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0月的一張晚報被雨水打濕后送到上海大陸新村。魯迅翻開頭版,黑體字寫著“中央紅軍擊破蔣介石第三路圍剿”。他皺眉又展開,找到了那兩個反復被提起的名字——朱德、毛澤東。片刻沉默后,魯迅抬頭問茅盾:“毛澤東今年多大?”這句隨意的詢問,成了兩位巨人精神聯系的真實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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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回憶起五年前在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見到的那個湖南青年:“大概三十七八吧。”魯迅點火吸煙,目光卻越過窗外梧桐,似乎在丈量江西到上海的距離。對很多人來說,毛澤東還是遙遠的軍事代號;對魯迅而言,他更像一支在黑夜中突然亮起的火把,直接照到自己的案頭。
時間退回到1918年。北大圖書館地下室燈光昏暗,年輕的毛澤東整理借閱卡片。李大釗偶爾走近,對他談俄國革命,也遞來《新青年》。那時的北京學界把魯迅、胡適并稱新文學旗手,可毛澤東只在刊物上讀過《狂人日記》,從未與作者謀面。兩人同居一城,日程卻像錯開的鐘面指針,永遠差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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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評價毛澤東“潤之為大才”后,順手把這位圖書館助理員的名字寫進一封給魯迅的信。魯迅讀后沒回應,他正忙著改寫《阿Q正傳》。或許誰也沒想到,數年后“白面書生”與“橫眉冷對”的筆鋒,會在戰火與文字的交叉口互相呼應。
1927年秋,毛澤東在湘贛邊界舉起“工農革命軍”旗幟。同一年,魯迅攜家眷遷往上海。一個人轉入山林,一個人扎根租界,路線截然不同,卻都對舊秩序保持毫不妥協的姿態。有人打趣道:“一個拿槍,一個拿筆。”聽來淺薄,卻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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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軍長征勝利的消息于1936年1月傳到上海。美國記者史沫特萊專門上樓向魯迅確認細節。魯迅支起病中的上半身,執筆寫下致陜北紅軍的電文。字句不多,卻緊湊如號角:“民族解放史上最光榮的一頁。”后半夜,他把信交給馮雪峰,“一定要送到”。對話只有短短幾句,卻重若千鈞。
電報抵達保安時,毛澤東剛開完作戰會議。幕僚讀完文字,屋里片刻無聲。毛澤東吩咐馮雪峰赴滬,當面致謝,并籌建秘密電臺。安排妥當,他提筆在地圖邊緣寫下兩行字:“魯迅,文化戰線的戰士。信已收。”這層跨越千里的認同,日后被不少紅軍老兵掛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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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0月19日凌晨,魯迅病逝。噩耗傳來,延安窯洞里燈火徹夜未熄。毛澤東連發四電:致國民政府、致許廣平、致全國同胞、致馮雪峰。字數不多,卻句句有力,甚至提出“國葬”主張。消息外泄后,各界嘩然,議論連連,可毛澤東只說了一句:“骨頭最硬,理應如此。”
抗戰進入相持階段,延安迎來大批青年作家。毛澤東同蕭軍談話時隨手翻出《華蓋集》。他指著批注處說,“魯迅不留情面,卻從不脫離人民。”這句點評后來寫進1942年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成為文藝界重要參照。蕭軍在日記里記下:“主席對魯迅用情極深,如談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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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后,條件寬裕。《魯迅全集》1956年面世,毛澤東讓秘書先買兩套,一套批讀,一套備用。翻閱間,他常把《阿Q正傳》選段抄給身邊干部,“多讀幾遍,別學假洋鬼子那套”。1959年廬山會議,他再度引用阿Q,提醒開會者“給同志留條路”。嚴峻語境里,一篇小說發揮了政治潤滑作用。
1973年,毛澤東視力下降,仍堅持夜讀。醫師唐由之探視時,他忽然背出魯迅《悼楊銓》的末句,“花開花落兩由之”。場面寂靜,唐由之愣住,多年臨床,頭一次見病人以此自況。外人或許難懂,這句詩里浸著兩代人的堅韌——不向命運低頭,也不向歲月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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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9月,毛澤東離世。清點書桌時,工作人員發現那套大字本《魯迅全集》仍翻到《且介亭雜文·附集》。書頁被翻得微卷,紙角貼著紅藍兩色標簽。沒有任何官方儀式,卻足以說明兩位巨人之間那條隱秘而牢靠的紐帶:不同戰場,同樣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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