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脫口秀 | 從煩啦到得閑

電影《得閑謹制》應該說是華語片在今年的收官之作，與《瘋狂動物城2》在票房對壘還是有些吃力，但它的價值顯然不能只有這一種顯見的維度。對我而言，因為編劇蘭曉龍的創作，這部電影對我來說仿佛是一次復古的心靈回溯，是豆瓣迄今高達9.4分，17年前的神作《我的團長我的團》一次在深谷中悠長、悲愴、況味難敘的回響，從某種程度上說，驗證了個人一個不太成熟的拙見，越是一流的創作者越是重復他內心唯一的故事范本。去年深秋時節，我曾經去云南騰沖游玩，還專程找到“團長”的取景地，就是小醉家和家門口那條小巷，在一塊緊鎖、斑駁的木門板上，看到千言萬語的劇迷留言，有一句話印象深刻是這樣說的：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看似彎繞的民間機鋒，其實就揭開了新片《得閑謹制》“武鎮”與“止戈鎮”的互文互轉關系，這是漢語言和漢字的藝術，當然也是編劇的“狡黠”和抖機靈，在電影故事里，要想止戈，過上世外桃源，黃發垂髫怡然自得的生活就得有人不怕死，死了要要睜大眼去跟侵略者死磕，打一戰。

整個觀影過程中，我會很自然地帶入“團長”的情結以及蘭曉龍在表達上的脾性。片中，有一個九十多歲的南京老頭，被尊稱為太爺，我以為作為人的肉身，已經在南京隕滅，但作為精神象征他是祖宗，是我們民族傳統文化不服不屈的亡靈，所以怎么也打不死，在巷戰中如入無人之境，而這種鬼魅的震顫效果在“團長”中，就是龍文章從天而降，給人的感覺。龍文章在劇中有一段戲是“報菜名”，其中提到南京的干絲燒賣，還有銷金的秦淮風月，演員念得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密密匝匝令人陷入巨大的悲愴中。在電影中，就取一瓢飲耳，單提鴨血粉絲湯，但管中窺豹，太爺看到的破敗紛亂不言而喻。作者擅長在具體事務的相似性中提煉出情感的一致性，所以臺詞里有同源的黃河、長江，提到宜昌的地貌像南京，在場景中止戈鎮傍著一條無名的河，但河里也飄過一名士兵被槍打透的軀體，以小見大就是秦淮河被血染的人類慘象。只要是我們自己的土地，一座城池未酬的壯志在哪里都能實現。

在人物塑造上，從“團長”的孟煩啦到新片的莫得閑，也看出螺旋式的上升軌跡，他們對于戰爭的思考有繼承，更有根本性地迭代，是從悲觀的懷疑主義者走向堅定、有樸素信念的主戰派，換句話說，處于電影的時長和敘事效率的考慮，莫得閑必須很快讓觀眾看到一個逃亡者進化到戰士，否則才會感覺到爽、解氣。客觀上說這也就犧牲了個體人性深層次的洞察。而電視劇的長度剛好讓孟煩啦豐富得讓人難忘，回味無窮。現在看，孟小太爺可真是一個妙人，他用頹廢掩飾了自己對于當局的懷疑，對于小人物命運的絕望，但最終被龍文章改變，從逃兵成長為戰士。同樣迭代、升級的，就是從劇作里的迷龍到電影里的肖衍，看起來都是敗將，但內核變了，后者其實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所以才有一場戲用小曲《假惺惺》作BGM進行諷喻，當然最后還是被打到醒悟。所以，我個人覺得《得閑謹制》的故事可能更適合拍成一部長劇，讓匆匆放過，一瞥消逝的群像最終落地，才可能讓經歷激烈巷戰的小鎮露出它清晰、桀驁的面容，目前的電影做足了情緒，在重敘的過程中丟了些許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