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玉：后勤保障體系決定戰爭勝負程度

我軍撤離非軍事區

為了贏得戰爭的勝利，我的戰友們歷盡了多少艱辛！在那種極度嚴寒、缺少基本后勤保障的條件下，同武器裝備的數量、質量都大大優于我們的敵人交戰的艱難是只有參加過這場戰爭的人才能體會到的；我們的部隊做出了多么大的犧牲啊！有多少人為了正義，為了友鄰和祖國的安寧而拋下自己的親人長眠于異國他鄉。他們的這種無所畏懼、時刻聽從祖國召喚、舍小家為大家的高尚品質是值得我們每個人學習和瞻仰的！

天快亮了，我披起衣服，寫下了1953年7月27日的日記。

我記述了板門店停戰談判簽字的情景，記述了此時此刻的激動心情，最后寫道：在朝鮮戰場上英勇獻身的同志們，你們沒有看到今天的勝利，但是中朝兩國人民是不會忘記你們的。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再一次證明，正義是不可戰勝的！

停戰以后，我們積極組織部隊加強戰備，提高警惕，防止敵人破壞停戰協定向我發起新的進攻。

1953年10月中旬，賀龍同志率領第三屆祖國人民慰問團來到朝鮮。

在慰問團到第一軍慰問期間，我陪同慰問團西北分團團長趙秀山（西北軍區副司令員）及各界人士來到第七師防守的老禿山。

老禿山原來并不禿。在1953年夏季攻勢敵我反復爭奪中，敵人的飛機大炮向老禿山投下了成百上千噸的鋼鐵，炸得老禿山土翻1米，草蟲皆無，成了名副其實的禿山。

在老禿山上，我隨意劃了1平方米的地塊，慰問團的團員們竟拾起了360多塊彈片。

看著這360多塊彈片，慰問團的同志們眼睛都濕潤了，話語都哽咽了。他們說：“來到朝鮮前線，來到志愿軍戰士們曾經浴血奮戰的陣地上，才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最可愛的人’的深刻含義，才更加體會到戰爭的殘酷。”

1954年春節過后，我得知上級要調我回國入南京軍事學院學習，我想利用回國前這段時間到志愿軍中部戰線去走走。我想到三兵團、二十兵團去看望在朝鮮戰場共同浴血奮戰的老戰友，也想去看望接防上甘嶺的十六軍這支自己生活、戰斗過的冀魯豫的老部隊。

2月中旬，經請示志愿軍總部同意，我顧不得天寒地凍，帶上機關人員分乘兩輛吉普車上路了。我首先來到三兵團，看望了第十六軍軍長尹先炳、政委陳潤開以及副軍長楊俊生、政治部主任范陽春等，在他們的陪同下，參觀了著名的上甘嶺戰役的主要戰場——五圣山南麓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

接著，我來到第二十兵團，登上了金城反擊戰的重要戰場——轎巖山，然后參觀了偵察排長楊育才率1個班奇襲偽首都師白虎團（該師第一團，因團徽為白虎虎頭而得名）的二青洞。

登轎巖山時，陪同人員說乘車太危險，我只好徒步攀登。站在山頂，金城可皆收眼底。

從轎巖山上下來，我乘車前往二十兵團。途中，意外發生了：從后面開來的一輛大卡車將我乘坐的吉普車撞到路旁的護道溝里，我的頭部將擋風玻璃撞碎，鮮血直流。

這輛卡車上的人不但不停車救人，反而開車逃跑，我警衛車的田參謀，追了兩公里才追上。開車的是六十七軍的一名排長。

1954年，回國前夕于朝鮮東海岸

我氣憤極了：“你會不會開車，為什么撞了車還逃跑？”氣得我要斃了這種不講道德、不顧他人死活的人。

這名排長哆嗦著承認錯誤，說他不該搶過駕駛員的方向盤私自開車。

我讓田參謀記下了這名排長的名字，交給六十七軍處理。

好險啊！如果路旁是懸崖峭壁，后果不堪設想。

這是我在朝鮮戰場上最后一次遇險。

在抗美援朝期間，回北京參加會議時與肖華（左一）、鄧華（左二）、王秉璋（右一）合影

1953年，在朝鮮開城授勛后與妻子洪林合影

1954年3月，我完成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光榮使命，同志愿軍副司令員楊得志、參謀長王蘊瑞，第十九兵團副政委陳先瑞，第三兵團副司令員曾紹山、副政委杜義德等同志一起，由平壤乘專列回國。

列車由平壤經元山沿東海岸向北奔馳。左側是連綿的群山，右側是湛藍的大海，大片的海蜇在海面上漂浮，一群朝鮮姑娘在海邊嬉戲趕海……

我永遠忘不了這塊美麗的土地。在我的戎馬生涯中，有近三年是在這里度過的，這里浸透著無數戰友的熱血，這里留下了我與戰友們并肩戰斗的足跡，而更多的是記載了正義與強權的較量，見證了正義的力量。

在我無盡的沉思中，列車駛過了圖們江……

1953年7月27日至8月4日，第六十四軍根據志愿軍司令部“限期渡江”的指示，先后經新義州、滿埔口岸返回祖國，并奉命將一部分武器裝備移交給第一軍和第二十四軍。

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我榮獲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二級國旗勛章各1枚。

從左至右：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國旗勛章、二級國旗勛章

后勤保障

朝鮮戰爭是一場立體戰爭，在空中、地面、海上、前方、后方同時進行，交叉進行，戰場范圍廣，情況變化快，人力物力消耗大，是過去戰爭中沒有的。

現在西方國家都實行大后勤戰略，戰爭不僅在前方打，還在后方打。當時，美國對我后方實施全面控制轟炸，就是在我們后方打的一場戰爭。

這場戰爭的規模，不僅決定了我們在前方進行戰爭的規模，還決定了前方戰爭的成敗。我們只有打贏了這場后方的戰爭，才能更好地保證我們前方戰爭的勝利。可以說后勤保障體系的健全程度決定了戰爭能在多大程度上取得勝利。

由于我軍缺乏現代戰爭的經驗，在朝鮮戰爭前期未能配備和部署充分的后勤力量，建立完善的后勤體制，志愿軍后勤部門不僅沒有自己的工程部隊和通信系統，而且幾乎沒有自己的防空武器，結果在敵人強大的航空兵火力攻擊下，不僅無法反擊，連隱蔽行動都十分困難，一時陷入極其被動的境地。

我志愿軍簡陋的倉庫

志愿軍在朝鮮戰場作戰，后勤供應與國內解放戰爭時期大不相同。志愿軍所需裝備基本不能取之于敵。過去那種蔣介石充當我軍的運輸大隊長的情況已不存在了。

在戰爭中繳獲的物資雖多，卻因美軍采取破壞戰場的方法，大部分繳獲到的裝備很快被敵機炸毀，所剩的與我軍裝備的型號也大多不一致，難以使用。志愿軍所需給養也幾乎不能取之于當地。朝鮮人民雖然熱情支援，可是因戰爭的摧殘，戰區人民群眾自身的衣食尚且不足。因此，基本都要靠國內供應。

我第六十四軍在五次戰役中，部隊進行穿插迂回，補給線較長，交通要道又多被敵炮、敵機封鎖。后勤工作的主要任務就是克服困難，及時將糧、彈運往前方，保證我軍傷員及時后轉，將傷亡人員的武器和繳獲敵人的裝備物資運下火線。

我軍雖然在參戰前總結了兄弟部隊在一至四次戰役中有關后勤方面的經驗，但在戰爭中也碰到了很多比預想中艱難得多的困難，一度影響了戰爭的進程，于是我們邊吸取經驗教訓邊總結提高，在總結提高的同時還集思廣益，想出了很多新策略，創造了很多新方法，逐步滿足了前線的需要。

兵站運輸

戰役開始前，軍、師組成了兵站，組織了運輸分隊。

軍后勤部的25臺汽車編為兩個運輸連；各師馬車30～36輛，各團馬車8～10輛、馱騾30～40匹，分別編為一個運輸連；各級炮兵徒手分隊組成徒手運輸隊。

但由于戰役第一階段對后勤工作可能遇到的困難估計不足，后勤運輸出現了被動忙亂狀態，尤其是部隊突破臨津江后，師團后勤部大部分掉隊，部分后勤干部雖然過江，因未掌握運輸能力，沒有起到作用。后來軍雖然有汽車搶運，但因師團運輸分隊未趕上部隊，未能滿足作戰的需要。

戰役第二階段中，接受了教訓，所有汽車、大車全部參加了運輸。二梯隊的機關干部、勤雜人員也都參加了戰勤工作。在運輸部隊中提出了“愛傷員、愛車輛、愛物資”的口號，嚴格執行了“單車包運”“回運”制。

加強了兵站組織和裝卸力量，各級后勤保持了順暢的通信聯絡，因而在戰斗中，汽車、大車、馱騾均能滿載物資隨部隊前進。汽車出車率達90%，除前運糧彈外，還回運傷員270名，基本上保證了部隊的作戰需要。

物資保障

為了保障彈藥供應，入朝時除部隊自身攜帶外，軍后勤部也帶了一部分彈藥。

行軍中由于缺乏防空經驗，軍后勤部在南川店，一次就被敵機打毀8車彈藥。第一九〇師在物開里附近一次被打毀26臺大車。

五次戰役前雖又補充了彈藥，但因部隊執行穿插任務，運力不足，彈藥無法帶走，未能滿足戰役第一階段的需要。第二階段總結了彈藥供應的經驗教訓，基本上保證了彈藥供應。

為了保證戰役中的糧食供應，戰役第一階段本身攜帶了七天炒面和兩天生糧，各級后勤均未帶糧。部隊因徒涉臨津江和連續戰斗，所帶糧食損失嚴重，加之運輸困難未能及時補充，致使部隊五天沒糧，只好向當地老鄉借糧，解決燃眉之急。

第二階段較好地組織使用了運輸力，各級后勤攜帶大量糧食，全軍共前運糧食90萬公斤、罐頭4.5萬公斤，保證了部隊給養。

戰場救護

戰役第一階段，部隊渡過臨津江后，各級綁扎所、收容所未能迅速展開工作。

五六八團、五六七團戰救單位在戰役中始終未能馬上展開工作；軍醫院（新編）在臨津江以南沒有預定位置，過江后未能及時展開工作，第一九一師手術站在高浪浦里、紫下里、高七洞三處各留部分人員，部隊向漢城前進時，已無人完成任務；因敵機狂轟濫炸，白天不便工作，夜間控制燈火，工作效率不高。

第二階段作戰前，軍后勤部長王子修、政委郄晉賢及時召開了后勤有關部門和衛生處長、手術隊長會議，對工作進行了檢查和研究，接受了教訓，因而在第二階段中傷員處理比較及時，全部包了傷，師包扎所還換了綁帶，手術率由10%提高到21%，還保證了傷員的細糧供應。

軍師收容單位都給傷員挖了掩蔽部，減少了傷員的痛苦，較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在空中有敵人的飛機狂轟濫炸，地上有敵人的坦克大炮咆哮的情況下，我軍戰士手中不僅沒有像樣的武器，連子彈和最低限度的糧食都供應不上。

讓有些人不可思議的是，我們的指戰員們在進攻時還能像一股狂風一樣席卷敵人，守時能像一堵銅墻一樣擋住敵人。為什么？

有很多國外軍事研究家在探討這個問題，而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或許問題本身就無法解釋清楚。但世人都知道，中國人民志愿軍是一座鋼鐵長城，不容欺凌！

反細菌斗爭

朝鮮戰爭中，經過五次戰役和持久防御作戰，美軍連續遭受失敗。美國侵略者公然違反國際公法，向中朝人民發動了滅絕人性的細菌戰，給中朝軍隊和朝鮮人民造成了嚴重危害。

1952年年初，我們接到志司通報，敵機在伊川東南的金谷里、外遠地、龍紹洞、龍水洞一帶投下了朝鮮居民從未見過的三類小蟲，一類是狀如黑蠅，二類是像跳蚤，三類是像壁虱又像小蜘蛛。要求各部隊嚴密注意，組織化驗，并迅速撲滅。

2月間，在我第六十四軍防御地幅內市邊里附近村莊，發現敵機空投的一批蒼蠅、跳蚤等昆蟲，還有粘在紙包、紙片、畫片上的乳狀黏液。經衛生人員化驗，蒼蠅、跳蚤、蜘蛛及乳狀黏液上，帶有霍亂及其他病菌。

這個期間，我軍一線部隊還發現敵機投下或火炮拋射的帶菌老鼠、跳蚤、蚊子、蒼蠅等動物和帶菌的棉花、雞毛、樹皮、樹葉等物體。我們迅速向兵團做了報告，上級指示，這是一個嚴重的情況，很值得我們重視。

以后，志司又通報，在鐵原、平康、朔寧等地都發現了敵機投撒下的跳蚤、蒼蠅、蟋蟀、蜘蛛、蚊蟲、白蛉等小蟲。

經化驗查明，這些小蟲帶有鼠疫、霍亂、傷寒、痢疾、腦膜炎等類病菌十多種，要求部隊一要預防，二要迅速滅蟲，同時要做好思想工作，千萬不能慌亂，特別是前沿一線部隊，決不能影響戰斗行動。這一時間我們還多次看到上級有關細菌戰的通報。

之后，我們又知道，美軍在朝鮮進行細菌戰的同時，還在我東北地區的撫順、新民、丹東以及沿海城市青島等地區都投下了細菌彈。

周恩來總理兼外交部長發表了聲明，嚴正指出：“中國人民將和全世界人民一道，為制止美國政府這一瘋狂罪行而堅決斗爭到底。”

朝鮮政府也發表了抗議聲明，痛斥美國侵略者使用細菌武器，殘害中朝人民的罪行。當時，世界上許多國家政府、社會團體和知名人士也發表聲明、宣言，強烈抗議美帝國主義進行細菌戰的罪行。

根據志愿軍司令部和十九兵團的指示，我軍各師把防疫工作當成部隊和朝鮮居民工作的一項重要任務，不管有沒有病員發生都必須進行防疫注射，不準有任何猶豫和動搖。當時，國內加緊研制和生產了大量的疫苗和消毒殺蟲劑，迅速地運到前線，以滿足部隊的需要。

大約在1952年2月間，團以上單位成立了防疫委員會和防疫辦公室，營連成立防疫小組，主要是指導部隊反細菌戰斗爭。

截至1952年上半年，在我第六十四軍駐地防御地幅內共發現帶細菌昆蟲及其他可疑物品共106次（空投94次，火炮拋射12次）。計蒼蠅41起，蚊蟲13起，死老鼠8起，雞毛6起，蜓蚊3起，蜘蛛15起，樹葉9起，不明昆蟲8起；其他如傳單、蛇、布、跳蚤、食物、日用品等136起。敵人投擲細菌沾染地區約13.42平方公里。1月至5月共發生細菌性傳染病共1951人，死亡16人。

對付敵人細菌戰，我們既沒有思想準備，也沒有物質準備。在部隊中產生了一些糊涂思想與偏差認識。

有的盲目畏懼，認為細菌我們無法抵抗，只有坐以待斃；有的滿不在乎，認為細菌戰沒什么了不起，拿槍的敵人能打敗，細菌還能怎樣？也有的人有僥幸心理，認為細菌雖然厲害，不一定輪到自己頭上。

針對上述模糊思想，各級司令部發出了通報，政治機關發出了指示和動員講話材料，軍政治部《前衛報》大力配合，對部隊進行反復動員教育，指戰員進一步認識了敵人的本質，加深了對美帝的仇恨，由恐懼轉為無畏。

五七四團高機連戰士萬尚義在陣地上看到敵機飛來，憤怒地說：“你來放細菌，我不讓你狗日的回。”隨即向敵機猛烈射擊，結果打掉敵機一架。

通過動員教育，大大增強了反細菌戰的信心。全軍指戰員100%的打了防疫針，加強了衛生工作，有力保證了部隊的健康。

各級防疫委員會和防疫辦公室（營連防疫小組）規定了嚴格的防疫制度，劃分了區域，分工負責，及時搜山，督促檢查。

第一九〇師組織了269名衛生員進行培訓，主要解決：

1.傳染病的管理和簡單治療；2.昆蟲防治法；

3.使用消毒和內科藥；4.營養知識。

在動員教育基礎上，干部精心計劃，科學組織勞動力，全體人員情緒高昂，按照規定完成了防疫修建任務。全軍統計，共修建水井571個、廚房636個、洗澡堂207個、滅虱室62個、廁所2000個、傷病員待避室及一般病室667間。有的一線陣地部隊，采用了縮小坑道洞口，制造木炭草簾，用雨衣、棉被堵洞口，洞口設水缸、柴草、石灰水、肥皂水，制造防毒口罩等，這些防疫工作的開展對部隊健康起了一定作用。

戴著防毒面具堅持作戰的英勇的志愿軍指戰員們

發揮群眾智慧，開展群眾性的防疫活動。以積極的戰斗姿態，消滅傳播細菌的媒介——鼠、蠅、蚊、虱、蚤等。干部戰士抓緊一切空隙捕鼠滅蠅。

全軍統計3月中旬到4月底，共捕鼠5.93萬只、蛇840條，消滅大量蒼蠅、蚊子及其他昆蟲。五七〇團七連六班榮獲了防疫三等功班。該團四連陳中才一個人一個月內即捕鼠164只。第一九〇師全師普遍檢查了滅虱情況，開展了“捕鼠滅蠅運動，粉碎敵人細菌戰”的活動，均收到了良好效果。

第一九一師政治部還幫助駐地打掃環境衛生，新挖水井和廁所，在800米外統一焚燒帶菌垃圾。各部隊都普遍為當地群眾注射疫苗，駐地群眾注射五聯疫苗比例達55%以上，防鼠疫苗在14個村莊注射總人數18578人，占85%。在我軍幫助下，基本上消滅了細菌的蔓延與疫病的傳播，提高了當地群眾的生產情緒，也保障了部隊的健康，擴大了我軍政治影響。

美國侵略軍在朝鮮大規模使用細菌武器的方法，是由日本帝國主義二戰期間進行細菌戰使用方法加以發展而成的。這種滅絕人性的罪行，已經引起了包括美國人民在內的全世界人民的強烈義憤。

1952年以后一段時間，我志愿軍同朝鮮人民一道，一面作戰，一面談判，一面展開反細菌戰斗爭，不斷取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

（此章為薛連璧同志提供的材料，特此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