著土墻瞇一會兒,門口忽然闖進報信的老鄉:“東北那片山芋地蹲了十來個國軍,大概還有軍官。”一句話把疲憊趕跑,兩個衛生兵抓起步槍就走,連棉帽都沒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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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慘白,山芋秧子影子斑駁。兩個小兵躥進去,大喝:“不許動!”對面十幾支槍竟同時丟在地上,為首的人還端端正正舉起雙手。兩個小兵心里咯噔一下:對方這架勢,不像普通散兵。可條令寫得清楚——先押回去再說,于是押著這一伙人直奔村東小樹林里的政治部。
陳茂輝那晚正在昏暗的煤油燈下整理前沿來報。老人回憶道,風一吹,燈芯發瘋似的跳。門口傳來腳步,他抬頭,看見一排俘虜,最中間那位四十多歲,眼神鎮靜得離譜,偏又佯裝低眉順眼。“演得真像。”陳茂輝后來逗樂地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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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輝1929年參加紅軍,半生過槍林彈雨,眼力如炬。他先把俘虜分成兩撥,隨后叫最可疑的三人留下。副官報自己姓尹,說是《徐州日報》記者;另一個壯漢自稱司機;中間那位“軍需官”自報姓名“高文明”,十三兵團八大處的處長。陳茂輝隨口問:“八大處都負責什么,你逐項寫下來。”對方神情一滯,掏鋼筆時露出的棉衣內膽被掏空,罐頭、煙、牛肉干層層塞滿,這哪像個連長級別的“軍需官”。
更蹊蹺的是,這位“高處長”遞煙行禮,字沒寫一個,話卻扯了一籮筐,還試探性地問:“陳司令在前方嗎?”調子拿捏得恰到好處,既客氣又顯得不經意。陳茂輝嘴角一挑,心里有底:要不就是大參謀,要不就是大頭目。
用飯時間到了,伙房給這幾個人做了四個菜——馬肝炒蒜、紅燒牛肉、馬肉韭菜、包菜雞蛋,主食是小米。杜聿明事后回憶,這頓飯讓他“對共軍的俘虜政策震撼”。吃完轉去磨坊休息,陳茂輝則繼續忙其他事。
半小時后,謝峰從外面跑進來:“外頭都說總司令死了,是真的嗎?”陳茂輝心里“嗒”地一聲,抹開桌上灰塵,猛然想起“高文明”那股別扭勁,他拔腿沖向磨坊。門一推,里頭血味刺鼻,“高文明”滿頭繃帶,刀片割腕未遂,人卻還喘著。陳茂輝立刻送醫,同時抓來副官尹東生嚴訊:“到底誰?”尹東生咬牙不語,陳茂輝冷聲一句:“再不說,把你推到外面交戰士處置!”尹東生臉色瞬間灰敗,連聲道:“他是杜聿明。”
人證還需物證。陳茂輝讓尹東生把隨身物品統統拿出來:派克金筆、象牙筷子、刻著“遠征軍司令杜聿明四十壽辰 龍云贈”字樣。稍后,敵工部送來照片,一對比,相貌、發際線、顴骨,全對。案板落錘,一場“演戲”到此收場。
回頭看戰場態勢,杜聿明這位“只能打勝仗”的將領,為何陷到山芋地?淮海第二階段,蔣介石先讓他西南撤,再叫他東南突圍去解黃維之圍,指令反復,如同把兩張地圖揉成一團,命令還沒傳完,華野機動兵團已在對應方向上筑密網。粟裕把主力布在津浦路兩側,先堵,再咬,再圍,三十萬人馬被層層剝洋蔥。杜聿明腳下是平原,身后是河網,汽車跑不起速度,重炮轉不動方向,指揮鏈在無線電雜音里說不清一聲完整的“集合”。再精銳的第五軍底子,也熬不過缺油斷糧的三天三夜。
兵敗如山倒之后,杜聿明身邊只剩幾十人,在黑夜里跑到腿軟。第二天上午,恰好碰上那兩個小兵——此乃戰場巨輪里最細小的齒輪,卻定住了三十萬大軍最高長官的命運。
杜聿明被救治時,醫護給他換了干凈繃帶,他沉默良久,對身旁警衛輕聲說了一句:“將來要是能活著出去,我得重新想想什么叫政府。”這一句,被守在床邊的通信員記進了日記本。
后來,戰犯管理所為他請專家做膽結石手術,從香港買藥;白米緊張,也給他單配粗糧細做。陳茂輝探視時打趣:“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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