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興亡錄：歐洲列強爭雄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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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與本文相關的幾篇文章，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參閱。其中第二篇是本文的前奏，雖是一年多以前寫的。

本文目錄如下：

引言：血火中的歐洲黎明

一、近代早期：西班牙與葡萄牙的開端

二、荷蘭與法國的崛起

三、北方強權的轉移：瑞典、波蘭與英國

四、19世紀：工業化與統一的巔峰

五、20世紀前半期：戰爭與帝國的終結

結語：帝國興亡夢：歷史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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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血火中的歐洲黎明

歐洲走向近代之門，資本積累伴隨著思想與政治的革命，血與火相互交織，并摻雜著喊殺聲與哭泣聲，火光沖天，歐洲的黎明到了。

1500年前后到1945年，歐洲強國輩出，以傳統帝國的方式互爭雄長，對外侵略的同時傳播著近代文明，歐洲乃至世界的格局與面貌發生劇烈的演變。

隨著新航路開辟與殖民擴張，歐洲持續發生著思想革命、政治轉型與革命、技術進步與資本主義發展，歐洲列強的時代到來了。

歐洲列強的興盛先后得益于資本積累與工業化，而衰落則多由戰爭失敗及資源過度消耗、內部結構性問題所致。

強國地位的轉移一般是通過戰爭和外交重塑權力平衡，如三十年戰爭（1618–1648年）進一步削弱了天主教勢力，推動新教國家崛起；拿破侖戰爭（1799–1815年）后，維也納會議重新劃分歐洲版圖；兩次世界大戰則加速了傳統列強的衰退，強權地位向美蘇轉移。

這一時期，先后興起并參與爭雄的歐洲列強有：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英國、法國、德國、瑞典、波蘭-立陶宛聯邦、奧地利（包括哈布斯堡王朝和奧匈帝國）、意大利等。

橫跨亞歐非的奧斯曼帝國不是一般意義的歐洲國家，盡管近代早期對歐洲影響巨大。

地跨歐亞的俄國，數百年來在歐亞之間徘徊不定，但比奧斯曼帝國的歐洲味道更濃一些。

本文不再展開敘述俄國與奧斯曼帝國，相關內容見本文開頭所列的文章。

英國維多利亞女王（1919-1901年在位）

一、近代早期：西班牙與葡萄牙的開端

近代早期，歐洲列強伴隨著殖民擴張與宗教沖突而興起，以西班牙與葡萄牙為開端。

在天主教會支持下，經過700多年的復國運動，伊比利亞半島擺脫了穆斯林的統治，15世紀形成新興國家西班牙與葡萄牙。

彼時，鄭和下西洋之舉落幕不久，奧斯曼帝國維持東方霸權，其后則法國、奧地利和荷蘭通過戰爭確立強國地位。

西班牙和葡萄牙開辟新航路并非源于本身的經濟變革的需要，而是為了滿足王室對于東方奢侈品的需要與傳播天主教。兩國還以專制王權形成集中力量辦航海的優勢。

于是，兩國率先開辟新航路并從事殖民貿易，獲得大量海外殖民地或據點，足跡抵達非洲、美洲、亞洲，從事領土征服和貿易壟斷。

1492年統一后，西班牙資助哥倫布橫跨大西洋發現美洲，資助麥哲倫環球航行并到達菲律賓，西班牙后來將菲律賓變成殖民地；西班牙的征服者科爾特斯（1521年滅阿茲特克）和皮薩羅（1533年滅印加）控制著南美洲大部分地區、加勒比。

西班牙在美洲開采波托西等銀礦，開展亞洲與亞洲之間的馬尼拉大帆船貿易，獲得大量財富后，也在歐洲進行軍事擴張。

西班牙曾由哈布斯堡王朝統治，并通過聯姻與繼承控制著多國領土，借助軍事技術和殖民掠奪的財富，西班牙在與反哈布斯堡的其他歐洲國家的戰爭中維持優勢。

然而，長期的戰爭造成西班牙的衰落。

1581年西班牙的殖民地尼德蘭北部省份宣布獨立，即后來的荷蘭；

1588年，西班牙“無敵艦隊”被英國打敗；

1618-1648年的三十年戰爭嚴重消耗了西班牙的財富，導致財政緊張，貸款和支出超出資源基礎，引發了西班牙的衰落。

相比之下，國土面積狹小的葡萄牙弱得多，其殖民擴張多是建立殖民據點，其海軍控制非洲、阿拉伯、印度和東南亞的沿海地帶與島嶼，曾壟斷香料貿易，還在巴西維持著糖料種植園與奴隸貿易。

葡萄牙在早期沒有強大的競爭對手，教皇子午線劃定了西班牙與葡萄牙擴張的范圍，二者競爭性不大。但17世紀后，海外沖突耗盡了這個小國的資源，如荷蘭奪取葡萄牙在非洲、東印度的基地。

盡管葡萄牙一度與西班牙合并（1580年通過繼承的方式），但聯合后資源分散，反而加速了兩者的衰退。歐洲的強權轉向荷蘭和英國。

二、荷蘭與法國的崛起

伴隨著西班牙的衰落，經過長期戰爭，荷蘭從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贏得獨立。獨立后，荷蘭進行有效的金融創新和貿易，1602年成立東印度公司，驅逐了葡萄牙在這里的勢力。發達的商業、造船業，加上海軍，形成以荷蘭為中心的全球貿易網絡，號稱“海上馬車夫”，殖民東南亞一些島嶼，甚至一度占領臺灣與巴西。

持續的軍事征服導致荷蘭國力削弱，17世紀后期，遭逢英國的挑戰，20多年的英荷戰爭終結了荷蘭的時代。

法國自15世紀后期，逐漸形成強大王權，成為歐洲大陸的強國，尤其太陽王路易十四在位時，其財政大臣柯爾伯奉行重商主義政策，獲得大量財富，成為海陸兼備型的強國。

在三十年戰爭中，盡管消耗了大量財富，但形成了法國的歐洲大陸霸主地位，其殖民勢力到達印度與北美。雖一度受挫，但法國的強權延續到19世紀初。

拿破侖帝國時期是法蘭西的高光時刻，但19世紀初波及范圍廣泛的拿破侖戰爭嚴重消耗了法國。歐洲的強權轉向英國與俄國。

通過1519年的繼承方式，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崛起，通過金融贊助軍事活動，開展多線戰爭，一度控制中歐和今天的荷蘭、比利時與盧森堡。但王朝聯姻方式、多民族問題以及資源的過度消耗導致1659年后衰落，盡管在拿破侖戰爭中一度是反法聯盟的核心。

三、北方強權的轉移：瑞典、波蘭與英國

三十年戰爭復雜而影響廣泛，戰爭結束后，歐洲大陸的強權轉向法國和一些新教國家，如瑞典，波蘭-立陶宛短暫地達到強盛地巔峰，俄羅斯也轉向大規模的擴張，荷蘭的強大也延續了一段時間。

西班牙等南歐國家因資源消耗而衰落后，歐洲強權向北轉移。法國、瑞典等國通過陸軍改革和領土征服，成為一個時代的強大國家。

古斯塔夫二世在位時（1611-1632年）瑞典實行軍事改革，在三十年戰爭中支持新教陣營，通過三十年戰爭與北方戰爭，快速崛起為歐洲強國，從17世紀初延續到18世紀初，形成“瑞典帝國時代”與北歐霸主，控制了波羅的海沿岸及德意志北部。18世紀初隨著頻繁戰爭，資源耗盡，北方大戰（1700–1721年）中被俄國打敗，歐洲的瑞典時代終結。

波蘭與立陶宛合并為聯邦，一度強大起來，通過領土擴張，17世紀初控制著從波羅的海到黑海的廣大領土，實行多元的議會制，并與俄國合作瓜分了烏克蘭。18世紀末，內部貴族紛爭導致波蘭被俄羅斯、普魯士和奧地利瓜分。

此時，英國已成為海洋的霸主與歐洲的強國。

16世紀后期，英國劫掠西班牙在大西洋上運送金銀的船只，引發兩國的戰爭，1588年英國打敗了西班牙的無敵艦隊。

17世紀后期，英國打敗荷蘭，終結了荷蘭的海上霸權。

不可忽視的是，17世紀，英國通過曲折的革命方式，確立了君主立憲制，制度變革為英國走向強大奠定了制度基礎。

18世紀中后期，通過七年戰爭（1756–1763），英國擊敗法國，獲加拿大和印度控制，形成日不落帝國。英國取代法國海權，形成了19世紀的霸權格局。

英國將金融與工業相融合，加上遼闊的海外殖民地，從而獲得了大量貿易盈余，開展了工業革命。

拿破侖戰爭傳播的新制度規范與民族主義，加速了歐洲社會政治的轉型。

1815年維也納會議后，拿破侖帝國成為法國人的回憶。

四、19世紀：工業化與統一的巔峰

19世紀是歐洲快速工業化的時代，也是典型的叢林時代。英國、法國在工業革命中繼續保持優勢地位，德國、意大利走向統一，尤其德國統一，改變了歐洲的政治版圖。

19世紀的英國迎來了維多利亞時代（1819-1901年）。1815–1885年英國達到了工業巔峰，制造業占全球的份額從1750年的1.9%升至1880年的22.9%。

工業革命影響下，英國出現過剩資本，需要海外市場和資源，并通過蒸汽機和紡織業的技術創新主導了世界貿易，盡管18世紀后期失去了北美殖民地。

19世紀中期，英國統治了印度。1885年柏林會議后，英國控制了埃及、蘇丹和南非，維持著海軍“兩強標準”（即海軍艦隊超過任何兩大對手海軍的總和）。

拿破侖在阿爾科爾橋上

法國沒有因懲罰拿破侖帝國的維也納會議而衰落，反而恢復了歐洲大陸的大國地位。這部分得益于英國對歐洲大陸奉行的均勢外交。

1830年，法軍征服阿爾及利亞，向非洲擴張，1880年代控制了西非和中非大部分地區。不過，雖然法國主導了蘇伊士運河建設，但這條運河1869年開通后被英國控制了。

工業化浪潮中，法國鐵路線迅速擴展，從1840年的500公里增至1914年主干線約4萬公里。不過，隨著德國走向統一，普法戰爭法國戰敗，法蘭西第二帝國遺留的債務和領土損失導致法國的大國地位受損。

19世紀，歐洲發生的最具有震撼力的時間是德國統一。

德國長期四分五裂，由30多個邦國組成。1815年后，通過普魯士主導的統一運動崛起。歷經俾斯麥鐵血政策，加速統一。

1866年普奧戰爭中，德國擊敗奧地利，1870–1871年普法戰爭中又擊敗法國，建立了統一的德意志帝國。

在工業革命影響下，借助高效的國家干預，德國快速崛起：鋼鐵產量從1870年的140萬噸增至1913年的1700萬噸，超過英國，并通過柏林會議（1884–1885年）參與劃分非洲殖民地，控制東非和西南非部分地區。

不過，德國熱衷于軍備競賽和領土擴張，普法戰爭中吞并阿爾薩斯-洛林，加劇與法國關系的緊張，轉而尋求軍事同盟以孤立法國，德國、奧匈帝國與意大利結成了同盟國。

意大利雖完成工業化，但效率不高，資源不足，一直難以稱得上軍事強國，影響力遠不如英法德三國。

1871年完成統一后，意大利主要在地中海地區擴張。柏林會議后，意大利獲得非洲部分利益，但19世紀末征服埃塞俄比亞時反而被打敗。

19世紀后期，歐洲一事值得注意，1867年，奧地利與匈牙利通過折衷妥協方案，建立了雙元帝國奧匈帝國，控制著中歐地區，并向巴爾干地區擴張，占領了波斯尼亞，在多瑙河貿易中占據著主導地位。

不過，奧匈帝國內部民族成分復雜且矛盾尖銳，斯拉夫人運動、塞爾維亞人分離傾向，導致內部不穩，其巴爾干野心與俄國沖突，一戰導火索薩拉熱窩事件即發生于此。

1886年，大英帝國

五、20世紀前半期：戰爭與帝國的終結

19世紀末20世紀初，之前歐洲列強互爭雄長的局面轉向集團對抗，三國同盟與三國協約先后形成，且越來越多的國家加入其中，兩大陣營的軍備競賽和總動員，最終引發歐洲大戰，即第一次世界大戰。

一戰嚴重消耗了歐洲的資源，一些傳統帝國受到重創甚至瓦解，如德國、俄國、奧斯曼帝國、奧匈帝國。

隨著傳統的列強衰落，強權向歐洲以外轉移，即美國和蘇聯。近代以來形成的歐洲中心時代走向終結。

德國在一戰中通過閃電戰和軍備擴張，顯得咄咄逼人。但凡爾賽條約強制德國裁軍和賠款，導致德國經濟崩潰。

1930年代，納粹德國通過重占萊茵蘭和吞并奧地利擴張，通過工業動員，轉向戰爭經濟，鋼鐵產量從1933年的低位升至1944年的峰值，但二戰中耗費的戰爭成本，遠超出其本身承受能力，導致納粹德國最終崩潰。

意大利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立場漂移，雖然都以戰勝國告終，但其資源尤其石油依賴進口，工業化程度不足。兩次世界大戰后，其殖民野心都落空了，二戰后其殖民地紛紛獨立。

一戰后，英國海軍仍占主導地位，僅美國可以與之匹敵，但經濟衰落。二戰中英國遭到納粹德國的大規模轟炸，東亞、東南亞的殖民地被日本侵占。二戰后，英國的帝國時期也終結了。

法國在一戰中尚可勉力維持，但二戰中迅速淪陷，戰后雖試圖維持殖民統治，但戰爭債務和內部分裂導致法國衰落，殖民紛紛獨立。

二戰徹底終結了歐洲列強的時代，這固然與兩次世界大戰的巨大破壞有關。更重要的是，歐洲兩側的美國與蘇聯，成為歐洲無法挑戰的存在。歐洲列強的影響力讓位于美蘇主導的全球新格局。

卡婭.卡拉斯

結語：帝國興亡夢：歷史的嘲弄

五百年間，歐洲列強曾以血與火鑄就了輝煌，又在血與火中走向凋零。這片大陸曾是世界的中心，現代文明的發源地與典范，卻也戰爭頻發，堪稱戰爭的熔爐。

歐洲列強用殖民與工業化重塑了全球版圖，又在無休止的爭雄與過度擴張中，耗盡了自身的力量。

二戰后，昔日帝國的榮耀化作歷史書中的篇章，強權悄然讓位于大西洋彼岸的美國與歐亞大陸深處的蘇聯。

歐洲列強的時代落幕了，但它留下的遺產——民族國家、工業文明、權力平衡的藝術，以及戰爭與和平的慘痛教訓，仍在塑造著今天的全球格局。

帝國興亡已成為過去，爭雄的列強早已面目全非。

歐洲列強這段的歷史表明，所謂宏圖霸業，不過是文明史上短暫的一幕。

帝國的時代已經終結，試圖重溫昔日列強的舊夢，只會遭到歷史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