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秋,北平。
李嵩云剛把一封信撕成碎片,動作干脆利落,沒留一點痕跡。
那是她外甥李介人從外地帶回來的信。
按理說,親戚之間的書信也不稀奇,可這封信不一樣——它來自中共北平城工部,目標(biāo)明確:侯鏡如。
這事兒要是被軍統(tǒng)知道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可她看完信,什么都沒說,就地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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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紙扔進(jìn)爐子,神情沒變,連聲音都沒高一度。
李介人當(dāng)時還有點懵,不懂舅媽到底什么意思。
可過了一會兒,他就明白了——這不是拒絕,是回應(yīng)。
是在告訴對方:“我們收到信息了,一切明白。”
那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侯鏡如,1902年生,河南永城人,黃埔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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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黃埔剛成立,毛澤東在上海負(fù)責(zé)招生,看見這個中州大學(xué)的學(xué)生,眼前一亮。
毛澤東說話一向不繞彎子,直接跟侯鏡如講革命、講馬克思、講未來中國的路。
侯鏡如聽得入了神,那場談話埋下了種子。
不久他考入黃埔,由周恩來介紹入黨。
是的,侯鏡如從頭到尾就是共產(chǎn)黨員。
只不過命運兜了個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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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南昌起義失敗,侯鏡如部隊潰散。
他被迫回到國民黨系統(tǒng),一邊保命一邊等待機會。
后來顧順章叛變,中央特科被毀,地下黨網(wǎng)絡(luò)遭到重創(chuàng),很多黨員身份都失去了聯(lián)系。
侯鏡如也成了其中之一。
可他沒放棄。
他不是那種一朝失聯(lián)就徹底脫節(ji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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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留在國民黨部隊里,慢慢往上爬,甚至成了蔣介石的信任將領(lǐng)。1938年抗戰(zhàn)爆發(fā)后,他率部參加臺兒莊戰(zhàn)役、武漢會戰(zhàn),后來還接管了北平的日軍投降事宜,成了北平警備司令。
這時候,他手里握著的,是九十二軍,整整一個軍的兵力。
而且,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可問題也來了。
他越來越被困在高位里,外有軍統(tǒng)監(jiān)視,內(nèi)有黨籍無法確認(rèn)。
他想重新聯(lián)系組織,但在那個環(huán)境下,幾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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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48年,李介人出現(xiàn)了。
李介人那年26歲,早年在舅舅家耳濡目染,對馬克思主義一套一套的。
他后來聯(lián)系上了中共地下黨,接受培訓(xùn),正式入黨。
黨組織注意到他和侯鏡如的關(guān)系,決定讓他出面建立聯(lián)系。
于是有了那封信。
那封信并不是軍事命令,說白了,就是一封“敘舊信”——提醒侯鏡如:你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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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在等什么。
這種信不能多寫,也不能多說,一紙數(shù)語,重若千鈞。
李介人帶著信,從華北一路趕回北平。
沒有專車,沒有護(hù)送,只靠一張關(guān)系戶的通行證和一身淡定。
找到李嵩云那天是個陰天,北平街頭秋風(fēng)陣陣。
他遞上信,心里其實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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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嵩云接過信,沒問一句。
她早年是教師出身,跟侯鏡如相識于亂世,結(jié)婚后一直小心翼翼地處理家庭事務(wù)。
她知道丈夫的過往,也知道這一紙信件意味著什么。
她甚至沒等丈夫回來,自己先做了決定。
她撕了信,燒掉。
但她的臉色一點沒變,還跟李介人聊了幾句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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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飯照常吃,窗外的風(fēng)照常吹。
可從那一刻起,這場埋藏多年的聯(lián)系,正式恢復(fù)。
幾天后,侯鏡如從外地回來,知道了這事。
據(jù)說他的第一句話是:“她做得對。”
那段時間,局勢緊張。
遼沈戰(zhàn)役打響,東北戰(zhàn)場戰(zhàn)火連天,蔣介石急了,調(diào)侯鏡如去葫蘆島,任第十七兵團司令,想讓他策應(yīng)東北戰(zhàn)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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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白了,那只是擺設(shè)。
兵團名義上是他的,兵卻聽蔣介石的。
侯鏡如提出要回北京調(diào)自己的九十二軍。
傅作義只答應(yīng)給他一個師——二十一師。
師長是他連襟,信得過,也愿意聽他指揮。
于是侯鏡如開始策劃下一步:起義。
這事不能急。
他先聯(lián)系了舊部,又找了老朋友廖運澤。
廖家出過兩個將軍,哥哥廖運周早就起義了,弟弟也有這個意向。
侯鏡如安排他們在浙江徽州一帶接應(yīng)318師起義。
可惜電臺出了問題,時間上沒能配合上。
直到1949年8月,福州戰(zhàn)局明朗,318師才正式脫離國民黨系統(tǒng),宣布起義。
侯鏡如自己呢?他沒等到帶兵起義的機會。1949年初,傅作義帶著整座北平起義,九十二軍也在其中。
侯鏡如計劃好的兵變,也就此作廢。
他清楚,自己已經(jīng)被盯上了。
于是悄悄去了香港,避開風(fēng)頭,一直到1952年才回到北京。
毛澤東和周恩來親自接見他。
那場談話沒人記錄,但據(jù)說毛澤東笑了,說了一句:“你回來了就好。”
侯鏡如的身份,從此公開。
他不是投誠的舊將,也不是臨陣變節(jié)的機會主義者。
他是黨派過去的種子,埋了二十多年,終于發(fā)芽。
而當(dāng)年那封信,已經(jīng)無從考證是哪天寄出的,寫了什么,誰寫的,署了哪個名字。
但北平城工部后來得知李嵩云當(dāng)場撕信的事時,只說了一句:“處理得真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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