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慶歷年間,莆田知縣張緯剛到任,就撞見件怪事:縣衙年久失修,工匠掘地時 “哐當” 一聲,刨出塊半人高的青石碑。碑上刻著八行字,末尾還標著 “唐大歷五年縣令鄭押字記”——“石敢當,鎮百鬼,壓災殃,官吏福,百姓康。風教盛,禮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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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張緯想起西漢《急就章》里的句子:“師猛虎,石敢當,所不侵,龍未央。” 顏師古說 “石是姓,敢當是所向無敵”,原來這石頭是借 “無敵” 的意頭鎮邪。他干脆把石碑立在縣衙門口,沒成想剛立三天,縣里積壓的官司就斷得順順當當,連鬧了半月的瘟疫都悄沒聲息地散了。百姓都說:“是石敢當顯靈啦!”
這 “石敢當” 的名聲越傳越廣,到五代時還生出個 “勇士” 的傳說。有人說他是劉智遠手下的力士石敢當,袖藏鐵槌護主,格斗而死,百姓感念他 “逢兇化吉”,就在路口立石刻他的名字。可翻遍《五代史》,只記著 “石敢” 沒提 “當”,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把石頭的 “威風” 安在了勇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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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 “石敢當” 成 “網紅” 的,是康熙年間兩件奇事。
第一件出在江西龍虎山。將軍拜音達禮的府邸和寺廟相通,夜里總聽見有腳步聲繞著房梁走,連家里的瓷器都莫名碎裂。他跑到龍虎山求張天師,天師指著個穿紅袍的道士說:“這是純陽子,讓他給你寫幾個字。” 道士索來宣紙,大筆一揮寫了“泰山石敢當”五字,說“用這字鎮煞,保你安穩”。將軍回去把字刻在石碑上立在東廊,當晚就睡得沉實,連夢都沒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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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更神。廣東徐聞縣接連死了三任知縣,新上任的黃知縣帶著風水先生赴任,先生掐指一算,驚出冷汗:“縣太爺的公座正對著寶塔的影子,這是‘塔煞’壓身!”他讓黃知縣在衙前立塊刻“泰山石敢當”的石碑,說“泰山是天下第一山,石敢當有泰山撐腰,能敵寶塔”。石碑立好當天,那寶塔的影子竟偏了半尺,黃知縣在任三年,縣里風調雨順,連旱澇都沒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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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泰山石敢當” 的說法一傳開,江南百姓都搶著在門口立石。蘇州有戶裁縫家,鋪子正對三叉路口,總丟布料,立了 “石敢當” 后,夜里聽見門口有呵斥聲:“石將軍在此,休要偷摸!” 轉天就見個小偷蹲在石邊發抖,說 “有個穿鎧甲的將軍拿劍指著我”。杭州的書生更神,考前在書齋前立了塊石,夢見石敢當遞給他支筆,說 “所向無敵,下筆有神”,轉年就中了狀元。
其實這 “石敢當” 的根兒,早在漢代就埋下了。《淮南萬畢術》說 “丸石于宅四隅,鬼無能殃”,庾信也寫過 “鎮宅以埋石”——百姓本就信石頭有靈,后來加上 “敢當” 的威風,又添了泰山的神力,這石頭就成了“辟邪萬能磚”。
到了晚清,連刻石都嫌麻煩,百姓直接拿墨筆在磚上寫 “石敢當” 三字,往墻角一擺,照樣說 “石將軍在,邪祟不敢來”。有人笑這是 “偷懶”,可老人們說:“信的不是石頭,是心里的安穩——只要石敢當在,日子就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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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走在南方的巷弄里,還能看見墻角立著的青石碑,有的刻 “石敢當”,有的加 “泰山” 二字,風吹雨打里泛著青苔。老人們會指著石碑對孩子說:“那是石將軍,專管攔壞事,你走夜路別怕,他看著呢。”這石頭從唐大歷的縣衙土里,走到康熙的將軍府前,又蹲進尋常百姓的墻角——它哪是什么神,不過是把百姓對 “安穩” 的盼頭,刻進了冰涼的石頭里,讓風里雨里的日子,都多了點踏實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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