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侵華日軍暴行再添鐵證！細菌戰幸存者親述

探訪細菌戰幸存者

“731”“細菌戰”是侵華日軍暴行中，最慘絕人寰的存在。但總有人在刻意扭曲日軍侵華歷史真相，比如日本首相高市早苗。本期《近觀中國》將為“細菌戰”再添鐵證，真相永遠不會被掩埋。

在中國工作和生活了五年的英國籍觀察員杰凱，去年從大廠辭職，進入自媒體行業。他的爺爺曾在二戰中服役，也是戰爭幸存者。從2024年起，杰凱在中國走訪了多處與二戰相關的歷史遺跡。他發布的探訪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的視頻，引發了大量海外網友的關注。

《近觀中國》節目組也因此關注到了杰凱，并邀請他擔任觀察員。此次，他親至湖南岳陽，探訪3位細菌戰的幸存者。他們失明的雙眼和身上的疤痕都是那段血淚史不可磨滅的證據......

細菌戰與“慰安婦”制度

雙重受害者

踏入岳陽老街區，煙火氣撲面而來，杰凱要找的第一位幸存者——彭竹英，就居住在這片充滿歲月痕跡的平房里。

96歲高齡的彭竹英，由侄子彭梓芳照料日常起居。三年前，節目組就來探訪過這位老人，她是侵華日軍“慰安婦”制度和細菌戰的雙重受害者與幸存者。和三年前相比，彭奶奶并沒有什么變化，依然聽得清、走得動，只是多了些白發。

杰凱握住彭奶奶的手，向老人描述著自己的模樣。

彭奶奶的世界，自9歲起便陷入黑暗。1938年，日軍攻入岳陽，那年有兩個七月，她和家人躲在郊區。日軍投下的炸彈震耳欲聾，未炸開的炸彈散發著刺鼻的硫磺氣味。聞到氣味后，她開始發燒發冷，眼睛抽筋、頭疼欲裂，冷時蓋幾床被子仍打寒顫，熱時只想浸在水里。

那段時間，鄰居也紛紛發病，家里更是接連失去兩位親人。3歲的小弟弟腫脹發燒，母親去世后的第二天，另一個小弟弟也沒能挺過來，而她自己，則永遠失去了光明。

根據《岳陽百年大事記》（1840-1949）記載：“1938年7月17日，日機一架首犯岳陽上空，投彈6枚，炸死60余人。21日，18架日機再犯岳陽，炸死平民50余人，傷30余人，炸毀民房、店鋪10家。”而這一時期，正是彭奶奶一家人遭難的時候。

在周圍街區，彭奶奶是有名的“算命先生”，算命時極少說人“不好”。這門手藝，是在她9歲雙目失明后，父親強制她學會的謀生手段。

彭奶奶給杰凱展示了她日常使用的盲文，說這是她師傅教的。在這些盲文中，杰凱看到彭奶奶獨特的生命韌性，她雖看不見，卻一直積極面對人生。

彭竹英（侵華日軍細菌戰幸存者）：“‘冤枉過了身’，意思是壞運過去了，已經熬過了艱難的日子。‘凡事成好心’，讓所有事情都由善心指引。‘心思好了，暗里貴人保’，心存善念，就會有貴人在暗中相助。‘一春勝一春’，就是一年勝過一年，明年比今年好，后年比明年好，一年比一年強，蠻好的。”

“不知道真相”的幸存者

根據岳陽當地志愿者的調查，像硫磺一樣致使彭奶奶雙目失明的刺鼻氣體，極有可能是芥子氣毒劑，這是一種糜爛性毒劑，對眼睛、呼吸道和皮膚都有腐蝕作用。

1939年，為滿足不斷擴大的戰場需要，侵華日軍設立“榮”1644部隊，對外稱“中支那防疫給水部”，本部設在南京中央醫院內。與同一時期建立的七三一姊妹部隊“甲”1855部隊、“波”8604部隊相比，人數更多，規模僅次于七三一部隊。它下設15個支部和分遣隊，岳陽就是其中之一。其負責人佐藤俊二在戰后的伯力審判中承認，“榮”1644部隊參與了大規模生產致命細菌，并直接參與了對中國軍民使用細菌武器。

根據岳陽當地志愿者的調查走訪，幾乎與彭奶奶的受傷時間相同，在距離她所在的岳陽市區六十多公里的臨湘市聶市鎮平湖村，還居住著一位疑似細菌戰幸存者——王家富老人。

王家富老人和彭奶奶一樣，眼睛也看不到，他向杰凱提起了當年瞎眼的經歷。日軍轟炸后，三四歲的他眼睛開始劇痛，沒多久便徹底看不見了，眼球逐漸潰爛，連嘴巴都無法進食，喉嚨干澀到咽不下口水、喝不了茶。那時，他躺在搖籃里，只有被搖晃著，眼睛才會舒服一些。

但這位老人至今可能都不知道眼睛到底是為什么瞎掉的。王家富的兒子王金波告訴杰凱，小時候常聽隔壁老人們說起，他們也曾因“毒氣”受傷，皮膚嚴重潰爛，就像父親那兩只再也無法伸直的手臂，還有一位老人甚至面部潰爛得“皺成了一個團兒”。

可惜那些老人都已離世，唯有父親健在。而這些老人直到去世，都不清楚自己遭遇的是細菌戰，大多以為只是得了“天花”。王金波也是20多歲看了相關電影，才知道“細菌戰”到底帶來過什么。如今，父親已90多歲高齡，王金波選擇不告知父親真相，“怕影響他正常生活，只希望他后半輩子健健康康就好”。

采訪的最后，王家富老人熟練地進入廚房烤火。因為眼睛看不見，無法使用煤氣、電磁爐，兒子王金波就按照老人的生活習慣，為他保留了傳統的生火方式。而這也是他黑暗世界中的煙火日常。

苦難中

成為家庭擔當的幸存者

杰凱平時常駐哈爾濱，2024年，他參觀了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中留存的日軍戰爭罪行鐵證。在高峰時期，第七三一部隊曾雇傭約3500名日軍進行細菌試驗，研究“成果”被日軍在中國多個戰場使用，時間從1938年一直持續到1945年。

比如，從1940年到1942年間，由“榮”1644部隊主導，侵華日軍發動了浙江細菌戰、常德細菌戰、浙贛鐵路線細菌戰等。在寧波、金華、衢州、常德、麗水、義烏等地，通過飛機撒播攜帶鼠疫跳蚤的麥子、谷粒、棉絮，或將病原體投入居民的水井、水池中，同時投放霍亂菌、傷寒菌等，涂炭生靈無數。根據相關統計，寧波開明街鼠疫暴發致死1554人，死亡率達98.2%；而在常德，僅有名有姓的死者就達7643人。湖南也是當時細菌戰的受害地之一。

杰凱乘車來到距離岳陽市60公里外的汨羅，這里有他要探訪的第三位幸存者——86歲的吳知蘭奶奶。吳奶奶同樣也是雙目失明。吳知蘭奶奶是岳陽當地的志愿者在2019年3月尋訪到的細菌戰疑似受害者。由于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并不確切，根據吳奶奶自己和家人的推算，她的受傷時間大約在1942年前后。

那時，抗日戰爭總體處于相持階段，湖南地區正在經歷第二次和第三次長沙會戰。根據《岳陽百年大事記》（1840-1949）記載，據2月28日，白崇禧致軍政部電：“元月十二日，新墻戰斗敵以毒氣襲擊，我軍中毒氣死傷率約40%以上。”

吳奶奶在農村長大，如今跟著女兒生活。她向杰凱講述著那段永生難忘的經歷，“小時候日本飛機經常來農村，‘漢奸’用竹子撐起紅布，飛機就會來丟炸彈，炸彈的煙要飄好幾天。”

吳奶奶的母親是“護聯”成員，在戰地醫院給受傷的人包扎，沒人照顧她，她便跟著母親去醫院。結果，眼睛被炸彈的煙熏到了。之后她連續哭了40天，直到有一天母親帶她曬太陽，才發現她只能摸著墻壁走路，掰開眼皮一看，眼睛已經不行了。

吳奶奶所講的“護聯”，指的是當時她的母親黃愛蓮工作的戰地醫院。根據當地研究者調查，1939年9、10月間，第一次長沙會戰打響，汨羅飄峰山是主戰場。戰爭結束后，國民黨第九十五師撤退到飄峰山下的沙溪鄉劃江村，把陳家莊園東邊征為戰地醫院，搶救新墻河前線傷員。而這里，正是吳奶奶一家人的棲息之所。

說到有關吳奶奶眼睛失明的經歷，比老人小兩歲的妹妹吳偉先記憶猶新。當時她和姐姐睡在一起，姐姐整夜哭鬧，母親沒辦法，只能用茶葉水或淘米水給她洗眼睛，老人們說茶葉水能解毒，可洗過之后，疼痛依舊沒有緩解。

最終，吳知蘭的眼珠子沒能保住，除了眼睛，她身上還有當年因毒氣傷害而留下的傷疤，潰爛的痕跡至今清晰可見。當年和她一起玩耍的三個小伙伴，也有兩個當場被炸死。

失明后的吳知蘭，成了家中的頂梁柱。作為老大，她干農活兒、做家務，幾十年里照料撫養了9個弟弟妹妹長大。母親心疼她，不忍讓她過早出嫁，直到45歲，她才組建了自己的家庭。膝下無子的她和丈夫收養了養女徐柳，從八九個月大到38歲，徐柳始終與養母相依為命。

徐柳從沒有覺得養女和親生女兒有什么區別，她和母親的感情很好，工作的時候也會帶著母親，方便照顧。

她向杰凱講述著與母親吳知蘭之間的羈絆。10歲那年，徐柳突發闌尾炎，當時養父胃穿孔住院，一切只能依靠吳知蘭。眼睛看不見的她到處求人、找人幫忙。最終，堅強的她帶著全家挺過了那段日子。說到這里，徐柳淚目了。

1940年代初，像吳奶奶這樣遭受侵華日軍毒氣襲擊的岳陽百姓，已無從計算。

他們因此而遭受各種苦難的一生，讓杰凱切實目睹了“細菌戰”三個字背后殘酷真相的冰山一角。這次他探訪的三位老人，眼睛都因為戰爭受傷，眼球被完全腐蝕，一生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感受不到任何光線。但他們都很長壽，堅韌、平靜地過著生活，有著不屈的韌性。

制片人：張小玲

編導：楊曉婷

編輯：于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