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冬的皖東寒夜,安徽靈璧張山口的山風如刀。19歲的八路軍戰士王二柱緊了緊單薄的棉衣,望著山下逐漸亮起的火把,手心的冷汗浸濕了步槍扳機。他所在的山東縱隊隴海南進支隊1排,此刻正面臨著一場幾乎不可能贏的戰斗——30人,一挺歪把子輕機槍,數十支老式步槍,要阻擊配備4輛坦克、500多名日偽軍的精銳部隊。排長宋連珠的聲音在寒風中格外堅定:“守住南山,為主力爭取時間,人在陣地在!”
這場生死阻擊戰的爆發,源于一次意外的情報泄露。1939年冬季初臨,為開辟皖東抗日根據地,山東縱隊隴海南進支隊奉命南下,先遣隊由李浩然率領前往靈璧偵察。當部隊準備在張山口建立前沿防線時,行蹤被日偽軍密探察覺。日軍駐徐州指揮部迅速調集500余兵力,搭配4輛九七式坦克,殺氣騰騰地撲向張山口,企圖將這支八路軍部隊一網打盡。
李浩然得知敵情后,立刻決定分散轉移,并派通訊兵向即將抵達的支隊主力送信。可天有不測風云,通訊兵在途中失蹤,主力部隊仍按原計劃向張山口開進。當支隊主力抵達時,日軍的先頭部隊已兵臨山下,一場猝不及防的遭遇戰就此打響。支隊長當機立斷:“1營1連1排搶占南山制高點,拖延敵人,主力立即轉移!”
南山是張山口的核心戰略要地,山頂視野開闊,可俯瞰整個山口通道,山腳便是主力部隊撤退的唯一路線。宋連珠帶著1排30名戰士,拋掉背包、水壺等所有累贅,朝著山頂狂奔。當他們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頂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日軍的先頭部隊已經爬到了半山腰,距離山頂不足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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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宋連珠的吼聲未落,唯一的歪把子輕機槍率先開火,子彈帶著刺耳的尖嘯掃向敵群。戰士們緊隨其后扣動扳機,手榴彈接二連三地砸向山下。日軍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打懵了,擁擠在狹窄的山道上,成了活靶子,慘叫著滾下山崖。第一波進攻被擊退,宋連珠來不及喘息,立刻指揮戰士們利用山石構筑簡易工事,“三角陣形,機槍居中,步槍手兩翼展開,節省彈藥,等敵人靠近了再打!”
清晨7點,天色微亮,日軍的第二次進攻發起。這次敵人吸取教訓,不再盲目沖鋒,而是以小組為單位交替掩護前進。宋連珠趴在工事里,死死盯著山下的動靜,直到日軍爬到距離陣地30米處,他才大喊:“開火!”機槍手趙大海抱著機槍橫掃,戰士們的步槍精準點射,沖在最前面的幾名日軍應聲倒地。日軍見狀慌忙撤退,陣地前留下了十余具尸體。
日軍指揮官氣得暴跳如雷,隨即改變戰術,抽調150人專門圍攻南山陣地,其余兵力在山下展開地毯式搜查。上午9點,日軍的第三次大規模進攻開始了,這次他們動用了擲彈筒,炮彈在陣地周圍爆炸,碎石和泥土飛濺。1排的三名班長相繼倒下,年輕的戰士王二柱肩膀被彈片劃傷,簡單包扎后又端起了步槍。“排長,彈藥不多了!”彈藥手的喊聲讓宋連珠心頭一緊,他看了看山下,主力部隊撤退的方向已無動靜,“再堅持!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退!”
午后的戰斗進入白熱化。日軍調來步兵炮,對著南山山頂猛轟,陣地前的土坡被炮火削低了半米,不少工事被炸毀。宋連珠的帽子被彈片掀飛,頭發被燒焦,卻始終堅守在最前沿。當日軍在炮火掩護下發起沖鋒時,戰士們的子彈已經所剩無幾。“上刺刀!”宋連珠拔出刺刀,第一個躍出工事,戰士們緊隨其后,與敵人展開白刃戰。刺刀碰撞聲、喊殺聲、慘叫聲在山頂回蕩,一名戰士被日軍刺中腹部,臨死前還死死抱住敵人的腿,為戰友創造進攻機會。
黃昏時分,夕陽將山頂染成血色。陣地上僅剩下宋連珠和3名機槍組成員,歪把子輕機槍也徹底沒了彈藥。宋連珠清點人數,30人的隊伍只剩下5人,其中兩人還受了重傷。他望著山下仍在集結的日軍,知道阻擊任務已經完成,主力部隊早已安全轉移。“撤!”他背起一名重傷員,帶領剩下的戰士趁著夜色向叢林轉移。
為了避開日軍的搜索,他們沿著陡峭的山壁爬行,荊棘劃破了衣服和皮膚,沒人發出一聲呻吟。宋連珠讓兩名輕傷員在前探路,自己斷后,遇到日軍的崗哨就用匕首解決。經過一夜的艱難跋涉,當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升起時,他們終于在一處村莊與支隊主力會合。此時,隊伍里僅剩下宋連珠和兩名戰士,另外兩名重傷員在轉移途中不幸犧牲。
這場歷時10多個小時的張山口阻擊戰,1排以犧牲26人的代價,擊斃日偽軍50余人,成功拖住了敵人的主力,為支隊主力的安全轉移贏得了寶貴時間。消息傳開后,整個山東縱隊都被1排的英勇事跡震撼了。支隊為犧牲的戰士們召開了隆重的追悼會,宋連珠被記大功一次,1排也被授予“張山口英雄排”的榮譽稱號。
多年后,幸存的戰士回憶起那場戰斗,仍忍不住落淚:“排長當時說,我們30人守在這里,身后是千百萬百姓,退一步就是家破人亡。那時候大家都抱著必死的決心,沒人想過活著回去。”在裝備懸殊的情況下,1排的戰士們憑借著對革命的忠誠和保家衛國的信念,創造了抗戰史上的奇跡。
張山口阻擊戰并非個例。在整個抗日戰爭中,無數八路軍戰士像宋連珠和他的1排一樣,在絕境中奮起反抗,用血肉之軀筑起長城。他們沒有先進的裝備,沒有充足的彈藥,卻有著比鋼鐵更堅硬的意志。正是這些平凡而又偉大的戰士,用一次次的犧牲與拼搏,換來了最終的勝利。
如今,張山口的山崗上早已郁郁蔥蔥,當年的戰場痕跡已被歲月撫平,但1排戰士們的英雄事跡卻永遠銘刻在這片土地上。他們用生命詮釋了什么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也讓我們明白,今天的和平生活來之不易。宋連珠和他的29名戰友,是當之無愧的民族英雄,他們的精神將永遠激勵著后人,為祖國的繁榮富強而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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