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維拉港的槍聲停了兩天,可坦噶尼喀湖上的汽船仍不敢靠岸。碼頭工人說,最后一班貨輪卸到一半,火箭彈就落在倉庫屋頂,鈷礦砂撒了一地,像撒了一把碎銀子——沒人敢撿,因為M23的巡邏隊就在百米外清點“戰利品”。那些裹著紅土、本該裝進集裝箱發往天津港的鈷,如今成了武裝分子的“過路費”,也順手把全球新能源電池的報價抬高了一截。
鈷價漲12%,聽起來像華爾街的鍵盤聲,其實在布卡武的醫院走廊里,這數字是缺了八瓶止血藥。無國界醫生的護士把紗布剪成兩半用,剪子鈍得能夾住肉。一個被流彈削掉半塊耳廓的少年,不肯哭,只反復問:“我的耳朵能不能換兩袋玉米?”他全家去年種的那半公頃玉米,今年被炮火燒成了灰,灰里還埋著未收的鈷礦——礦權屬于中國公司,保險條款里寫著“戰爭免賠”。
盧旺達那邊,邊防哨卡的咖啡攤照常開業。攤主把照片墻刷新了一遍:去年和聯合國觀察員的合影被撤下,換上M23士兵的自拍,配文“兄弟辛苦了”。照片里士兵身上的防彈背心印著盧旺達陸軍編號,序列號跟剛果(金)軍方公布的“繳獲清單”對得上號。攤主不在乎,他說:“編號能改,生意不能停。”一杯咖啡漲了兩郎,因為過境的礦車少了,他得從布隆迪繞路進咖啡豆,運費翻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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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的布林肯在電話里勸卡加梅“收手”,背景是國會山剛通過的《非洲關鍵礦產法案》——誰控制鈷,誰就能在下一輪電動車補貼里多拿份額。法國外長勒德里昂的聲明來得更干脆,一句“領土完整”把巴黎的鈾礦合同也悄悄裹了進去。三十年前,法國傘兵降落在基伍湖,保護的是自己的僑民;今天,巴黎用外交辭匯護的是核電廠的燃料庫存。臺詞換了,劇本沒換。
齊塞克迪在金沙薩的競選海報上印著“和平與繁榮”,背面小字卻提醒選民:投完票別逗留,市中心可能有示威。海報印刷廠老板偷偷加了一行油墨味十足的注腳:“承印商只保證顏色鮮艷,不保證子彈繞行。”衛星圖像顯示,盧旺達邊境的軍營里,晚上十點以后亮燈的區域擴大了一倍,燈光像一把伸進剛果(金)肋骨的刀,刀尖剛好抵在烏維拉港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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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礦區的中方管理員上周發了條朋友圈,配圖是圍墻外的仙人掌開了黃花,文字卻寫著“已啟動應急儲備,夠吃四十天”。評論區里,國內同事問“啥時候撤僑”,他回了個“再等等”,緊跟著曬出一張 cobalt blue 的礦石標本,顏色像深夜的微信屏。沒人提的是,那批儲備米面里夾著兩箱老干媽,擰開瓶蓋,浮油上漂著細小的鈷塵——礦區太近,風把礦粉吹進了廚房。
聯合國安理會的緊急會議排在周三,議程表上給“發言”留了兩小時,給“休會喝咖啡”留了十五分鐘。外交官們端著瓷杯討論制裁清單時,布隆迪邊境的難民營里,孩子們用空礦泉水瓶裝湖水,瓶壁貼著鈷礦砂,陽光一照,藍得晃眼。他們管它叫“星星水”,因為搖一搖,亮晶晶的粉末就像銀河——那其實是未來手機電池的原材料,也是此刻他們腳下被戰火反復翻炒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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鈷價還會再漲嗎?大概率會。只是漲得再兇,也填不滿一個被火箭彈掀開屋頂的倉庫,也買不到醫院走廊里那半瓶止血藥。湖對岸的汽船終于拉響汽笛,卻不是來運礦,而是載著又一批逃難的人。船離岸時,馬達攪起的水花里泛著微弱的藍光,像極了一場無人認領的寶藏,也像一句沒人聽得見的自嘲:世界需要鈷,鈷卻長在戰火里,而火,燒的是先看到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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